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安心里不是滋味,人人都知他闺女过得不好,他这个做爹的却无能为力,云巧摘野果吃就罢了,野菜...她怎么咽得下。 大家伙说得起劲,没有注意沈来安渐渐黯淡的眼眸。 而关于云巧的身世和经历,衙役刚到长流村就听了不少,尽管知道云巧过得不好,但每次见村民们眉飞色舞描述她挨饿受冻任劳任怨的情形,免不了心疼她。 其他衙役心情和他差不多,问到的事儿也是那些,唯独李善问到的多些。 春花和云巧自幼走得近,和李善说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云巧在家里吃不饱不碍事,她每天扯完猪草就摘野果囤着,夏秋两季的野果多,她在山里挖了个坑,埋着许多野果,冬日白雪皑皑满山萧索,她有野果,没饿过肚子。 春花告诉李善,除了野果,云巧还囤了野鸡兔子,因为她闻到云巧身上有肉香。 云巧心思浅,什么话都会和春花说,除了那些事,还说想嫁人了,言语间没有半分矜持,李善没有怀疑春花的假话,相反,趁机委婉的询问云妮和云巧的关系。 春花言之凿凿的说姐妹感情不好。 云妮长得漂亮,走到哪儿都招人喜欢,从小到大不和云巧玩;而云巧喜欢云妮,但不敢往云妮跟前凑... 和李善猜想的有些出入,他暂时不予评价。 晌午时,村民们停工休息,他去后边用饭,告诉黄氏云巧把平安带走的事。 据春花所说,云巧喜好分明,想嫁给谁,费尽心思往人跟前凑。 李善故意说得暧昧是想试探黄氏。 都说云巧痴傻,他瞧着不尽然。 铁锅边,盛饭的黄氏仓皇的垂眸,讪讪道,“是不是耽误你们的事儿了?” “半天不碍事,就怕她有其他心思...”李善道。 黄氏蹙了蹙眉,手握紧了勺子,低眉道,“她心智如同孩童,还请你们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倒觉得她聪明,知道夫荣妻贵的道理。” 他们的身份除了顾大人和孙山长无人知晓,云巧一眼就从众多人里挑了个看似凶神恶煞实则最心软的平安,普通人没她这个眼力。 黄氏脸色苍白,消瘦的身形往后颤了颤,咬唇道,“是我教她的。” “我是沈家买来的,前头有个丈夫,他好赌成性,输了钱还不上就把我卖了,好点的人家嫌我嫁过人看不上,辗转来了福安镇...”黄氏说,“她因为容貌,自幼不受待见,我常和她爹念叨她嫁不出去怎么办,她该是听到了,想方设法想把自己嫁了。” 李善看着她,眼里无波无澜。 黄氏的话真假掺半,他自然分辨得出来,春花说云巧最盼望的就是嫁人,之前想嫁长流村的瘸子,后来想嫁给秦大牛,便是解甲归田断了胳膊的夏雷她也喜欢得很。 真要那么想嫁人,早做些没羞没臊的事儿出来了。 云巧爱追着平安跑,却没做什么特别轻浮的事儿。 至少没往平安怀里钻过。 要么知道厉害,要么不开窍。 而云巧要是厉害,断不会过得那般凄惨,而要是不开窍却想着嫁人,十之八九有人授意的。 他没有说破,话锋一转,道,“唐公子前途似锦,她安分守己不愁没有好日子过,可她三心二意,下场如何就不好说了。” 李善查过唐钝以前的事儿,表面温和如玉,实则阴险狡诈得很。 读书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唐钝通通都会。 黄氏瑟缩着身子,眉眼低垂,怯声道,“我会教她的。” 说着,六神无主的把饭碗递给李善,眼神心虚地躲开,表情很是惶,仿佛李善再说两句,她立刻要跪下磕头似的。 李善好以整暇的挑了挑眉,就黄氏这些年的遭遇,再软弱可欺的性子恐怕也硬起来了,会咬人的狗不叫,黄氏越安静坦荡,心思越是深沉。 不过那些和他无关,他看重的是云巧的本领。 他边扒着饭,边和黄氏说话,“她是唐钝的人,以后是出去见大世面的,礼数礼节也该好生教了。” 无论云巧是不是傻子,都不能让人看轻了她才是。她现在住在唐家,老唐氏教她是最好的,但老唐氏过于偏爱她,恐怕不会当回事。 而唐钝,尽管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是将云巧当成傻子看待的,云巧言行出格,他不心平气和讲道理,只会生闷气,以致他忽略了一点:云巧很受教的。 无论什么事,教了她,她就会好好做。 李善难得多话,“有些事以前不教她可能是为了她好,但今时不同往日,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生出事端...” 黄氏给其他衙役盛饭,脸上情绪不明。 李善端着碗走开了,他说这些话算是在她面前卖个好,毕竟有用得着云巧的地方,平安的话虽管用,不过会引起诸多猜测,他不想利用平安。 黄氏心思恍惚的给衙役们盛好饭菜,见沈来安迟迟不回,擦着手去前边找人。 她面黄肌瘦,身形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衙役们心里同情云巧,对黄氏这个亲娘也有些唏嘘,不由得凑到李善跟前问,“爷,你和她说什么了,我瞧着她心不在焉像丢了魂似的。” “随口聊了几句。” “不会是云妮吧?她就是个小老百姓,你吓她做什么?” 李善轻飘飘扫过他,“你爷我是那样的人?” 长脸衙役悻悻,岔开话题,“她们姐妹两挺不容易的,我要是她们,早跟家里断绝关系,自立门户去了...” 李善皱眉,“你要同情她们,娶了她们得了。” 长脸衙役悻悻,“人家怕是瞧不起我。” 况且和那位抢人,不是找死吗? 李善扒着碗里凉拌的野菜,道,“云妮暂时不管了,先把眼下的事儿做好再说。” 傍晚,晚霞映得山林通红,满山绯色间,三个人影踏着斑驳的树影徐徐而来,村民们站在高处,不经意瞥到她们,忙去找李善,“云巧回来了。” 树木掩映间,除了云巧和平安,还有一袭青色长袍的儒雅男子。 衙役眼尖,认出是县学的孙山长,立刻去禀,“孙山长也来了。” 孙山长博学多才,擅栈道水利,算日子两日前就该来了,衙门的人说县学有事,孙山长一时半会来不了,李善便当机立断直接动工。 眼下看到人,缓缓迎过去,拱手作揖道,“擅长来了。” “速度挺快的呀。” 孙山长忘着几十米长的泥路,问,“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刚开始呢。”李善认真道,“按你信里交代的办的,砍树挖土挑土分工来做的...” “没乱套吧。”孙山长弯腰捡起地上挖起的泥,在指尖忍了忍,“我没来过西州,不了解西州山川地质,就这儿的泥来看,修路不成问题。” “你在这方面的建树无人能及,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孙山长丢掉指尖的泥,望向旁边剥树皮刨木头的汉子道,“长远来看,铺木板和石子前,还是得先把地面压实了。” 西州衙门穷,拿不出钱,否则混些煮熟的米浆固路会更好,孙山长说,“树根要捡干净,我来的路上就经过路中大树挡路的...” 李善应下。 他们说话时,云巧拉着平安衣角往边上站去,低声说,“平安,艾草给你,我回家了啊。” 平安皱眉,“你不找你爹娘吗?” 他憋着很多话要和李善商量,想让云巧多留一会儿,“要不你把艾草背到你娘那儿去?” 洗衣煮饭烧水都是黄氏夫妻俩在做,艾草得给黄氏。 “我答应唐钝奶傍晚回去的。”她拿出背篓里的艾草,补充道,“你要是想我的话,我明天又来。” 平安:“......” 他焦急地看向李善,李善瞥他一眼,风波不动,“怎么就山长一个人来了?” “衙门派了人带路,镇上碰到他们,我就让人回去了。” 平安连连点头,他不仅去了福安镇,还去了福安镇临镇,不知早年间何人修的路,直通北边镇子,这次修路,顺着那条北上,能省很多功夫。 见李善不搭理自己,平安记得来回搓着手。 终于,李善结束了和孙山长的话题,和云巧道,“山里住宿不好,待会让孙山长去唐家住一宿怎么样?” 云巧抱着艾草,如实道,“得问唐钝。” “那待会让孙山长和你一起回去问问。” 云巧点头,“好。” 孙山长失笑,“你糊弄人家小姑娘作甚,我要是跟着她走了,唐家还能赶我出来不成?出门在外,有块遮风挡雨的地儿休息就好。” “山里人多,您住着不便,唐钝学识好,你能劝他去县学,不枉费你走这一遭了。” 孙山长看过唐钝的文章,行文流畅,言之有物,是个好苗子,留在福安镇教书可惜了,况且县学清理了批学生,学风正是低迷的时候,唐钝要是去了,没准能激起其他人的斗志来。 孙山长边往上走边道,“行,待会我去看看他。”
第73章 073 人参 说话间, 他走到堆木头的地方。 山路日晒雨淋,易朽的木材不适合铺路,他挑了两样耐腐的杉木和樟木, “这两种木材铺路最好建亭子最好。” 其他容易发霉生虫, 不适合铺路。 这些木材就地挖来用的, 既是不成, 李善吩咐人抬走,以免混淆了。 孙山长边走, 边问附近有没有水源, 给李善指凉亭建的位置,告诉他哪儿铺木板, 哪儿填石子, 神情从容,像经验老道的修路人。 有些云巧听得懂,有些听不懂,索性她不感兴趣,抱着艾草找黄氏去了。 天色将晚,黄氏正将掐来的野菜尖儿过水,听到脚步声转身, 看她戴着花儿, 欢呼雀跃,不识半点愁滋味, 心里五味杂陈。 收回视线, 边捞锅里的野菜边问她, “你去哪儿了?” “平安想去福安镇, 我就带他去了。”云巧先去黄氏睡的地方放艾草, 出来后剥野果给黄氏吃。 黄氏张嘴含下, 问她,“不是你拽着他跟你走的?” 李善说的不一样。 云巧担心身上的灰飞到锅里,离锅两步远,回道,“我识路,带他去的。” 提到平安,云巧想起昨天没来得及问的话,“娘,我嫁给平安好吗?” 黄氏握着木勺的手顿住,慌张四顾,哑声道,“怎么说起这事了?” 云巧又往黄氏嘴边递野果,直言,“嫁给唐钝不愁吃穿,但帮不了你们,嫁给平安做官家太太好。” 黄氏拧眉,迅速捞出锅里剩下的野菜,放边上沥水,拉着云巧就往草篷走,语气有几分不稳,“谁告诉你嫁给平安就是官家太太?” 云巧说是春花娘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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