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翰墨随他到树下,远远便见到挂在树上,随风飘动的白绫,在一片绿色中十分刺眼。 已经聚了些小厮,他们脸色很是不好,见宋翰墨过来,都是别开脸,不敢看他。有几个与祝虎处得好的,偷偷抹着眼泪。 穿过小厮,饶是做好了会看到祝虎死气沉沉脸的准备,宋翰墨见到地上的一大滩血渍和被撕扯了只剩一半的尸体,还是定住了脚。 “是……狼群……”项颖红了眼,她哭哭啼啼,哽咽着。 宋翰墨咬紧牙关,嘴里散开一股铁锈味,他解开蓑衣,脱下锦袍,一步一步靠近。 把锦袍盖在残破的尸体上,宋翰墨抱起祝虎的尸体,竟只有孩童一般的重量。他轻声道:“本王找到你了,虎子。” 在山下等着的陈力听景王下山了,面上带着得意朝山上张望着。 一行人缓缓靠近,最前面的人黑发玉面,穿着白色袄衣,衣衫已湿,怀中抱着东西,上面盖了深蓝的袍子,袍子下还滴着血水。 近了,陈力还想说什么,宋翰墨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只瞥了他一眼。轻轻的一瞥,陈力咽了口唾沫,心下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祝虎被葬在京郊的一块墓地,一众人回王府时,天早已黑了,宋翰墨是被二柱搀着进去的。 他的膝盖旧伤很疼,大家都是精疲力竭,沉默得可怕。 换下带着泥泞,早就湿透的棉靴,沾着鲜血的双手泡在盆里,红色渐渐散开。宋翰墨拿过手帕擦干,坐在桌边。 房内一切如常,只是站在一边的小厮,他站得离花瓶远了三分。 虎子曾说:“王爷!小的听说有个词叫‘水滴石穿’。 小的每日就立在离这花盆八分处,到小的老眼昏花的时候,这里是不是会有小的脚印啊?” 地上光洁无痕,并没有他的脚印。 低头看着白袄下摆鲜红的血迹,忍不住伸手,攥紧那片红色,宋翰墨环顾房内,望着花瓶边许久。 任二柱伺候着洗过澡,用过饭后,他便睡了。 陈力回到宫中,将事情一一讲给皇上听,皇上听了很是满意。坐在案上批阅奏折,批着批着,他倒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笑得很是夸张,脸都笑红了,趴在桌上喘着气。陈力谄媚着,也跟着“嘿嘿嘿”笑。 一宫的宫人都是笑着,皇上却是突然就收了笑,看了他一眼,又开始批奏折。 陈力讪讪然。 第二日,宋翰墨听到熟悉的声音,“王爷,该起了。” 起身,目光迷离时,一小厮端着水盆进了屋。 “虎子。”笑容挂在脸上。 “……”小厮低头垂眼没有回答。 看清小厮的面容,笑便僵在脸上。 “呵呵呵……”宋翰墨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滑过脸颊,滴到被褥上。 “王爷……”二柱有些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 宋翰墨经祝虎一事,想起他已经忘在脑后的事实:生命,原本就是脆弱的,只有一次机会,没有重来一说。 请珍爱生命 第27章 陛下宠臣 宇平国元宵节休沐三日,直到上朝那一日,严修洁也没见到景王。望着空出来的那块地方,她眼底是一片忧思。 今日朝上倒是很热闹,便是京兆尹昨日刚刚接到的案子:礼部外郎方大人状告吏部郎中李大人,“李代桃僵”嫁女之事。 先前方大人家大公子求取李大人家待字闺中的二小姐,李大人是同意的。谁知年前成婚,取回家的居然是二小姐的双生妹妹。 这妹妹从小在乡下养大,性格古怪,行为粗鲁。打伤了方大公子,现在公子还昏迷不醒。 两家也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已经是上京人人皆知。 京兆尹头疼不已。 皇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倒是看了站在下面的严修洁一眼。她神色平静,一副置身事外。 下了朝,严修洁神游天外,没有反应过来。站了一小会儿,准备走的时候,被小太监拦住:“严大人,陛下有请。” 进了朝和殿,皇上正坐在桌案上批阅奏折。 “参见陛下。”严修洁行礼。 “爱卿请起,过来帮朕研墨。”皇上语气温和,他穿着朝服,只是摘了冠冕。 “是陛下。”严修洁恭敬走到桌案边。 殿里很安静,香炉袅袅,只听得研墨的声音。 “严修洁,他最近好么?”正在披奏折的皇上突然来了一句。 “嗯?”严修洁一时没反应过来,皇上应该是在问兄长吧。 她回道:“好。” “这些年委屈他了。”皇上面露心痛,语气带着惋惜。 “……?”严修洁暗暗挑眉,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有点不正常。 面对皇上询问的眼神:是不是委屈他了? 严修洁想了想只道:“形势所迫。” 皇上倒是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 “朕听说景王府小厮在出事之前找过严爱卿?” “……是。” “让他去水灵山便是严爱卿的主意喽?” “……是,不过……” “做得好!” 严修洁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皇上打断了。 “做得好,严大人,朕有赏。”皇上抬手阻止严修洁再说话。他翻了翻桌上的画卷,拿出一副来,展开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你看,这便是今早李大人家待字闺中的三小姐,朕听闻她也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她因二小姐一事,名誉被毁。朕想起,严爱卿,你尚未婚配。 朕赐婚与你,如何?” 严修洁研墨的手一个用力,墨锭在砚台上划了一道长痕,“啪嗒”一声,断了半根在墨水中。溅出来几个墨点,落在指尖。 皇上嘴边带着笑:“严大人这是太欢喜了?还是不愿?” “陛下!”严修洁匆匆跪在桌案前,急得满脸通红,半天挤出来一句,“臣……臣……不举!” 殿内一阵沉默。 “也对,严家家世清白,确是不妥。”皇上收了画卷。 顿了很久,他轻飘飘来了一句:“咦?朕想起来景君好似也未婚配。” 严修洁抬起头,怔怔看着桌案上那人。 皇上拿起画卷,走下台阶,蹲在严修洁身边,嘴角带着欢喜,将画卷给严修洁看:“美人配君子,严爱卿,你觉得如何?” 低头看着画卷上的柔弱美人,严修洁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臣觉得不如何。李家能作出李代桃僵之事,足以见家门行为不端。李三小姐尚待考量,她不能嫁入皇家。” “呵……李代桃僵,行为不端,不能入皇家……”皇上盯紧严修洁,重复着,他是一个词一个词说出来的。 严修洁只觉得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刀横在她与景王中间。李三小姐尚且如此,她…… 她算什么呢…… 有过之而无不及。 猛地收起画卷,皇上起身,走了几步,坐在台阶上。手指摩挲画卷纸面,抬眉,并没有看严修洁。 他道:“可是,朕最近,倒是喜欢上做这媒人了。” “前些日子,皇家马场刚刚买了一批种马,个个昂首嘶鸣,矫健俊美。可惜,马场内的母马朕都没有看上。” 严修洁垂眸,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与她说这些。 “朕觉得,飞燕不错。” “严爱卿,”严修洁像是感知到什么,浑身一抖。 皇上接着道:“好事不能全让景君捞了去啊,严爱卿你替朕选一个吧,是给景君赐婚好呢?还是让飞燕进马场配种好啊?” “陛下,臣以为不宜拿景王与飞燕同论。”严修洁没有选,她清楚的听到,皇上发出了一声嗤笑。 “朕数到三,严爱卿你帮朕拿个主意吧。” 严修洁抬头,皇上嘴角上翘,一副温和可亲的样子,他嘴唇微启:“一。” “陛下,臣不知。” “二。” “陛下!臣真的不知。”严修洁趴在地上,做鸵鸟状。 “呵,三。” “……”严修洁呼吸有些急促。 皇上信步走到严修洁身边,冷眼看着跪着的人:“严爱卿,是拿不定主意?” “臣,真的不知。” “难为严大人了,你起来吧。” 眼角余光瞥见黄色靴子走了,严修洁偷偷舒了一口气,缓缓起身。 “既然严大人不肯选,那朕还是问景君吧。毕竟两件事都与他有关。” 见严修洁松了一口气,皇上眼里带着玩味,他道:“景君,你都听见了?出来吧,你要选哪一个?” 话落,耳边传来脚步声。严修洁僵硬转头,震惊看着那人从书架后走出。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蓝锦衣,白玉冠,剑眉入鬓,双眼无神。仅一日未见,他面上憔悴了许多。 “陛下。”宋翰墨没有看严修洁一眼,站在离她较远的地方。 “景君,你选哪一个?”皇上笑着问。 “臣,不想选。” 皇上立马拉下脸,眼珠拐了拐,面上放松了些道:“景君莫不是害羞了? 朕最近听说严爱卿最近与景君交好,严爱卿你定能知道景君的意图,要不,还是严大人帮着选吧。 严爱卿,这次当着景君的面你可莫要推辞了。” 严修洁鼻尖有些酸涩,看宋翰墨,一双桃花眼只是斜了她一眼,眼里带着警告。 “陛下,臣…也……” 皇上语气温和:“朕听说,严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待会儿朕派御医去严府看看。” 严修洁直直跪在地上,膝盖生疼,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臣…不…臣…选……臣……” “臣选飞燕进马场。”语气极为苍凉。 严修洁睁眼,转过身。话是宋翰墨说的,他站在一边,面上带着决绝。 “哦!好!哈哈哈哈哈哈,那你们都下去吧,朕明日便派人去景王府。” 皇上喜笑颜开,朝台下的二人挥了挥手,便又看起折子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臣告退。”严修洁起身,踉跄了一下,歪向宋翰墨一边,他冷漠闪身避开。 出了朝和殿,宋翰墨脚步匆匆,严修洁连忙追上:“景王。” 那人脚步不停,“景王!”严修洁抓住宋翰墨的衣袖,他才停下来。 宋翰墨甩开严修洁的手,略带嫌弃:“严大人,莫要碰本王。本王前些日子倒是忘了,严大人乃是陛下宠臣,永远不会与本王为伍。” “不是的,我……” “不是什么?你敢说,严家没有为了投靠皇上,行那李代桃僵之事?” 严修洁望他的眼里,她无法反驳。 宋翰墨本是有些期待他否认的,现在看来,自己猜对了。 严家,早就参与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为了帮助三皇子成为太子,不惜换人,指认二皇子。 “其实,你才是严雨吧。” “我不是严雨……” “那你是谁?” “我是……”果果啊。 话到嘴边,想起宋翰墨元宵那日的头痛情形,严修洁又把话咽了下去。 见眼前人说不出,宋翰墨心中怒气更盛:“从前在朝中对本王诸多指责也就罢了,严大人为何要让祝虎去水灵山?害他死无全尸!” 严修洁后退一步,他质问的眼神让她害怕:“陛下下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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