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身,一双眼神已经凉了。 外面漆黑一片,深黑夜里清幽寂静,姜玉堂面无表情出了门。 赵禄缩在门口,歪着脑袋都要睡着了。瞧见世子爷出来,赶紧跟了上去。 这大黑天,世子爷脸上黑能滴水,赵禄跟在身后,浑身哆嗦:“世……”一仰头,瞧见世子爷颈脖处伤口,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世……世子爷,您这脖子是怎么了!” “闭嘴!”姜玉堂转头,冰冷眼神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赵禄差点儿跪在地上。 大半夜一肚子火,他盘算着跟人越过越好,却没想对方一门心思想着要搬走。 眼眸闭上,沈清云刚那模样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姜玉堂想着想着,倒是气笑了。 就说一句离开他话,她就吓得浑身颤抖。面色惨白跟水里捞出来一样,这就……还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他? 他停下脚步,往后看了眼。 小院里灯火还亮着,转头看去,刚说要离开他人站在门口。 浑身只穿了一身雪白寝衣,消瘦身子在风中像是一吹就倒,低头看过去,脚上连鞋袜都没穿。 怕是他刚走她就追出来了。 “世……世子。”赵禄在一遍提醒:“表少爷在那儿等你回去呢。” “知道。”姜玉堂唇瓣往上翘了翘,又硬生生往下压了下去。 “看到时候是谁离不开谁!”
第24章 抓痕 卯时三刻, 天才刚微蒙蒙亮。 赵禄推开门就见沈清云站在听雨轩回廊下,清早天带着一层薄薄雾,淡青色长袍被风刮微微吹起, 身形显得有些落寞。 天还没亮呢,表少爷就过来了,怕是因为昨日跟世子爷闹翻事。 赵禄心里明白, 世子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表少爷。 眼神一闪,他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小跑过去:“您来这多久了,怎么也不叫个奴才通报一声。” “没多久。”沈清云摇了摇头, 声音有些虚。 她知道每日姜玉堂要早起入宫, 昨日晚上姜玉堂没闹她,她早上时候稍稍挣扎一下也就起来了。 只是平日里起晚,总是有些困。 她抬起头, 强打起精神, 将手中玉扣与香囊递过去:“这是世子昨日落在我那儿。” 昨晚他说完就气冲冲走了,腰带都没系好。玉扣与香囊都留在她那儿。她拿着追出去,姜玉堂明明都转头看见她了,还是走了。 要不然,也不用她一大早跑这么一趟。 “这……”赵禄低头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您还亲自送来了。” 沈清云明白, 怕是她多此一举了。她点了点头, 想回去补觉:“那我就先走了。” 这表少爷真实诚,一大早等在这儿,只怕就是为了想看世子一眼。赵禄急往里面看了看。 世子这个点还没出门,贸然让人进去, 又怕适得其反。 “这……”赵禄接过玉扣香囊等, 见沈清云手里拿着朵木芙蓉花一并接了过去:“表少爷, 您真心细。” 捧着东西往里走,赵禄还不忘道:“奴才一定会多多为您美言几句。” 那木芙蓉是她刚拿着逗野猫。 沈清云看着人都跑进屋子里了,到底还是没开口。 屋内 赵禄捧着东西进来,西厢房里金漆点翠屏风后,世子爷在洗漱。瞧见他进来,伺候小厮立马让了位置。 “世子。”赵禄捧着玉扣过来,走到姜玉堂身侧:“刚表少爷一早将香囊送了过来。” 一听香囊两个字,姜玉堂紧闭着眉眼才睁开。那宝石绿香囊他熟悉紧,是他自己。 眼帘颤了颤又闭上了,姜玉堂问:“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奴才一开门就站那儿了。” 赵禄不敢添油加醋:“奴才走过去说话时,瞧见她那面上煞白煞白,估摸一晚上都睡好。” 世子爷这脾气,无端端就闹了矛盾。表少爷说到底也是个女子,一大早就过来求和,可怜见是一片痴心全放在了世子爷身上。 “还……”他将手中木芙蓉花拿出来:“表少爷还给您留了朵花。” 那木芙蓉是刚刚沈清云无聊时逗小野猫,花瓣上还有一块被啃了。赵禄这才瞧见,赶紧翻了个边。 姜玉堂垂着眼眸盯着那朵花,拧了拧眉,随即闭上了眼。 见这模样,赵禄不敢再继续开口了,连忙放下手中木芙蓉。半跪在地,仔仔细细替世子爷整理着衣裳。 早朝散去,姜玉堂刚过崇阳门,又被乾清宫奴才给叫住了。小太监跪在地上,一脸巴结笑着道:“陛下传世子爷去乾清宫。” 近来南疆大军回京,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出去,心中难免会想到旧臣。 他父亲永昌侯如今尚在镇守边关,年轻时也是为了圣上出生入死。多多少少带着些潜龙时情分。 陛下一想旧臣,便喜欢叫他过去说说话。 姜玉堂陪着陛下下了两盘棋,又被陛下留下来用了午膳,出来时候外面正热。 刘进忠亲自开门,将他送了出来:“世子爷,当心脚下。” 刚出乾清门,却见一人站在白玉石阶下。那人穿着件月白穿枝莲金锦文长袍,腰间坠着一枚羊脂白玉,墨色长发只佩上一根金镶紫玉发带。 衣着简单,却显得雍容华贵,单单就是站在那儿,通身矜贵之气掩都掩盖不住。 姜玉堂瞧见来人,便立马迎了上前:“太子。” 来人正是皇后嫡出,当今东宫之主,太子殿下陈琢。 太子今年二十有三,比他年长几岁,却早已入主东宫多年。 他生来就是尊贵身份,万人之上。却是个温和,儒雅性子。 这么些年,太子虽是坐稳东宫太子宝座,但实权其实大多还是在皇后手中。皇后是陆家嫡女,沈陆两家又联姻。 虽皇后手握大权不放,但这些人日后早晚都将是太子助力。 姜玉堂低垂着眉眼:“不知太子殿下在这儿,属下失礼。” “无事。”太子抬手让人起身。他那张脸生宛若谪仙,一脸温和:“姜老侯爷可好?” 目光一瞟,倒是恰好落在姜玉堂那被抓伤颈脖上。 他像是笑了笑:“早些听说过姜老侯爷肩膀有旧疾,孤那新得了个不少好药,待会叫人送些去侯府。” “多谢太子赏。” 姜玉堂弯着腰,看着人进了乾清宫门。 外人常说太子殿下待人温和,也不算错。光是听这太子殿下声音,便是如沐春风。 他直起身,再往乾清宫里看了一眼,转头时候倒是有几分可惜。 太子殿下是好,人品贵重。可他身后站着是陆家,沈家,便注定与他们姜府道不在一条道上。 而如今圣上看似康健,但因沉迷丹药,面上红润实则内里虚空。 而朝中皇子甚少,再有一人能与太子相庭抗衡,便是如今还远在西北恒亲王。 车厢中,姜玉堂闭着眼睛,只怕这京都众人都与他一样,在这两人之前权衡。 姜府如今还未站队,最多不出半年,就得在太子与恒亲王两人之中选上一位,投奔门下。 若是按照如今形式,自然是太子最好。 可一想到沈陆两家,太子势头再好,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投奔太子门下。 再说了,恒亲王势头也不如小阙,这么些年,手握十万兵权,在西北几乎封神。 最关键,圣上十分偏爱恒亲王。 车厢内,放在桌面上手敲了敲。 这时,马车放慢停了下来,赵禄侧着身子,对着里面道:“世子,有人跟着咱们。” 姜玉堂紧闭着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他单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背后,昨日里跟着他青棚马车正在后面,紧紧跟着。 来人是宋行之人,昨日他仗着是她兄长,给了他三分薄面。甩了几条街将人甩开,今日这人倒是变本加厉,还敢派人继续跟。 手指放下,姜玉堂脸色已经冷了:“找个无人地方停下来。” “是。”赵禄一挥马鞭,马车飞快往前跑。 宋府 宋家在京都无甚根基,这座宅院还是之前陛下亲自赏。比不得永昌侯府,那么一座五进五出大宅院,还在皇城脚下。 宋府虽比不得永昌侯府气派,但到底是庭院幽静,画栋雕梁,景色极好。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朱红色雕花红漆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少爷。” 书案后,宋行之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刻刀。门一打开,刀锋一偏,手背立马见了血。 他拿起一边帕子捂住,皱着眉心抬起头:“什么事?” “世……姜世子来了。”常怀见他受伤,大气儿都不敢喘,指着外面道:“姜世子把我们派过去人抓了。” “如……如今马车堵在门口,要……要少爷您过去给他一个说法。” 宋行之笑了笑,这位姜世子脾气,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早上一日。 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只快雕好玉镯,小心翼翼收进锦盒中,才道:“走吧。” 门口,派过去跟踪两个小厮被姜府侍卫困了扔在宋府门口。宋行之走过去,瞧了一眼。 眼神这才又看向马车中:“姜世子驾到,是宋某有失远迎。”他站在宋府大大门之下,分明被逮个正着,面上却无半分羞愧。 马车中,姜玉堂不屑笑了笑。 他抬手,将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那被抓伤脖子,这才挑开帘子。 颈脖上抓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明显又暧昧。姜玉堂偏还一脸傥荡,像是丝毫不知。 “打狗还得看主人。” 他看着宋行之:“这是头一次,再有下次,可就别怪我不讲郎舅情面。”
第25章 认错 帘子一关, 马蹄声响起。 宋行之站在原地,亲眼看着永昌侯府马车消失在眼前。 “少爷。”常怀站在一侧,声音放低:“刚……刚姜世子脸, 小……小姐她……” 常怀跟了宋行之多年,自家少爷心思他自然是知晓。刚他在一边看得是一清二楚,既惊讶姜世子那张熟悉脸, 还……还有:“姜世子脖子上痕……痕迹。” “那是猫抓。” 宋行之将眼神收回来,低垂着眉眼淡淡,像是半分都不在意。 他此举是逼着姜玉堂过来与之见面,永昌侯府侍卫过于森严, 他人手根本插不进去。 却是不料他还没说条件, 姜世子倒是冲着他来了个下马威。 郎舅……宋行之微微闭上眼帘,掌心握紧。刚那被刻刀伤了伤口崩开,鲜红血液随着手背往下滴, 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常怀吓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想到刚刚那张陌生又熟悉脸, 宋行之眼里一片冷意,片刻之后却是又笑了。 即便被他知道她是女子,姜玉堂对他而言,也根本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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