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一挥马鞭,正要狠狠地往下抽去,眼尖的瞧见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吓得他心下一慌立即勒紧了缰绳。 “怎么回事?”车厢中,姜玉堂急忙护住沈清云的后脑勺谨防她撞上去,一边掀开帘子。 “世子爷……”赵禄坐在外面,手指着前方:“您看。” 下了几日的雨还未停,依旧还下着朦胧细雨。滑坡的石头才刚被清理干净,山路之上一片泥泞。 可就在这山路之间,一妇女跪在半山腰上,跪在细雨之间。整个人匍匐在地。 三步一跪,九步一扣。 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从山下到山腰究竟跪了多久。只如今她整个人浑身泥泞,雨水打湿了浑身。 满目虔诚的跪着,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以一人之身,挡住了所有人的路。 前方恒亲王的马车停在原地。 沈清云掀开帘子,只见那妇女双手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雨帘之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半弯的身子像一座大山,还未站起又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她立即下了马车,姜玉堂见状,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走进之后才发现恒亲王也下来了。沈清云顾不上行礼,蹲下身子走在那妇女身侧。 刚靠近便闻到这人身上的血腥味,石砾与树枝划破了手掌,这人的膝盖到双手没一处完整的 血水顺着手指滴下来,一滴滴落入泥泞之中。 沈清云蹲下身,要去试探这人的脉搏,手还没伸出去,却是顿在了原处。 之前隔着雨帘看不清楚,这时候才看见她背上还背着个婴儿襁褓。 背上的蓑衣紧紧地,把襁褓遮挡的严严实实,哪怕她整个人狼狈不堪,却还是把孩子牢牢背上身上。 可是这么大的雨……沈清云的手从她手腕上挪开,掀开蓑衣。手指刚放在襁褓上,头顶一只忽然伸出来,挡住了她。 油纸伞下,恒亲王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别看了。”他低头看着身下,襁褓里听不见一丝呼吸。 六月份的天,这只手如寒冬里的雪。 沈清云目光落在他的大氅之上,随即挪开。她没有犹豫,越过那冰冷的手继续掀开婴儿身上的被褥。 身侧立即传来一阵吸气声。 棉麻的被褥之下,小小婴儿像老鼠一样,才刚刚出生。巴掌大的脸却满脸青紫,闭着眼睛早就没了呼吸。 哪怕是她心中早有准备,可瞧见这一幕依旧浑身僵硬。她眼帘颤抖着,下一秒,背后一只手伸出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姜玉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之中安抚:“别怕。” 他挡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整个人将她搂在怀中,双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安抚的声音在她耳边:“别怕,没事的。” “不用紧张,有我在。” 他不敢去看那个不知何时死透的婴儿,他没去管身侧的百来名护卫,更顾不上前方前方恒亲王那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一刻,他担心的只有沈清云。 哪怕这一幕会常常出现在他的噩梦中,哪怕他也曾怪过她。 可他还是第一时间站住了,将人护在怀中。 他挡住这四周的所有目光,挡住了头顶的风和雨,脑海里想的却是—— 希望沈清云不要害怕。
第96章 求娶 怕再下大雨耽误行程, 马车跑的飞快,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到了京都。 永昌侯府的马车随着队伍一起,停在了王府门口。天色暗沉, 头顶一轮月色之下, 依稀可以瞧见王府处处奢华。 屋内,沈清云收起手中的银针:“暂且没了性命之忧。”到底没有见死不救,恒亲王让人将那妇女带了回来。 此时正躺在床榻之上,双手双脚都被包扎好了, 只是面色依旧还是惨白的。 “这人什么时候能醒?”问话的是庄牧,他是恒亲王的贴身随从,几乎算是形影不离。 他问话,那也就是恒亲王问话。 沈清云垂眸收拾着银针,头也未抬:“看命吧。” “失血过多,又心律不稳。如今高烧未退, 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 还有的, 沈清云没说。 刚产子之后, 月子还没做完就淋了那么多的雨, 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此时活了,掏空的底子也活不了多久。 床榻上那人瘦弱的如同竹竿,肉眼都可以看见她身上的骨头。这样一个人, 是如何刚刚生产就背着襁褓中的婴儿,冒着大雨从山脚跪到山腰? 一千多道台阶, 却硬生生是挺了下来。 “这……”庄牧被这话堵了一下, 还想再问, 一侧的恒亲王却挥手:“天色太晚了, 派人送姜世子与沈太医回去。” 屋外, 月色之下细雨朦胧。沈清云刚走出门, 便听见一阵声响。 车轱辘压在汉白玉的地面上,声音格外沉闷。少女的嗓音却娇俏又灵动:“珩哥哥。” 沈清云撑着伞的手抬起,雨幕之下几人正朝着这儿走来,领头那少女坐在轮椅之上。 身后五六个婆子簇拥在背后,将她护的严严实实。 她坐在轮椅之上,双腿笔直的有些僵硬。身上披着一件挡风的披肩,鹅黄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头顶的风雨。脸生的不过几分清秀,可双眸却格明亮。 听见她的声响,屋内的恒亲王竟亲自出门相迎。而那少女正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前方甜甜的笑着:“珩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她娇俏的歪了歪脑袋,笑的一脸天真。 陈珩宠溺的笑了笑:“这样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庄牧亲自下去,替她推着轮椅。 出门的最后一眼,沈清云看见,王府雕梁画栋,处处奢华。可每一处只要是有台阶的地方,都有能让轮椅上下的滑坡。 这位少哪怕是没了双腿,可整个恒亲王府依旧 能让她来去自如。 从灵若寺回来后,姜玉堂就显得格外忙碌。 如今沈清云白日在太医院中,到了晚上又回到小院。时常不用瞧见姜玉堂,倒是显得格外舒坦。 像是之前憋了太久,忽然松了一口气。她很享受这段平静的时光。 这几日宫中上下都显得有些忙碌。自打上次科考泄题之后,考试的时间就改到了现在。 明日就是科考,太医院的人都被派了出去。唯独沈清云一人,被叫到了永昌侯府。 书房中 沈清云将手中的药换好,侧身拿起一边的纱布。姜玉堂的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如今在胸口之上留下了一道碗口大的疤。 粉粉的,与周围的肤色格外违和。 她盯着那处看了片刻,姜玉堂侧身过来忽然握住她的手:“怎么?心疼?” 说着话的时候他眉毛微微朝上挑起,面上还带着笑意。沈清云见状面色沉了下来,板着脸挣脱开他的手。 “不过是问上一句,这又什么恼的。”身后,姜玉堂的声音里还带着笑,他随手扯了扯衣领挡住伤口:“这也值得你生气。” 沈清云背起药箱,平视着门口:“伤口已经长势完整,不用再叫太医了。” 她说完,背着药箱就出了门。 赵禄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往背后看去。姜玉堂本带着笑意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眼中神色未明。 “爷。”他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过去,却见世子爷已经低头坐在了书案后。 他从暗柜中抽出一本书,又低头继续看了起来:“派个人在身后跟着,亲眼看她进了皇宫。” 赵禄点头刚要吩咐下去,想到什么身子弯的更底了些:“爷不生气?” “气什么?”姜玉堂看着手中的书,笑着摇头:“她就是这样的性子。” 看似绵软,实则强硬,有什么事由着便是。 “那日后成了婚,爷岂不是都要让着姑娘了。”赵禄一句话说完,姜玉堂握着书的手顿了顿。 随即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笑意。 成婚——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他到现在才有一点归属感。 他是要成婚了,与沈清云成婚。 找圆空大师看了八字,他们也一同去见过他的母亲。与沈清云之间就差了一个明媒正娶。 “爷。”瞧见世子爷面上的笑意,赵禄胆子也大了一些:“这夜长梦多,何不早在就将这婚事给办了。” 从寺中回来之后,世子爷一直没有反应,赵禄实在是不懂自己家爷是如何想的。 “不能急。”姜玉堂却低着头,继续看着手腕上书:“等科考之后。” “爷……爷这是要去参加今年的科举?” 明……明日就是科考了。 太过震惊了,以至过了许久赵禄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他们爷可是陛下亲自册封的世子,颇得陛下信任。之前更是亲赐官职,正五品。 如今虽是褫夺了官职……等等……赵禄抬手捂着嘴,以至于堵住自己心底里传来的吸气声。 朝中规定,有官职者不可再科考。 之前世子去退婚,褫夺官职之后却又无半分伤悲。 这一步,是他之前就算计好了的。他心中早有想娶沈姑娘的念头,早就把她安排在了自己的未来里。 窗外吹来一阵冷风,屋子里静悄悄的。就在赵禄以为再也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听见了一阵翻书响。 清脆的翻书声之外,同时还传来姜玉堂的低沉声:“是。”他干脆利索的点头,那张脸上带着笑意,眉目之间一片坦然。 金榜题名之日,便是他洞房花烛时。 他要去争一个名分,夺一份体面。到时候,光明正大去求娶沈清云。 “我要考上状元去娶她,我要给她一场风风光光,盛大难忘的一场婚礼。”
第97章 痴心 朝中对于这次科举颇为重视。 科考一来是为朝中选拔人才, 二来就是巩固朝政。故而这三年一次的科考,显得尤为重要。 沈清云随着太医院的几名太医一同去往贡院,以免考试途中有考生突发疾病。 接连几场雨后, 一下子就变得冷起来。贡院中不可生火炉, 也不可大声喧哗,这几日倒是显得格外难熬。 科考共考三场,每一场考试的时间为三日。这段时间,所有的考生都住在鸽子笼大小的隔间里, 互相只隔着一块木板。九天七夜下来,吃喝睡都在里面,可谓是好人也活生生脱下一层皮。 就连姜玉堂这样的世家公子,哪怕是进去之前早有准备,可走出考场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更别说他之前胸口挨过一刀, 伤口虽长好了但毕竟底子还未补上。如今这九日下来算是抽走了他全部的精力。 赵禄带着护卫们早就在一边候着, 远远儿的瞧见世子爷这番样子, 便立马伸出手要去扶。 “不用。”姜玉堂却挥了挥手, 躲开了。哪怕他此时疲惫不堪,可身形依旧站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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