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晒,却不及她心里滚烫,拍开沈云巧的手,小碎步跑了。 沈云巧探出头看时,小路上已经没有春花的人影了,她不由得脸色大骇,往外走两步,又满脸苍白地退了回去,走两步,又退回去。 秦大牛皱着眉头从山上下来,看沈云巧咬自己的指甲盖踱来踱去,问她,“云巧,你在树下站着干什么,春花呢?” 沈云巧懊恼,“春花不听我的话。” 两人在地里说话秦大牛就在旁边,隐约听到她们聊唐钝了,两人前脚走,他娘后脚就让他跟着瞧瞧怎么回事,半亩地换的媳妇不能心里藏着其他人,所以他才丢了活下山来。 隐约听到春花娇滴滴的声儿,欲往前看个究竟。 “大牛哥,你别去,唐钝在那边。”沈云巧小声说,“长流村的姑娘可厉害了,连你也会打的。” 秦大牛不明所以,沈云巧没有多说,把他拉到树后,紧张地望着外面。 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怀里抱着花前边看不出什么,两边胳膊全露出外边,秦大牛手臂贴着她胳膊,能感受到她汗湿滑腻的肌肤,秦大牛呼吸顿时就重了。 “云巧?” 云巧探头望着外面,嗯了声,轻柔带着沙哑的声儿,秦大牛不自觉绷紧手臂,眼神幽幽落在她小脸上。 沈云巧生了张长脸,眼皮微肿,眼睛窄长,明明普通长相,入眼就是觉得丑,好在脸上无痣无斑,也无胎记,秦大牛心念微动,手落在了她肩头,低喊,“云巧...” “嗯?”沈云巧偏头,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肩,眨眨眼,扭胳膊躲开,“不好,云妮说这样不好。” 秦大牛缩回手,喉咙急剧滚了两下,“你想嫁给我吗?” 他开荒以来,云巧频频来地里看他,给他送水送野果,明显是喜欢他的意思,他看在眼里,却没从问过,害怕自己自取其辱,此刻心里痒痒的,不问难受。 沈云巧沉默了会儿,点头,“以前想。” “现在呢?” 沈云巧摇头。 秦大牛懂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舒服,“是不是因为春花?” “嗯,你是春花丈夫。”沈云巧严肃道,“不能抢朋友丈夫。” 这时,小路那头传来啜泣声,沈云巧脸色大变,“春...春花挨打了?”疾步冲出去,到玉米地旁,好像看到什么,脸上血色全无,转身就往玉米地钻。 玉米杆剧烈颤动,发出哗哗哗的声响,唐钝抬眼看时,只扫到个模糊的背影,借着一晃而过的紫红色,认出是沈云巧,跟拂袖抹泪的春花说,“云巧性子良善,你提了句去镇上,她就记着,找不到你人连夜去镇上等,往后她走哪儿和她说声吧。” 村里的人说沈云巧没和家里打声招呼就跑出去了,害得她爹天不亮就出门找人,跛着腿爬到最高的山头喊云巧的名儿,闺女养这么大,再丑也有感情了。 问他哪儿碰到云巧的,知道云巧出村是去找春花的就叹气,叹沈云巧傻,春花跟秦大牛定亲后就在荒地待着,云巧去春花家地里肯定找不到人了。 春花哭得厉害,唐钝不好过多安慰,往枝叶晃动的玉米地瞅了眼,不发一言走了。 沈云巧扒着玉米杆,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探头探脑走了出去,见唐钝拐过玉米地不见人才松了口气,过去拉春花的手,帮她擦眼泪,“春花不哭啊,唐钝坏,我们不理他。” “你是不是跟唐钝说什么了?”春花带着哭腔,“唐钝看着我都没笑。” “啊?”沈云巧歪头想了想,“他也没跟我笑,还凶我呢,追着我要打我。” “......” “幸好我跑得快,要不我就被他打死了。” “......”春花被她带偏,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他为什么打你?” “谁知道呢。”沈云巧望了眼无人的坡路,理直气壮,“他就是很邪门的呀。” 隔着两块玉米地的唐钝:“......” 忍了大半天没发作,这会儿真憋不住了,忍不住大声回,“沈云巧,我听着呢。” 语声刚落,就听到沈云巧压抑着声无比急切,“春花,咱快跑。” 唐钝:“......” 刚刚被春花挣脱走开,这次沈云巧拉春花的手用了全力,花也不要了,满心是逃命,她的屋有铁锁,从里锁上打不开,直直跑进院里,冲进西屋,咚的,把门关得震天响。 院里抄着家伙如临大敌的沈家众人:“......” 最前排抱着扁担的沈来安先回过神,顾不得眼前局势,深一脚浅一脚往西屋走,“云巧,云巧,你回来了吗?” “啊。”沈云巧的声音隔着土墙传来,“爹,我屋的锁怎么没了啊。” 沈云巧关上门落锁才发现找不着锁了,急得满头大汗,“爹,咱家进贼了啊,我的门被砸坏了。” 不止锁没了,钉门上的门环也没了,门破了洞。 沈来安瞅了眼曹氏,心虚道,“你奶给你收起来了。” 沈云巧还在翻箱倒柜的找,听到这话,跟春花说,“春花,你坐着,我给你倒水啊。” 她记得春花说口渴来着。 春花这会满脸是汗,后背衣衫都是湿的,正扶着墙边木桌大口大口喘气,“云巧,你进院没发现不对劲?” 院里站着好些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她瞅了眼心脏就噗通噗通直跳,那些人是打过仗的,真动手,沈家没人打得过,在门外她就死死挣扎不想进,但云巧劲儿太大,硬是被拽了进来。 沈云巧出门倒水,闻言,茫然地偏头。 春花叹气,“罢了,你先找身衣服换上吧。” “哦。”沈云巧的衣服是家里人穿过没法穿的,上边全是补丁,总共也就两件,没什么挑的。 日头爬到木窗前,春花掩上门窗,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屋子。 靠墙左右摆了两张床,床边各有个装衣服的箱子,其中落锁的箱子上摆着一排巴掌大的竹篮,篮子上插满了晒干的花,春花知道那是沈云妮的,沈云妮长得好看又爱打扮,无论摆弄什么都井井有条。 人不在家,凉席也干干净净的。 她走过去,刚要坐下,换衣服的沈云巧制止她,“那是云妮的床,她不喜欢别人坐,你坐我的啊。” 春花瞅了眼对面铺满花草的床,笑着站去门口,“我看看而已。” “哦。” “云巧...”沈来安已经走到了门前,没有开门进屋,而是隔着门说,“家里来了人,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出来啊。” 沈云巧动作顿住,抖了个激灵,“唐钝来了吗?爹,你找奶把锁要回来,锁了门唐钝就进不来了。” 女儿回家,沈来安激动得落泪,听到这话,又觉得心酸,自从那年冬天掉河里病了场,女儿就怕唐钝得紧,连他娘都比唐钝好了... 沈来安哽声,“不是唐钝,是其他人,你不出来他们伤不到你的。” “好。”沈云巧乖巧回道。 沈来安还想说点什么,院里好像又来了人,他擦把眼泪,大步离开。
第9章 009 春花嫁人了 日影已爬到西屋半墙高,曹氏站了两个多时辰头晕脑胀的,强掐着大腿不让自己晕过去。 待颤巍巍杵着拐杖而来的村长问发生何事,她哭诉,“村长,当年咱搬来这就说得好好的,谁开垦的地就归谁,咱家来得晚,好田好地被人占了咱不吵不闹,借了农具就往草深的地方走,其他人家种出庄稼了,咱还手忙脚乱的挖树根扯杂草...” 想到刚来绿水村食不果腹的日子,曹氏泣不成声,“来安的腿怎么跛的,不就雨天跟他哥搬树根滑到坡里摔的吗?那会太穷了,拿不出钱请大夫,以为灌两口米饭养养就会好,哪晓得落下腿疾了。” 见沈来安出来,曹氏上前撩他裤脚,露出干瘪变形的小腿,“村长你给看看。” 村长瞅了眼就不忍别开了脸。那两年田地满是杂草没法种庄稼,老人孩子都在地里除草,风雨无歇,很多人积劳成疾落下了身病痛,还有累死在地里的。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向为首的中年汉子,满腹心酸道,“夏雷啊,你离家太久。” 世道变了啊。 边关战败,官府进村抓人服徭役,年轻人怕死,都往外跑,留下老弱病残守村,后来仗打完,出去的人也没回来,留下成片田地成为荒地,朝廷就领着很多外地人进村,鼓励他们开垦。 谁开垦的地算谁的。 人们夜以继日埋头苦干才有现在的日子,怎会因三言两语就把地拱手让人? 被叫夏雷的中年汉子放下铁锹,垂眼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手袖子,面露悲戚。 他身后的壮硕汉子愤懑反驳,“雷叔是打仗又不是逃命去了,他冲锋陷阵守护西州,如今解甲归田,房屋田地都被人占为己有,你们还是人吗?” 他虎着眼,“上个月被敌军偷袭,他没了胳膊,要不是拿不动刀,死在战场也不会回来。” 曹氏早注意中年汉子少了只手臂,心里并无多少同情,更在意自家的地,倒是村长,不经意扫到轻飘飘垂着的袖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是绿水村土生土长的人,那年看西凉军进村,他带着剩下的村民去了长流村,战事结束,那边人少地多忙不过来,就跟长流村村长合计,把村子迁了过去,后来官府陆陆续续领着人来绿水村安家,觉得他了解地形,有种地经验,还让他做了村长。 他已经六十五,并不怎么管事了,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办,看说话的青年男子长相粗犷,感慨了声, “夏雷,这是大宝吧。” 当年夏家举家搬走的,夏雷的两个儿子正是活蹦乱跳的年纪,十几年过去,人完全变了模样,他认不出来了。 提到妻儿,夏雷大感悲恸,再无刚刚凶神恶煞之势,“不是,他们没了。” 村长愣住,握着自己拐杖往地上杵了杵,哀叹,“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 一时,院里的人陷入了沉默。 还是夏雷先出声,“叔,我今个儿来想拿回点地,也不奢望全部拿回来,有两亩地不饿肚子就成。” 他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脸颊横肉颤动,睫毛微湿,“大宝他们娘三埋在西州城外的荒山,我得把坟给迁回来,不能让他们做孤魂野鬼。” 经历过生死的村长听到这话红了眼眶,“是该迁回来。” “叔要是觉得为难,我去西州衙门敲鼓,请官老爷为我做主。” 村长心下思量,当年夏雷真要进了军营,就是于西州有功的将士,官府自不会寒他的心,别说两亩,其余几亩也会给,此番进村是希望有商有量把事情办了。 他劝沈家人,“把家伙放下,什么话去屋里说。” 曹氏挡着不让,捶胸顿足嚎哭,“村长你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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