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看着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两,这可是他两三年的俸禄。 钱章舍不得还回去,只能忽悠着人走了。 小丫鬟走时还巴巴儿的嘱咐:“明日我们小主儿将人从慎刑司接过来,太医一定要来啊。” 钱章敷衍的点头,转身却不屑的摇头。 人都进了那地方,不死也得残,他去与不去又有什么用,再说了,对方又不是主子,只不过是个小丫鬟。 晚上的时候他不放心,还特意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是东宫里周承徽与玉昭训正打擂台。 那被押去慎刑司的小丫鬟便是周承徽罚的。 东宫就是未来主子,那儿的事钱章自然也知晓。周承徽钱很受太子宠爱,而这位玉昭训不过才是刚入东宫。 他要去给那丫鬟治病,一准会得罪周承徽。 这回,钱章不去的便心安理得。翌日的时候还特意与人换了班,二话不说,直接出了宫。 下午,又是沈清云当值,她清早没回去,就着太医院的桌子趴着睡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吵闹声将她给吵醒。 出门才看见昨日那小丫鬟正在哭:“昨日他答应我的,说是今日来帮我,你们怎么说没那个人呢?” 她红着眼睛求拦着她的小太监:“那……那个太医这么高的身材,宽脸,长眼,你再仔细想想。” 沈清云不用想就知道说的是钱章,而钱章如今不在太医院,想必是故意躲她。 她头脑有些昏沉,被那小丫鬟哭的又晕,抬手捏了捏眉心:“别哭了。” 她无奈道:“我随你去一趟。”
第61章 祈福 冬青在前方带路, 一边走,一边眼神往后看。 沈清云知晓那小丫鬟再打量自己,当做没看见继续跟在身后。她之所以跟她出来, 只不过是因为被吵得头疼,出来透透风。 至于要救什么人,犯得又是什么事, 她一概不过问。 冬青大概是知晓自己被昨日的人骗了, 看向沈清云的眼神格外的防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太医服上,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太医可有把握?” “我那姐妹被主子罚了五十大板, 又去了慎刑司受了一遭,如今人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冷风一吹,发胀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沈清云垂下眼神, 淡淡道:“有没有把握,要见了人才知道。” 这太医的性子好冷,冬青打了个哆嗦, 不敢再开口了。 一路走到东宫, 绕着小门进了内殿,刚进屋, 沈清云就闻到了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直接跨着大步走了过去。 冬青被她甩在身后, 还吓了一跳。待看见太医直接奔向床榻边时,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屋内还坐着个女子,就守在床榻边,身侧站在个嬷嬷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瞧不清楚模样。 沈清云刚进去,就听见那女子开口:“太……太医, 她还有救吗?” 声音娇娇糯糯的,像是受了惊吓的鸟雀,细微之处又带着沙哑,一听就是刚刚哭过了。 沈清云没回她,她连头都没往她那儿抬。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已经呈现出昏迷状态。她低头去翻开了一下眼睛,握住手腕开始把脉:“去拿干净的帕子,热水,烈酒与剪刀过来。” 冬青刚站稳,听了这声立即就往外冲。 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沈清云拿起剪刀:“来个人帮忙,她后背上全是伤口,衣服要全部剪掉。” 这话一说冬青却犹豫了,她低头看了眼床榻上,支支吾吾:“三三……三七是女子。” 太医可是男的,这要是全部剪掉不就什么都看见了么? 见她不动,沈清云眉心皱了皱,抬起头:“要脸面还是要性命,你自己选。” “我……”冬青还在犹豫,身后刚刚说话的那女子就开了口:“听太医的。” 沈清云拿着剪刀将衣服全部剪开,后背一露出来,四周就是一阵抽气声。 刚她说的后面严重还是委婉的,这人后面只能用血肉模糊四个字来形容。血与肉黏在一起,干了之后连衣服都扯不下来,只能连着皮肉一起撕扯。 整个屋子里都是血腥味,而冬青看过后,捂着嘴跌跌撞撞跑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见一阵干呕声。 连着门口端热水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双腿都在颤抖。 唯独只有沈清云面不改色。 她抬头看向屋子里仅剩的两人,目光直接落在那嬷嬷上:“过来帮我。” 沈清云拿着湿帕子将血肉一点点清理干净,昏睡中的人直接被痛醒,迷迷糊糊的求饶:“让……让我死了吧。” 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煞白,连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疼的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在抽搐,口中都是血:“太……太痛了。” 沈清云清理完最后一块血肉,将帕子扔回早就染红的盆中。她去拿烈酒,转身的时候眼神往床榻上瞥了眼:“拿棉花堵住她的嘴。” 素嬷嬷不知为什么,却还是听话的拿帕子堵住。 沈清云走上前,将沾了烈酒的帕子直接搭在她伤口上。 “啊——!!!”床榻上的人立即开始挣扎,嘴里溢出痛苦的哀嚎,颈脖处脸颊上充的通红,双目瞪大,浑身颤抖。 下一刻双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 沈清云处理完最后一点,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站在洗漱架旁,拿着香胰子净手。 素嬷嬷拿着帕子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那纤细又修长的手指上,一时恍了眼:“太医,人这是没事了吗?” “伤口太深太多,最重要的是人又发了高热。”沈清云接过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淡淡道:“最近几日派人轮流看守,若是高热能退下去,人就没事。” 素嬷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太医说这话就是还有希望的意思。三七从慎刑司拉过来人就只剩下一口气。 慎刑司的刑罚有多重?可怜她在那儿可是待了一个晚上,如今手脚都全乎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沈清云从东宫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连绵细雨打在油纸伞上,身侧,冬青悄悄地跟了上来:“奴婢多谢太医,多谢太医。” 雨幕之下,小丫鬟跪在地上,脑袋磕在青石板上不停地哀求:“今日之事多谢太医救命。” “主子让我拿银子去找人救命,我却被人诓骗还丢了主子的银子。”冬青说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抹着眼泪道: “今日太医救的不仅是三七的命也是奴婢的一条命,日后若是有用的到奴婢的地方,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就是奴婢的活菩萨。” 她说完,又哐哐低头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沈清云看着地上的人,想,原来自己今日又救了一条命。 她低头走向雨幕之中,面上却无半分的喜意。她救了那么多人,却是换不来他的一条命。 而她从来也不是什么活菩萨。 她之前学医救人,是救一个人,祈一次福。乞求那人能长命百岁。 如今…… 油纸伞下的雨滴在手背上,沈清云垂下眼帘。希望他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别再那么苦了。 *** 姜玉堂察觉到刘映阳必然有问题,便立即派人去了他的祖籍苏州。 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巴蜀的白鹿书院。白鹿书院的院长,是当初前太子陈琅与他舅舅的老师。 他自小就是沈少卿一手一手教的,等舅舅去南疆后,太子陈琅又叫他去东宫,亲自教导过他两年。 院长姓狄,前几年来京都还点拨过他,算是他的半个恩师。 暗卫接过信封立即快马出城,姜玉堂拿着毛笔的手一扔,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车厢中。 外面,赵禄冻得打哆嗦,搓了搓冻僵的手又往前看了眼。 枣树下,那对卖豆花儿的夫妻两今日怎么这么利索?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世子整日都要来,他只得每日盯着人家看,守在马车外冻得不行的时候还买过两回豆花儿。 知道那男的是个瞎子。 如今在这几日看来,那男子动作越来越麻利。赵禄往身后看了眼,见世子像是在睡。 赵禄便悄悄儿的下了马车。 “来一碗。”赵禄走到豆花铺子边,对着张瞎子道。 张盛的妻子在背后熬豆花儿,听见来了客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要来招呼他。 赵禄眼睛盯着张瞎子,却是道:“让他来。” 两夫妻都跟着愣住了,随后还是张瞎子反应过来,他笑着道:“爷,您看我是个瞎子。” 赵禄直接扔了一锭银子过去:“我就要你盛的。” 张瞎子无奈,只得摸索着碗,去给他舀。他动作慢,却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赵禄越看越觉得不对,这到底瞎了还是没瞎。 刚要开口问,前方却是传来一阵马蹄声。银子都不敢要了,赵禄撒腿就往马车那儿跑。 上了马车,车厢中的人刚醒。面色漆黑一片,难看的要命。 赵禄张嘴,喉咙里那句,张瞎子像是有问题的话,直接咽了下去:“世子怎么了?” 姜玉堂捏着眉心的手放下来,沙哑道:“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沈清云了,脸还是那张脸,面色却一脸的冷漠,看向他的目光像是再看个陌生人。 嘴里还口口声声说不喜欢他,吓得他立马从梦中惊醒。 人坐在车厢里,却像是坠入了冰窖。 沈清云不喜欢自己?姜玉堂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白着脸闭上眼睛,心里却扎了一根刺。
第62章 解梦 “梦都是反的。” 马车在寒风中跑着, 这一路上,赵禄不知说了多少遍。可等回了府,世子爷的脸也没放下来过。 姜玉堂心中存了事, 这几日脸色越发的难看,连着太子都瞧出不对劲,专门问了一嘴。 “无事,只不过这段时日没有睡好。” 太子见他面色冷淡, 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的确是一副没睡好的模样,便不再过问了。 从茶楼中出来,太子要先回宫。姜玉堂送完太子, 转身要去云水间, 他约了人, 对方是白鹿书院的学生。 马车经过四里河, 他忽然轻喊了一声:“停车。” 赵禄立马勒紧缰绳,刚停稳,姜玉堂便走了下去。四里河街口是个鬼市, 平日里卖些大户人家不要的东西, 或者四处淘来的旧玩意儿。 如今刚过春节, 街口都是人, 来来往往格外的热闹。 姜玉堂气质出众, 浑身又透着贵气,刚下马车便吸引了四周无数的目光。 只见他径直往前走去,到角落中才停下来。鬼市热闹至极, 个个摊子前都站着三两个人,唯独只有这个摊子面前无人问津。 这人什么都不卖,只背后架着个牌子, 写着答疑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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