徐青慈盯着这口棺材,心想着近来倒是不止一次望见棺材了,就是不知道这里头躺的是谁,竟然这么久都没入土为安。 付俞言被放了血之后,仿佛就失去了利用价值,青狐都不费力气来勒他了,好在玉子谦还既有风度地甩了个小手绢给他止血。 走在前方的绕指柔这时候却后退了一步,然后冷冷瞥了白如行和玉子谦一眼,清冷地开口说:“这里没有机关,你们想找什么,尽快。” 美人诚恳带路打前锋,又不多废话,白如行和玉子谦虽然有那么几分愧疚,可也没停下开棺的步伐。 不过在他们互相提防着对方开馆之后,面色同时露出了古怪—— 这棺材里除了些灰尘,什么都没有。 纵然他们都不是冲着什么值钱的东西来的,可是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人失望。 察觉异常的青狐又一次将付俞言作为了人质,不过这一次付公子的小动作算是量少成多,不知怎的就一横手将青狐推开。 徐青慈心下暗叫一声好,然后以迅雷之势将不周星拔出剑鞘,以备忽然之击,浔阳郡主仍然安分地躲在她的身后,白如行打出了几枚散珠,被玉子谦的扇子拍在了地上,溅起了微尘。 那位绕指柔掸了根飞丝出来,却是一副划清界限的姿态。顾萱的长鞭对着青狐,而青狐仍然盯着付俞言,却并未再次出剑。 楚晔的一把未名剑,顾刀娘的阔刀,也是对着青狐。 逼仄的空间里,众人在瞬息之间已经拔剑相向,一时谁也没有多挪动半寸。 空气静得可怕,没有人再开口,不出片刻,这寂静由一阵吱嘎声打破,纵飞丝的美人和调整过来的付俞言齐齐抛出了几根飞丝,随后不知怎的,周遭石墙都传来了一阵猛烈的颤动,自众人头顶,簌簌的飞灰不断落下,一面石墙忽然裂开了一条齐整的缝来,又不断拓宽,里面露出了一个庞然大物—— 谁知这里面竟然有一只比起在邺都据点里的木鸢还要大上几号的飞空木鸢,木鸢爪子踏的,还是根像样的滑道。 眼见着这木鸢竟像是要扑扇着两翼,蠢蠢欲动的模样,徐青慈在电光火石之后下了判断,只怕是不利用这东西飞出去,他们一干人等铁定都要被困死在这地下宫城中了。 估计这么想的不止她一个人,不周星方才劈了几道尘灰,她眼见着眼前顿时多出了几个付俞言,又一眨眼又回归于了一个付俞言,楚晔得付俞言不知怎么使出的障身法子的空隙,已经对付了几下子白如行,矮身一跃,就已经奔上了那陈旧的木鸢。 眼见着木鸢发出的声响由猛烈的颤动感变作沉稳的微鸣,楚晔喊了一声:“快上来!” 偏室众人一堆都挤了过来,管他哪派人马,此时都奔上了木鸢,没来得及的也将长剑钉在了木鸢身上,愣是挂着木鸢往天上飞,离开了闭塞的地下环境。 —— 楚晔操控着木鸢,先是下坠,而后疯狂窜入高空之境,平稳飞行一段时间滞后,又朝更高之处腾飞,再次调整为平稳的状态,朝着前方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前方”在哪里,只是完全凭直觉在走。 而且直觉还告诉他,这木鸢是个又旧又坏的玩意儿,根本经不起太久的折腾。 果不其然,方才飞过一座山顶,木鸢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他只能压着木鸢的操纵杆将整个大物纵向平缓的地方。 楚晔这时候也不管敌友,只是一视同仁道:“听好了,要想活命的,都往下面跳去!” 没成想他方才话其实才说了一半,不知是哪位惜命的已经跳下了木鸢。 徐青慈早也看出这比起先前所见的那飞空木鸢还要不经事,已经朝顾刀娘,顾萱,付俞言还有浔阳郡主打了手势。 她心一横,默数了三二一,扯着浔阳郡主就直接跳下了飞鸢,很快将不周星钉在了巨树的树干上。 乱枝扎得她臂膀有些疼,落得太猛,估计拽着浔阳的那手膀也折了。 她听得周遭先后也有不小的动静,想来木鸢上的人估计都落在了周遭。 徐青慈又颤颤巍巍地起身,拿不周星立住身形,浔阳扶着她,急急问道:“徐姑娘,你还好吗?” 看起来定是不好,但是徐青慈此时只庆幸自己出手了得,浔阳竟然只有头发乱了,扎了几根枯枝。 不过运气不好的是,她眼前竟然出现了青狐的身影。 怎么回事,青狐的降落怎么能如此精准,而且头发还一点儿都没乱。 徐青慈再一次想着轻功好的是不是跳什么都会跳得优雅些,竟然在这分明小命危险的时候后悔起当初没有好好练轻功。 大概是每每后悔起没有好好练功这种事,她都会想起徐赋,此时折了骨,疼得出现了幻觉,她竟然看到转身望来的青狐手里捏着根长棍。 那长棍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徐赋的那根掷地有力的棍子。 她不禁脱口而出:“舅舅?” 但话一脱口,她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能管青狐叫舅舅? 但是又为何,青狐的头发里,会夹杂灰白的发丝? 那手持长棍的人听到这一声喊,终于掀开了青狐面具,在几步之遥之处,沉稳地唤了一声:“阿慈。” 徐青慈又惊又喜,忽地有了好几分的精神,然后大喊了一声:“舅舅!” 第64章 迷津(二) 徐青慈方才没迈开两步,身后却传来了顾刀娘的声音:“阿慈,不要过去!” 一手抚着青狐面具的徐赋闻声,开口道:“藏雪,好久未见了。” 顾刀娘身后的顾萱道:“这是怎么回事?刀娘,这人是谁?他是青狐?但是……” “他就是青狐,曾经的第一杀手。”顾刀娘面容阴冷,“‘藏雪’的名号,还是拜此人所赐,想不到你还会重出江湖。” 徐青慈从未见过顾刀娘这样的神情。 纵使再迟钝之人,此刻也可清晰嗅到空气中的一丝杀意。 之前林天舸的话,范祁轩提及的蜀郡徐门的消失,还有徐青衡身上的万毒不侵,一切的答案,她觉得都要在徐赋这里寻。 但是顾刀娘所说的“徐赋就是青狐”,她是难以真正相信的。 “看来,想取你性命的人,真的很多啊,青狐。”一道熟悉又可怖的声音自众人头顶落下来,跟着的是徐青慈并不想听到的笑声。 一袭触目惊心的红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了徐赋和徐青慈之间,只见赤华安一面扇着夸张至极的孔雀羽扇,一面道:“仇家太多,也是我二人为数不多的相似之处,不过今日我可没有耐心等着你们打打杀杀,我想你应该对当年的事情一清二楚,不妨此时说出来,解了众人的疑惑?” 他话还没说话,顾刀娘的长刀已然朝徐赋这边斩来,然后却被赤华安的羽扇给挡住了。 刀娘的嘴角溢出了丝新血。 “不要太着急,上一任青狐既然已经重现,有的是人想报仇,你也先别太着急。”赤华安妖冶的眸子里透着冷,“想活命的话,还是先歇两口气吧,藏雪。” 他将羽扇一收,扇端猛击了顾刀娘的胸口,刀娘立即退出了几步,顾萱急忙上去扶住,又大叫了一声:“刀娘!” 赤华安忽然又扬开孔雀羽扇,“密库里只是一具棺材,我想同惊尸渡迷津关系甚大,你不妨说说,这究竟是谁的棺材?莫非是辜瑛的?” 徐赋此时才开口说:“辜瑛死无全尸。” 赤华安又道:“怎么,难道你因为辜瑛死无全尸,就可怜起这人,所以和北卓门门主一起,将他的儿子一道抚养了这么多年吗?” 徐赋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转而又冷淡道:“你不配质问我。” 徐赋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徐青衡。 徐青慈在赤华安的三言两语之后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 她哥其实是……天枢门奇才辜瑛的儿子! 不,赤华安的话不可尽信。但是他又并没有必要胡乱编出这么一档子事情,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同北卓门门主一道抚养又是什么意思? 那师兄们呢,他们现在又身在何方? 徐青慈的脸越来越苍白,若不是浔阳郡主搀着,还真可能一个猛地趔趄。 此时情形十足奇怪,倒没有什么人动手,徐赋又开了口:“当今对流失的玉玺还有那没什么大用处的龙珠如此执着,不过是一场心虚。” “尔等天弓中人,皆为皇家人效命,可大概也都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找到那流失的玉玺。他只是心虚自己得了不该得的东西,定要寻些东西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天子。” 他这么一开口,四周空气都陡然又冷了几度。 赤华安方才接过话来:“龙守四海,无珠不祥。” “没有什么龙在镇守四海,那只是同堤坝设计草图有关的小东西。”徐赋忽地笑了,“哪里有什么惊尸渡迷津,不过是梁骞对自己的亲生兄弟要赶尽杀绝。” “至于那个棺椁……”徐赋的眼神似乎穿透了赤华安,望见了久远的过去,“当年天枢门倾尽半门之力护送五皇子梁璃,将皇子用秘法暂时闭气,放在棺椁中渡过迷津,而我在当时的任务,也包括杀了魏笑生。” 魏笑生,是当年天枢门的门主。 而曾于天枢门据点扒拉出的小纸条里一直让徐青慈不得其解的“五”,代指的竟然是死于多年前的五皇子。 徐赋这么一说,也等于完全承认了“上一任青狐”的身份。 徐青慈甚至觉得名字中的“青”字别有含义,一时之间又感耳目轰鸣,但死咬着嘴唇愣是没吭什么声。 这阵轰鸣之后她忽而又平静下来,只等徐赋缓缓道来。 旧时,北卓门虽为松散的刺客联盟,但也心怀争夺江湖第一的心思,同名声犹盛的天枢门之间水火不容。 当今在二十一年前,也还未得太子之位,只是四皇子梁骞,而五皇子梁璃正是他的同胞兄弟。 梁璃在外出巡游之时惨遭追杀,一路由心腹护送到了蜀郡地带,由天枢门人所救,而后天枢门人便着手准备将皇子送回邺都。 然而,当他们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天枢门彻底卷入了这场血海涛涛的争斗之中。另一方的北卓门各个联盟各有所动,当时作为第一杀手的青狐,也就是徐赋,接下了阻止天枢门护送并刺杀魏笑生的任务。 “可惜你当时中了寒玉剑。”赤华安道,“当时的北卓门,不过是一盘散沙。” “你错了。”徐赋又悠悠道,“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刺杀魏笑生,卷入皇位之争当中。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天舸才想要取我性命。” “噢?”赤华安饶有兴致,“你是想金盆洗手,同你心上人远走天涯,不过事后来看,你也确实做到了。” 徐赋默认了。 赤华安又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道:“未曾想你说得这般明白。” “因为你,很快就是死人了。”徐赋说话还是很慢,长棍落地,眨眼之间他手上便多出了一把青光凛然的剑来,“我从来不缺乏对死人说话的耐心。” 青光长剑同先前出现的那位青狐手握的很像,但绝非同一把。 腾腾杀意自这把长剑中骁然而出,直指赤华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