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窗户后,沈云巧趴着偷听许久也没明白怎么回事,到时被曹氏振聋发聩的哭声吓着了,问春花外边是不是在打架。 春花双手摁着窗户,用她听得懂的话讲给她听。 沈云巧想想,“我家的山地是他家的吗?” “他说是。” “那还给他啊。” 沈云巧的声儿不大,但清脆有力,“打仗很苦的,不能让他没有饭吃,他还要养孩子呢。” 春花捂她的嘴,“他孩子死了。” “死了也要养啊,棺材,香蜡,纸钱,要花很多钱的。” “.....” 村长听到这话往西边瞅去,窗户关着,看不到说话的人,但事实如此,夏雷好不容易在战场捡回条命,哪儿能让他没地安度晚年,迁坟要花钱,建屋子要花钱,两亩地说多也不多。 一活络,心里就有了成算,“咱进屋慢慢说吧。” 曹氏气急败坏地跺脚,村长眼神一眯,威严十足道,“不在屋里说想去衙门是不是?” 所谓民不与官斗,听到衙门,曹氏立即焉了。 见状,村长脸色缓和道,“夏雷家好几亩地,真要种两亩,肯定不会只种你家的。” 唤同来的晚辈去村里喊人。 村里人没料到还有自家的事儿,反应跟曹氏差不多,喊上家里人抄起家伙就要动手,村长训斥一顿,威胁说不行就去衙门,让官府主持公道这才把人唬住了。 乌泱泱的人挤在沈家堂屋里,沈云巧扒开窗户看了两眼,那些人很是激动,说着说着话就从凳子上跳起来,声音尖锐,你一声我一声的。 太阳西沉,黄沉沉的光褪白,众人才板着脸出来,沈云巧问,“他们要回家了吗?” 春花下巴抵在沈云巧脑袋上,看到人,立即阖上窗,声音很轻,“事儿说完当然得回家了,我也要回去了。” 她走到门后,准备等那些人先走再出去,而沈云巧还趴在窗户边偷看,头上紫红色的花儿萎得乱糟糟的,跟鸡窝没什么两样,脏兮兮的脸满是无知跟好奇。 春花张了张嘴,“云巧,你要不要我去家睡觉?” 刚把窗户扒开条缝的沈云巧歪头,一脸高兴,“好啊。” “待会咱们用跑的,看谁跑得快。” 沈云巧欢呼,“好。” 估摸着那些人出了门,春花就拉开门,沈云巧咯咯笑两声,嗖的声先跑出去,碰到叼根草背背篓的沈云翔进院,她兴奋地挥手,“翔哥儿,我去春花家睡觉。” 堂屋里,缓过劲儿来抄棍子出来的曹氏听到这话,沙着嗓子骂,“沈云巧,给我站住,看我今个儿不打死你胳膊肘往外拐的。” 话声未落,沈云巧已经没影了,曹氏心里那个气啊,挥起棍子要追,沈云翔侧身横在院门口,“打我二姐干什么,她的活我不是做了吗?” 他扯了两背篓猪草,还割了半下午红薯藤,手上满是藤浆,摊开手掌给曹氏瞧,“你们没下地,晚饭是不是都没得吃,就我跟二姐有啊。” 地里的人有几个汉子抢他家的地,在院里跟曹氏她们打起来了,催他回来帮忙,他又打不过回来干什么,故而安心做自己的活儿,等其他人收工跟着收工。 沈云翔又说,“割的红薯藤还在地里,要不要背回来,我背篓装了猪草,装不了其他。” 丢下这话,自顾往猪舍去了。 曹氏两眼直发黑,身形一颤,咚的栽到了地上。 猪没了,地也丢了啊。 沈云巧是到春花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中年汉子要的两亩地是她家在种,村长就让曹氏量两亩地出来给夏雷,其他耕了夏雷地的匀出来还给曹氏。 两亩地,沈家出了半亩,村里其他四户人家一亩半。 沈云巧追着赶鸡回笼的春花问,“我奶打我干什么?” “村长夸你心思通透有容人之量,训你奶不如你。” 沈云巧竖起食指,恍然大悟地说,“我奶嫉妒我。” 春花:“……” 嫉妒不嫉妒春花不知道,记恨是跑不了的,村长提了好多次云巧那番话,守卫边关的将士是功臣,不能让他们没地种没饭吃,小姑娘都懂的道理大人没道理不懂,以曹氏的心眼,铁定会将其怪到沈云巧头上的。 “云巧,快去前边帮我堵着…”鸡缩着翅膀往院门蹿,这会儿院门开着,鸡跑出去又得费番功夫撵回来,沈云巧张开手,咯咯咯地学鸡叫。 鸡受到惊吓,扑着翅膀飞开。 飞两步,又跃跃欲试往回跳,似乎还想出门,沈云巧伸手关门,被一只手握住了,诧异地转身看,“大牛哥,你怎么来了?” “你们回来没拿背篓。” 秦大牛另外一只手拎着背篓,里边有镰刀,有花,还有两块肉,以及几个野果,沈云巧想起这茬,拍自己脑门,“忘记了。” 春花娘在灶间忙活,听到秦大牛的声儿,笑嘻嘻迎出来,往背篓一瞅,脸上笑意更甚。 春花低头站在鸡笼旁顺自己头发,脸颊绯红,秦大牛看她眼,又看驼背心无旁骛追着鸡跑的沈云巧,没有拒绝。 农家的晚饭简单,除了农忙能沾点油腥,平时多是稀饭粗粮馍馍以及泡的酸菜,今天春花娘煮了肉,香喷喷的,沈云巧直流口水,但她规矩在门口蹲着,并不进屋,秦大牛邀请他上桌,她笑着甩头。 春花娘摆好筷子,笑着解释,“她待会回家吃饭的。” 沈云巧附和,“我奶说了给我煮鸡蛋吃。” 曹氏昨天清早的话她都还记着的。 春花娘轻哼了哼,“是啊,云巧家的家争气,天天下蛋,不像我家两只老母鸡,半月前不下蛋了。” 春花坐在高凳上不搭腔,春花爹也是个木讷寡言的,闻言也不吭声,沈云巧转着眼珠看她们,不懂春花娘为什么那么说,前几天她还看到春花爹吃生鸡蛋,还给了她一个呢,春花也在。 “沈云巧……”这时,院外有人喊,沈云巧站起身,望着夜幕下由远及近的少年,她拍着手跑了出去,“翔哥儿,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我在春花家睡。” 沈云翔皱眉拔她脑袋上的花,“今晚不行,春花明天就嫁人了,要忙的事儿多……” 沈云巧眉头拧得紧紧的,“春花明天成亲吗?”
第10章 010 山里的秘密 吃酒要随礼的,正月里姑爹大侄子成亲,她奶舀了四碗米,装了六个鸡蛋送过去,姑姑说村里朋友送礼。 春花是她朋友,沈云巧问,“要给春花米吗?” 沈云翔鼓起眼,敲她脑袋,沈云巧意识到什么,惊慌地捂住了嘴。 堂屋里春花娘给秦大牛夹了两块肉放碗里,笑着同沈云巧开玩笑,“云巧要给春花添嫁妆啊?” 沈云巧露出两只眼,东瞄西瞟,不敢看春花娘。 沈云翔嚷嚷,“看你脑袋乱成什么样子了,花枝跟头发缠太紧,没法取,回家找剪刀给剪了。” 不耐烦地抽回手,转身就走。 沈云巧缩着脖子亦步亦趋跟在他屁股后。 春花娘看秦大牛怔怔望着外头院里不动筷,以为他担心沈云巧,说道,“云翔凶是凶了点,待云巧还是不错的,云巧生病,他奶不给钱请大夫,他就赊账,慢慢攒钱还。” 秦大牛也是村里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拿起筷子,慢慢刨饭,春花娘不住给他夹菜,让他以后常来。 秦大牛说好。 春花脸红红的,双唇贴着碗,偷瞄秦大牛。 这人明天起就是她丈夫了,两人要过一辈子... 那头沈云巧追着沈云翔进了山。穿过低矮的灌木,她就走到了沈云翔前面,时不时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借着穿透树木的月光往更高位置走,“翔哥儿,咱给春花舀米吗?” “不舀米。” 沈云巧小声嘟哝,“春花是我朋友。” “朋友也不行。”沈云翔和她说,“你给春花米,春花娘就会知道咱有米,转身告诉奶,奶就会打咱们。” 云妮也是这么说的,沈云巧摸自己脑袋,扁嘴附和,“奶打人很痛,脑袋还会流血。” “那你想给春花米吗?” 沈云巧使劲摇头,“不给。” 沈云翔拍掉她发梢的露珠,“这就对了。” 两人在山里七拐八绕走了很久的路,月亮不见了,四周黑漆漆的,沈云翔捡了几片树叶,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一片树叶燃完,又点燃另外一片。 手里剩两片树叶时,沈云巧指着前边几米远雀跃惊呼,“翔哥儿,到了。” 说完,撒腿跑过去,弯腰钻进了一丛茂密的藤蔓,不多时探出个脑袋跟沈云翔说,“翔哥儿,东西都在呢。” “搬出来我瞧瞧。” 沈云巧又钻了进去,先抱出两块石头,然后拖出两个背篓来。 背篓上盖着编好的稻草,她拿掉。 沈云巧搬东西的时候,沈云翔燃了堆火,拉过背篓,拨里边的东西。 半袋子碾碎的玉米,半袋子小麦,半袋子米,米里混着个布袋,沈云翔解开布袋,数了数里边的铜板,沈云巧蹲在身侧,“没有少吧?” “嗯。”沈云翔手伸进胸前衣襟,掏出两个铜板。 沈云巧喜滋滋的,“又挣了两文钱吗?” “嗯。” “翔哥儿你真厉害。” 没有外人,沈云翔不吝啬夸她,“你也厉害,要不是你帮着干活,我没时间出去挣钱。” “我也厉害。”沈云巧鼓掌。 沈云翔笑了笑,系好钱袋子,重新塞到米堆最下边,跟云巧说,“把背篓藏进去吧。” 灭了火,继续借着树叶照明下山。 夜已经很深了,院门没落闩,轻轻一推就开了,曹氏黑着脸坐在堂屋的高凳上,冷喝,“还知道回来啊!” 重男轻女是印在曹氏脑门上的,屋里其他人都知这话是骂沈云巧,偏沈云翔是个护犊子,呛道,“奶要是不喜欢,我给别人做孙子去。” 曹氏气得拍桌。 沈老头吸口自己的老烟,“云翔干了一天活也累着了,你就少说两句,直接说正事吧。” 少了一头猪,没了半亩地,老天爷是不给沈家活路啊,沈老头缓缓吐出口烟雾,看着头发乱糟糟的孙女,“云巧先进来。” “哎。”沈云巧越过沈云翔,乖巧地走到沈老头跟前,“奶给我煮鸡蛋了?” 沈老头噎住,不明所以看向自己老伴。 曹氏踢开凳子就要揍人,沈老头忙按住她,“什么事好好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鸡蛋,要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咱家怎会丢了那半亩地。”白天村长拿云巧的话堵得自己哑口无言,曹氏早想打人了,赔钱货溜得快没被她逮到就是了。 现在人就在面前,曹氏哪儿控制得住,“老大,把我的棍子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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