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扬州乌镇人。”沈清云收回思绪,再看着赵君山,已经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对着他礼貌的笑了笑,轻声道:“今日是第一次见您,许是合您眼缘。” “乌镇。”赵君山嘴里喃喃出这两个字,过了会儿才点了点头:“乌镇是个好地方。” 几人一起回了花厅,赵君山是来看姜玉堂的。 他一直都不同意姜世子与自己的女儿联姻。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故而他对这姜世子感观不好,可今日他生辰,姜玉堂送的贺礼中有一幅画倒是极好。 赵君山过去的时候,几人正在下棋。赵宴瞧见他,立马起身相让:“四叔。” 笑话,他哪里下的过姜世子啊,眼看着马上就要输了。 赵君山往棋盘上瞥了一眼,知晓了大概。他往姜玉堂那儿看去,道:“姜世子不介意我来陪你继续下吧。” 姜玉堂伸手:“自是不会。”他伸出手,目光透过赵君山,又往他身后的沈清云看了眼。 出去瞧见什么了?怎么像是兴致不高? 姜玉堂神色微动,赵君山往下落下一子:“下棋要静心。” 赵君山自是有才的,知晓音律,擅长书画,连着下棋也是高手。 一盘棋局下了小半个时辰,刚赵宴下的一盘死局,如今已经起死回生。 两人在棋盘上博弈,花厅中传来一阵风,赵君山侧耳让小厮端个炭盆过来,放在赵明珠的身侧。 “天冷,莫要让小姐着了凉。”棋子落下来,赵君山想到什么,又抬起头。 他四周转了一圈,又落在了沈清云身上:“也给沈公子拿个手炉暖暖手。” 这孩子穿的少,风一吹就勾勒出身形,单薄的很。他平日里极少管这些事,只刚瞧着这孩子就站在风口,莫名的怕他着了凉。 沈清云看着小厮递给自己的手炉,上面包着藕粉色的海棠花,一看就是赵明珠的东西。 她便没接。 “您认识他?”赵宴正凑在他身侧看下棋呢,见他这样,便好奇开口问了一声。 姜玉堂拿着棋子的手也在收紧,不着痕迹的抬起头。 “今日是头一次。”赵君山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他说他是乌镇人,大概是有眼缘吧。” 赵宴一听,便不再问了。 他四叔的身世有些凄苦,他父亲当年生了场大病,祖母为了他父亲去了山上祈福。当时,祖母身怀六甲,被困在山上半个月就发动了。 寺庙中一起产子的还有个农家女,两人同一天晚上产子,慌乱之间却是弄错了。 本是赵家的嫡出少爷,一辈子荣华富贵的命。却是阴差阳错流落在外,吃了很多年的苦。 直到十九岁那年,进京科考的时候才被赵家人发现。 赵家一家愧对于他,立马将他接回去,成了赵家的四公子。后来,四叔中了举人,同年,迎娶世家女夏氏为妻。 而进赵府之前那十九年的时光,他就像是忘了,再也没跟人提过。 但赵宴却是之前听过几嘴的,说四叔曾在乌镇长大,那样红墙碧瓦,江南水乡的好地方。 只是四叔却从闭嘴不谈。 他转身,眼神往沈清云那儿看了眼。难怪他之前总觉得几分熟悉,看样子这从江南水乡中走出来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赵宴对沈清云的印象好了一些,只要她跟姜世子没有关系,他日后会提拔他的。 他便想跟沈清云套套近乎:“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过生辰?” “十六。”沈清云神色清冷,眼眸半分不动:“我不过生辰。” “哪有人不过生辰的啊……”赵宴觉得她在诓自己,气的不行,可对着那张脸又不好开口。 沈清云掀开眼帘,看向前方的背影,闭了闭眼。 她没骗人,她从小就不过生辰。 她也很羡慕别人过生辰,姐姐妹妹弟弟兄长,只是轮到她过生辰,她母亲从前几日就开始哭。 眼泪啪啪的往下掉,让她根本不敢提生辰两个字。 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连一点爱都不给她。连带着她生下来那日都那么厌恶。 之后,长大了,渐渐猜到一些,就再也没开过口。 沈清云睁开眼睛,刚转身一个小厮捧着茶盏就往她身上撞。温热的茶水立马打湿了衣袍。 “奴才该死。”小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带您去换一件衣裳。” 沈清云站在角落,倒没引起注意。她皱着眉,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 刚出花厅便碰到张叙白,他手举着张纸上蹿下跳,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吹到她身上。 沈清云捡起来一看,是张药方,她瞥了一眼便道:“乌头。” “什么?”张叙白一把夺过去。沈清云手指着那张药方:“乌头再添三克,白附子换成黄柏,这张毒便可成为良药。” 张叙白明显不信,低头仔细琢磨。 沈清云衣摆已经湿透,没再看他,跟着小厮进了小道,刚过假山,背后一只手伸出来对着她的后颈一砍。 一人站在她背后,将她稳稳接住,打横抱起。
第49章 饴糖 沈清云醒来, 发现自己正在马车上。暮色西沉,霞光万丈。光影被碧波蓝的帘子挡在外面,车厢内一片昏暗。 她被人搂在怀中, 腰间扣着一只手,将她搂的严严实实。修长的指尖在她的腰下, 食指在他腰腹间轻点着。 察觉到手指下一瞬间的僵硬,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醒了?” 沈清云被他抱在怀中, 目光转头又去看向窗户。马车的颠簸中,车帘微微晃荡。 她看见车厢外的风景, 官道之上, 两侧的草枯黄:“去哪里?”她开口,才察觉自己嗓音沙哑。 背后的身子未动, 但放在她腰间的手却是收的更紧了, 那张清隽的脸上透着明显的愉悦:“回南疆。” 听了这话, 沈清云才转身, 她目光落在宋行之的脸上。从被人掳走, 到马车上醒来, 她眼中没有任何的心慌。 就好像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目光看向宋行之的脸,里面都是平静。她没问他如何知晓自己在赵府, 也没问他是如何在人来人往的寿宴中将自己给掳走的。 收回眼神,她只道:“我要回去。” “回去做什么?”宋行之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将她额前的发丝往耳后弄, 语气里平淡又温和:“思思,你在京都闹够了,该回去了。” 宋行之这个人是个很矛盾的,他铁血手段,算计人心眼都不眨。却偏又生的一副极好的相貌。 清隽秀气, 透着一股文人书生的雅。 可此时,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拨弄着她的头发。语气悠闲,却又带着宠溺,像是在哄不听话的猫。 “母亲还在南疆等你,你一走就是大半年,也不怕母亲担心。” 他口中的母亲是她的生母。 何氏进宋府前,宋行之已经能跑会跳,是个大孩子了。何氏没生他养他,可偏偏他左一个母亲,右一个母亲。 叫的比她这个亲生的女儿还要热情。 沈清云的眼底也就在听见何氏时才算是颤了颤,毕竟是血肉情分,割舍不了。 宋行之抱着她的腰,只觉得她消瘦了许多。他心中喟叹一声,可扣住的手却又舍不得松开分毫。 “我先送你回去。”他闭上眼,只拿何氏来哄她:“母亲在你走后,哭了很久,整日的郁郁寡欢,哭的眼睛都要坏了。连着探之都没心思照顾。” 探之是她的弟弟。 何氏在嫁给宋父的第五年,生了个男孩。 若说五岁之前,她还能得到点母亲的宠爱,毕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跟养了个阿猫阿狗一样,总会想起来。 五岁之后,有了弟弟,何氏的目光就再也没落在她身上了。宋探之自幼身子不好,体弱多病。 只他生的聪明伶俐,却又极为听话。何氏喜欢的不得了,再说她年少时被人哄的伤透了心,连带着自己生的女儿也跟着恨上了。 沈清云看着他伸手,翻着面前的紫檀桌。 食盒里放着饴糖块,宋行之拿出一颗塞入她口中:“这是母亲给你做的,你尝尝。” 饴糖入口便是一股浓郁的香,融化后舌尖渐渐地品尝到那股清甜。这是南疆特色的小吃,玛仁糖。 里面添了核桃、青稞、玉米入口便是一股淡淡的香。 沈清云面无表情的吃完一块。宋行之见状还要喂她:“好吃吗?” 她偏头躲了过去,宋行之面上半分未变。将饴糖放回,转身又去拿紫檀木上的布老虎。 “这是我来时探之让我给你的。”宋行之将布老虎凑到她眼前,面上带着笑:“探之说想姐姐了,外面太危险,想让姐姐回去。” “说想让姐姐陪他下棋画画。” 宋探之今年十一岁,却被宋父与何氏教的天真无邪。他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好,自然也扛不起刀枪,每日下棋画画做个富贵少爷。 再说了,宋家日后的掌门人是宋行之,他需要的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弟弟。 宋行之这个人多聪明?他知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专拿母亲与弟弟来诱哄她。 毕竟沈清云生下来就没人要,却偏偏长情又念旧。 能让她放在心尖尖儿的,死了一个沈少卿后,就唯独剩下这两人。 “这大半年就当散心,回了南疆就把这一切都忘了。”他将布老虎放在她手上。沈清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布老虎做的活形活现,精致又好看。 只不过好些年头了,旧的几乎瞧不出模样。这是何氏亲手给她做的,她放在床头,留了好些年。 之后,有一回探之瞧见了哭着要,母亲没问她一句,随手给了探之。 沈清云当时已经大了,也不会像小孩一样哭闹。只不过有些遗憾,毕竟何氏给她的东西太少,少一样就没了一样。 就像是年少时缺的关心与疼爱,长大后再如何补,心里也是空了一块。 她收回思绪,去问身边的人:“我如今是姜世子的人,你要怎么把我带回去?” 宋行之眉心飞速的拧了拧,那张宠溺的脸上一闪而过厌恶。好像这才是他真正的情绪,或者是对姜玉堂的厌恶掩都掩盖不住。 “他如今忙着与赵家四小姐联姻,如何还有心思放在你身上。”宋行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特意看着沈清云的。 “年后就要成婚,姜世子亲口答应的。”他看着她的脸,瞧见她那无所谓的表情,吊在心口的那股气才算是松了。 饶是他不承认,姜玉堂那张脸,的确是让人有危机感。 他握住沈清云的手,在她指尖上细细把玩着。手指挤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纤细无骨的手腕之上,一只银镯子微微晃荡。宋行之的目光落在那上面,许久都未曾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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