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在找死。 “你身为王爷不应该插手朝中事的。现在陛下一时新鲜,由着你来,一旦他厌烦了,你便……” “有人与本王说,他不会。” “哈?谁对你说的?” 宋翰墨起身没有回话,反倒是拿了请帖递给项颖,打断了她:“二月二,一起去大慈恩寺?” 项颖接过,边随意打开,边道:“你这岔开话题的法子真是生硬,我看你还是多多收敛为……” “好”字还未说完,眼睛瞥到请帖上的名字,项颖一下惊得跳了起来:“许晏?!” 第29章 最后一眼 二月二,城中柳树抽了芽,小草野花都是冒了出来,和风徐徐,春暖花开,一番欣欣向荣。 大慈恩寺是踏春游玩的好去处。独占了一个小山头,不高,石阶从山脚一直延绵到山顶的寺门口。石阶边上种了一大片桃花,枝头已缀了点点粉红。 入了山,进了寺庙,宋翰墨被一位小师父拦住。被带到厢房,见到坐在桌边的许晏。 刚刚进门前,项颖说她要在外面观察一番,再做行动,宋翰墨颔首默许了。 “景王,”许晏起身行了一礼,他今日穿着一身紫色素面绸衫,深蓝色的腰带。虽是娃娃脸,他这样打扮,看着倒是沉稳了些。 听项颖的描述,此人行为是随性的很,宋翰墨深以为意。 “许大夫。”宋翰墨在桌边坐下。 “景王,我就开门见山了。根据上次我对你失忆之症的观察,我以为,你的失忆之症,很有可能是人为的。”说完,许宴伸手拿过桌上的点心,一口吞下。 “失忆之症还能人为?本王闻所未闻。” “是可以的。”许宴咽下点心,又拿过碟子里的一粒松子,边剥边道:“江湖上有一种巫医,百姓称其为神婆。我观你左耳后有一枚红痣,应是神婆所留。” “你为何如此确定?” “三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位惊艳绝绝的巫医,外号彩石医仙。 她治病救人有个习惯,便是会在病人右耳后留下一枚红痣,永生不可退去。 我观景王左耳后红痣与医仙所留有异曲同工之妙。传闻,她是会些神奇巫术的。” 宋翰墨想起曾经梦见的神婆,忙问道:“她现在何处?” “不知,此人行踪不定,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宋翰墨略微思考一番道:“本王算是认识一位可能是这彩石医仙的人。” 许晏把松子置入口中,挑眉看着宋翰墨示意他继续说。 “本王在梦中见过一位神婆装扮的老妪,她脖子上戴了一串彩石,她要本王去救一个人。” “谁?” “严修洁,”宋翰墨垂眸,“本王觉得严大人与神婆的关系匪浅。” “哦?可严大人并不会任何医术啊?”许晏疑惑,“不过若是严大人真认识巫医,那景王的失忆症便有可能治好。” “……”宋翰墨保持沉默。 许晏见他有些不悦,想起这段时间严大人的闷闷不乐,试探问道:“景王你是不是和严大人有了嫌隙?” “……不曾,他做他的陛下宠臣,我做我的闲散王爷,道不同,不相为谋,何来嫌隙一说。” 许晏咧嘴,翻了个大白眼。 宋翰墨转眼看他,许晏立马正了表情,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景王您定是误会严大人了,她也是有难言之隐的。严大人,她…她…” 许晏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道:“严大人她是个好人。景王你现在这么对她,日后定是要后悔的。” “在对待严大人这件事上,本王后悔的只有过去,定不会有将来。” 许晏表示:“啧啧啧。”并未再多说。 注意到门口的人影,宋翰墨开口问:“许大夫是觉得点心重要,还是喜欢的人重要?” 拿了一个点心在手上,许晏嗅了嗅,开心道:“目前看来,自然是点心重要。” “本王前几日听人说,许大夫是逃婚出来的,难不成是被点心勾出来的?” “咳咳咳,”许晏被嘴里点心碎屑给呛着了,手拍着胸口,面带惊恐,“景王…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告诉他的!”项颖推门进入厢房,手指许晏,“许晏!你让我好找!” “项颖!你怎么在这里!”许晏娃娃脸微红,慌忙擦去嘴角的碎屑。 “我自然是……” 项颖手背在身后,正得意,不过她话还没说完,许宴便是一个纵身,跳窗逃跑了。 “许宴!你还要跑!”项颖恼怒别嘴,跺了跺脚,也跟着追了出去。 宋翰墨抬眉,项颖一见着许大夫倒是露出了少有的女儿姿态。 他们二人走后,宋翰墨准备出门下山,倒是在廊下遇到了穿着青色布衣的严力夫。 宋翰墨无视走过,严力夫来了一句:“希望景王能记住今日你说的话,以后离我家大人远一些。” “本王自会如此。”宋翰墨冷漠瞥了他一眼,便是要走。 严力夫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想到郁郁寡欢的大人,一股怒气冲上脑门。 他快步冲到宋翰墨面前拦住:“景王,您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真是讨人厌。明明生来就是个王爷,却整日沉默不语,任人欺凌。 我家大人是看不过去,从前才在朝上主动参您的。因为她发现,只有她参您的时候,没有人附和她!” 宋翰墨蹙眉看着面前有些激动的严力夫。 他继续道:“祝虎的事情也是,虎子不想您真的为他收尸,才来求我家大人想法子的。您就是仗着我家大人她…她……” “心悦你”三字,严力夫却是说不出,心中一片酸涩,他盯着宋翰墨的眼睛,话锋一转:“这么欺负她,你定会后悔的!” “本王可不敢欺严大人,疯兔的名号在那里,本王可不想被咬。”宋翰墨反驳。 “你!”严力夫攥上他的领口,抬拳,将将要挥过去,却是硬生生止住了。 他冷静下来,看着宋翰墨冷笑:“景王,祝虎死无全尸是我家大人的错,那祝虎又是因谁而死,王爷可莫要忘了。小的听说,是因为您呢。” “祝虎喜甜食王爷您知道么?他说因为您不喜欢,便总是让我去买了,捎给他。在宫门口,才能解解馋。” 宋翰墨眼神产生一丝龟裂,喉结上下滚动,微微眯眼看着严力夫。 见宋翰墨如此,严力夫轻轻“哼”了一声:“景王,虎子在您身边多少年了,您居然不知道么?现在他为了您,被赐死,死无全尸,您现在开始为他不公了?” 严力夫靠近宋翰墨的耳朵,声音低沉:“他都已经死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废物。” “……”宋翰墨瞳孔微缩。 严力夫放开宋翰墨的领口,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宋翰墨今日穿了件玄色的衣服,初春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不过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他混身上下却是怎么也热不起来。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八,今日是管宰相五十岁寿宴。管宰相为官清廉,生日大庆倒不是宴请百官,而是请了宇平最有名的戏班子,说是要在管府门口唱三天大戏。 朝中大臣都前去捧场,连宫中也来了人,听说十分热闹。 宋翰墨自然没有去,这些都是项颖讲的。她说完就匆匆走了,说是要去逮许晏。 “本来在戏台附近逮到了人,没想到一不注意人又不见了。老是躲躲藏藏,烦人得很。”项颖愤愤说着。 到了晚上,宋翰墨本欲入睡,项颖带着一身冷意闪到床前。 “……”宋翰墨瞧了她一眼,“本王要就寝了。” “我看到了。”项颖干巴巴回道。 “……”不能无视她,宋翰墨起身:“有事?” “我想你跟我一起出趟城。” “现在?” “有人一直在等你。” “天色已晚,谁在等本王?” 项颖一把抓了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容拒绝:“废话太多,时间太赶,去了就知道了,穿衣服,跟我走。” 夜黑风高,被项颖拎着直接出了城,在郊外见到严家的队伍。一辆马车停在前面不远处,寒风凛冽,棺柩上的白布微微飘动。 宋翰墨心下一沉,脱口而出:“严修洁!” 落了地,项颖放开宋翰墨:“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应该见一见她。” “严修洁他怎么了?他为什么又死了?!” “今日她去给宰相祝寿,回府后一睡不起,傍晚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她中毒了,不治身亡。”许宴匆匆走过来。 营地中间点了篝火,围坐着一群下人,见景王过来,都是转头沉默望着他。 严雨带着面具,从马车中出来,转身牵着泪眼涟涟的严老夫人下了马车。老夫人望着宋翰墨的眼神十分复杂。 “严修洁中的什么毒?怎么中的?什么时候毒发的?”宋翰墨忙问许宴。 “中的是顿京国才有的血凝毒,此毒无色无味很难察觉,中者全身血液凝固而死。”许宴微微皱眉,又道,“此乃奇毒,人死后如睡着一般……” “我知道,别墨哥哥也是中的这种毒。” 项颖插入二人之间,打断了他们,她拉过宋翰墨的手臂,朝棺柩走去:“中毒的事情,日后再说,你先去看看她吧。” 宋翰墨心下奇怪,项颖今日有些不对劲。为何定要他去看看棺柩中的严修洁? 还未走到棺柩边,严雨倒是拦住了宋翰墨,冷言冷语道:“景王与兄长并无干系,今日风大,不能为了毫无干系的人开棺,扰了兄长。” 项颖瘪了瘪嘴,语气有些委屈,又带着哽咽:“你现在还与景王置什么气,他什么都不晓得。我觉得她是想见他的,让他看她最后一眼都不行么?” 最后一眼? 宋翰墨皱眉,想起上次滑坡,严雨在马车中诸多劝解,好像也是要他见棺柩中的严修洁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额上红梅 许宴见项颖如此,走过来,拉过她的手,牵到一边,轻声轻语安慰着。 严雨站在宋翰墨面前没有退让。 看清他眼里的厌恶,宋翰墨道:“严修洁,果然,你是真的不喜本王。” 严雨明显一愣,宋翰墨眼眸微沉,声音有些沙哑:“棺中的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他说他不是严雨,可他也不是严修洁,那他到底是谁?” “景王你怎么……” “问之,”严老夫人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病态的红,还有些泪痕,伸手拉过严雨的手,紧紧握住,缓缓道,“景王,这是老身的大儿子,严问之,字修洁。” 严雨眼里含着泪,他微微摇头:“母亲。” 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事,我这么大的年纪实在是不该拖累你们的。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 她声音苍老,说到一半竟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掉泪。 半晌,老夫人缓过一些来,转身手指着棺柩,嘴唇颤抖着和宋翰墨道:“景王…躺在…里面的,是老身……老身的…” 老夫人再说不下去,她朝宋翰墨招了招手。让严雨搀着走近棺柩,布满皱纹的手拉着白布,缓缓扯下,漆黑的棺木呈现眼前。 严雨做了个手势,篝火边的下人过来,合力推开棺盖,发出厚重木板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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