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明等了许久,眼中的神色一点点淡了。他深深看了一眼,毫不犹豫便身下楼。 可等出去,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四周吵闹的声响下他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凉意。 哪怕无人敢再站出来,哪怕只有他一人。 他也会反抗到底,永不退缩。 **** “怎么死的?” 姜玉堂听到探子回话,手中的筷子落了下来。他抬起头,眉心拧的紧紧的,又问了一句:“人好端端的这么就死了?” 探子跪在地上,往前方看了一眼。沈清云坐在他身侧,低头正喝着粥。 清淡的眉眼处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好像这时间的事与她都没有关系。 他犹豫了片刻,才继续道:“魏公子一头撞在了贡院门口,这才没了性命。” 贡院是科考盛地,每三年,那里不知承载着多少学子的梦想。 可以说是神圣之地,也是一切的希望与摇篮。 如今魏长明撞死在那儿,便是用自己的生命给这所有的学子,敲响了一个警钟。 姜玉堂眼帘闭上,缓缓起身。 一阵脚步声响起,赵禄匆匆忙忙的推开门,他站在门口没进去,慌里慌张的往里面看了眼。 “怎么回事?”姜玉堂看着他的表情,直接道:“说。” “东宫传来消息……”赵禄支支吾吾的开口:“太子殿下传您过去。” 沈清云放下手中的碗,起身:“我先走了。” 姜玉堂与谁的事她都不想听,听的最多,也越是不好。 她刚要走,手腕却是被人抓住。姜玉堂一把拉住她,不顾众人的眼光,开口:“我送你。” 沈清云背着药箱站在屋内。 屏风内传来细细的声响,赵禄一边跪在地上给世子爷整理衣摆,一边低声禀报:“魏公子的尸首还在贡院门口悬着。” “事情已经闹大了,无人敢去收尸,学子们全部堵在了贡院门口,有的已经与官兵打了起来。” 姜玉堂自打听闻魏长明死后,眉心就没松懈下来过。 他抬手整理着领口,大步从里间出去。浑身的气质吓得人连连后退,待瞧见站在门口的沈清云后,神色这才舒缓了一些。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姜玉堂非要送她。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到了快靠近宫门的时候沈清云开口让人停下来。 “我先下去。” 赵禄勒紧缰绳不知该如何是好,姜玉堂黑着脸,看着人下去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沈清云下了马车,步行一条街往前走。 这条道正是入宫,一路上不少马车从她身侧跑过去。沈清云面无表情,直到走到太医院才松了口气。 她以为她是最后一个来的,本来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只今日孟云祈比她来的还要晚。 可直到下午的时候,孟云祈才魂不守舍的进来。李太医总算是寻到了他的错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只孟云祈一句话不说,只低着头,任由他骂。 等李太医出了气,沈清云拿着药方要出门,见他还站在门口,提醒他:“李太医走了。” 孟云祈抬起头,往她脸上看了一眼。 他面色灰白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沈清云拧着眉,弯腰去试探他的脉搏:“你怎么了?” 她刚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孟云祈却反手将她抱住,下一刻,沈清云只觉得肩头一片湿润。 孟云祈哽咽的声响在她耳边:“我兄长没了……”
第85章 资助 孟云祈许久都没有平复过来。 他抱着沈清云, 身子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打着颤,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下,唯独只有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孟云祈却连哭不敢太出声, 死死咬着牙忍着, 口腔之中都被咬的血肉模糊。 沈清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肩头,上面已经洇湿了一片。 两人就在门口,人来人往都往这儿看着,连着小太监路过都要瞄一眼。 沈清云只得等他心情稍稍平复一些,安慰了几句,将他带往别处。 往日里孟云祈总是阳光自信, 镇定自若。可如今魂不守舍的样子,就像是变了个人。 “把这个喝了。”沈清云将茶盏递过去。 孟云祈低头接过, 等一整碗都喝光了他才尝出来沈清云给他的不是水。 瞧见他那愣愣的表情, 沈清云道:“安神汤。” 他当真儿是丢了魂了, 作为太医连最简单的安神汤都尝不出来。 孟云祈干笑了一声,随即低下头。 沈清云瞧见他这个样子, 便想出门让他一个人静静。刚转身, 背后孟云祈便道:“他们说我兄长是自尽的。” 他开口,声音里克制不住的发着颤。 却又像是自虐一般的, 非要开口: “他性子坚韧不拔,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不会放弃。为了科举他读书十余载, 从不肯轻易松懈, 如今马上就要科举,他怎么会自尽?” 沈清云脚步停住,转过头:“你兄长是魏长明?” 孟云祈抬起头,眼神一片痛色:“是。” 魏长明撞死贡院,一早就闹得沸沸扬扬, 只怕不出一日,整个京都就都知晓了。 “我们不是亲生兄弟。”他像是找到了个人,或者说他急切的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说话。 “我与魏长明都是孤儿,无父无母。”孟云祈说这些的时候倒是没多大伤心。 大概是是从生下来,就没有人疼爱的原因,说起父母来表情都都没多大的变化。 “我与他一起长大,当年吃过苦,挨过饿,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儿活生生冻死。” 寒冬里,住在屋檐漏缝的破屋中,外面下大雪,屋子里下小雪。 他缩在破了的被絮里,饿的肠胃翻搅,差点儿就要饿死冻死。是魏长明挣扎着起来,冒着风雪,去与乞丐抢吃食。 只是几个快馊了的馒头,可魏长明为了抢这些,被那些乞丐放狗咬。 生猛的狼狗站起来比小小的魏长明还要高,一个扑倒在地,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来。 他两靠着那冻硬了的馒头活了下来。 可魏长明从此以后就落下了怕狗的毛病,小腿上的伤疤现在都还在。 “后来,直到有好心人出了银子,资助我们这些孤儿。”他们就像是在黑夜中摸索了多年的盲人,重新看见了光。 有了银子,还让他们读书。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不用考虑吃不饱,冻不死。 “我们商量好,我去学医,救治百姓。他入朝为官,一心为民。” 他说到这,抬起头,喉咙里像是含了沙硕:“你说,当年吃糠咽菜他都要活下来,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自尽?” 孟云祈怎么都不肯相信魏长明是自尽而亡。 晚上,姜玉堂到她这儿来,处理的正是魏长明的事。沈清云看着身侧的人,放下手中的医书多听了一会。 姜玉堂坐在他身侧,从进来开始眉心一直皱着从未松懈下来过。 赵禄在一遍絮絮叨叨的禀报。 “汤其已经逃走,可他明面上是太子殿下的人,如今泄露科考试题的罪名便直接安在了太子殿下的头上。” 姜玉堂捏着毛笔的手顿住,抬头:“沈家与汤其狼狈为奸,临到最后却还想污蔑太子。” 难怪太子说对付沈家要一举击毙,可魏长明身死闹的太大,根本超出他们的预料,如今反倒是被沈家摆了一道,将屎盆子扣在了太子头上。 姜玉堂眼神冰冷:“汤其一定要活的。” 若是他死了,太子殿下泄题的罪名可就当真牵扯不清。这天下的学子也不会认一个泄露考题的君王。 沈家此举,是冒着把太子拉下的目的。 而姜玉堂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太子的母族是陆家,而沈陆两家又是姻亲关系。 日后太子继位,沈家可就是皇亲国戚。可这么些年,沈家明面上是支持太子,可实际上却对自己的权势半点都不松手。 如今这一出,又直接陷害太子。好像是太子继位,对沈家来说反倒是灭顶之灾一样。 姜玉堂想起多年前,前太子陈琅死时太子身份的流言。 莫非太子的身世…… “然后呢?”姜玉堂眉心皱的死死的,就听前方沈清云问道:“魏长明的死究竟是自尽还是他杀?” 姜玉堂抬头,从自己书案中看前方,等过了会儿才道:“自尽。” “魏长明不是求死,而是求生。” 他派去的探子查到,魏长明从状元楼出来,而后去找了与他同一书院入京考试的两人。 唐敏,王远。 他们三人都是白鹿书院的学生,之所以在一起是因为都家境贫寒,特别是魏长明从七年前就是被人资助,这才得以读书。 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 魏长明去寻到两人,却发现这两人早就上吊自尽与屋中。 科考泄题,王远为了一举高中便想着也去买题。 只当初试题炒到千两银子。王远拉着唐敏去借了印子钱,又抵押自己的一只手,拿到钱去买题却被人骗。 受不住打击,两人双双吊死在屋内。 魏长明打开房门,立即弯腰呕吐,这一幕刺激的他胃中酸水都吐出来了,腰都直不起。 带着他上来的店小二,吓得直接尿裤子。 冬日里天气冰寒,尸体已经冻得发青发硬。 魏长明跌跌撞撞的冲出屋子,却是连着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参加科考落榜,他信誓旦旦的初入京都,当落榜时又是如何的失落。 而唐敏与王远两人,才情学问皆在他之上。 可连他们都不惜抵押自己去买试题,那这场科举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之后,有钱人出钱就能买官,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便再也出不了头。 莫非他们生来低人一等,便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吗? 魏长明就这么在贡院门口站了一晚上,第二日,等太阳升起,人最多的时候。 来往的行人热热闹闹的,还有刚入京都的学子来贡院门口上香,他挑了个最好的时机,面带微笑的,一头撞死在贡院门口。 若是他一死,能还天下的学子们一个公平的机会。 他便死而无畏。 “魏长明的尸体怎么样了?”沈清云听后良久才问。 这还是她头一次问自己的公事,姜玉堂心中微微一暖:“派了人去联系魏长明的家人,尸首暂且安置在大理寺。” 魏长明这一死等于是把天通了个窟窿,科举泄题之事再也瞒不住。 陛下大怒,接连斩了五六个官员的脑袋。太子殿下被禁足于东宫,朝中人心惶惶。 自打恒亲王回京之后,风向悄悄儿变了,那些支持太子的人,开始左右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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