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孟咬了咬牙,正欲开口,却听徐淮意道:“你可以出去了。” 明显是不想再听她多言,可阿孟不甘心,她来这一趟是要替自家小姐洗清污名的,眼前之人是这一切根源,他若是信了,那就不会再有人敢污蔑自家小姐了,他若是不信,那这事便没法子了结。 所以她头一回大着胆子违抗了徐淮意的命令,继续道:“大小姐对南岐质子早有心思,可又不想让您这边断了心思,想吃两头的好处,便要害我家小姐……” 徐淮意没料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婢女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本来因为疫症的事情就已经是闹得心绪不宁,又加上沈昭禾的事,如今这个婢女还在这儿说这些他的想听的话,这些事儿聚在一块,让他心中顿时生出怒火来,克制不住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一下声音很大,可是阿孟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道:“我家小姐初时也不愿相信大小姐竟能做出这些事来,可谁曾想那大小姐居然上门挑衅,在殿下和老爷面前用的是一套说辞,到了我家小姐这儿却又用上了另一张面孔……” “来人!”徐淮意瞧见这婢女竟是如同疯了一般,不管自己如何举动都不愿意停下来也是头一回没了法子,只能是把外头的守卫叫了进来。 李拂这会儿在帮着处理疫症的事,外头守着的只有两个守卫,二人听到徐淮意传唤,自然不敢耽搁,忙推门走了进去。 “赶紧把这婢女带走!”徐淮意心烦意乱指了指阿孟,“找个屋子把人关起来!” 守卫会意,走上前一左一右将阿孟架着往外面走,阿孟挣扎不得,只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大声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老爷已经知道实情……” 书房的门关上,徐淮意的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些,他轻轻叹了口气,方才阿孟说的那些话,要说他完全没听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可他印象中的沈苏苏,生性纯善,连地上一只蚂蚁都是舍不得踩死的,怎么会为了利益去陷害他人,且苏苏对他的感情徐淮意从未怀疑过,这会儿突然让他接受那个女子喜欢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岂不可笑? 又过了两日。 温夷这些天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找寻着治疗疫症的法子。 徐淮意让人将以女换药的骗局揭穿,告知他们换来的药根本不能将疫症根治,他没法强行去阻止这样的交易,毕竟疫症蔓延,江州已是人心惶惶,他若是再去强制约束百姓,就怕他们生出逆反之心来。 到时候局面就真是全然不可控制了。 初时,大家听说这是骗局是无人相信的,这话说得再怎么好听总归也比不过现实来得有说服力,至少在现在看来,那些服了药的人身子都已经恢复正常,若是假的,怎么能有这样的效果? 可是到这几天,就有人发现情况不对了,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用了那药身子恢复正常了之后却又突然复发,甚至于情况比起之前还要危急。 这下那些人方才知晓徐淮意所言非虚,一些迟疑着是否要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交易的人也彻底没了这种心思。 可原来江州有些人还能指望着以女换药的法子来保住自个的这一条命,如今知晓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仿佛是被夺去了最后的希望,心里自然越发不安。 如今的江州表面看起来安静,但实际上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那风雨来之前最后一点点宁静罢了。 但也并非是没有好事的。 好事便是谢江清找到了沈昭禾,或者说,沈昭禾被送了回来。 谢江清已经同那破庙耗了好几日了,能找的地方都查了个遍,却死活未曾找出什么端倪来,若不是底下人拦着,他真想直接将这破庙给挖了。 可那日回驿站,他一掀开马车的帘子正欲上去就瞧见里头多了个人,即便那人躺在马车里并未露出正脸来,他也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他却认出来了那正是沈昭禾。 那一刻,他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变得急促,身子也克制不住的颤抖,当他上了马车,终于是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了沈昭禾的脸,确定了她还在呼吸,知道了这不是幻觉的时候,他忍不住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为越距的事,纵然心头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告诉他说他不能这样做,但是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驿站的方向驶去,谢江清松开了沈昭禾之后方才瞧见她衣服上的血迹,再加上她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让谢江清的心不自觉得有些不安,只得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加快些速度,我有急事。” 外头的车夫连忙应了一声,然后用手上的鞭子对着马屁股抽了一下,马匹吃痛,拉马车的速度也提了上去。 平日里便是乘坐马车,这段路也至少得花费半个时辰,可这回却只花了平日一半的时间。 到了驿站,马车刚停稳,谢江清便抱着沈昭禾进了驿站,车夫转头看见谢江清是抱着一名女子从自个马车中下来的都傻了眼,他怎么不记得马车里除了这位谢大人还有旁的人? 谢江清抱着人便往沈昭禾居所得方向赶去,遇上了李拂也顾不上解释,只让他帮忙去将温夷叫来。 李拂看清他怀中的人是谁之后也不敢多问,都没来及禀告徐淮意一声就去了温夷那儿。 温夷本来是在忙着研究治疗疫症的方子,一听谢江清竟是将沈昭禾救了回来,二话不说便赶着去了沈昭禾居所。 自从前头那些事儿发生了之后,他心里对沈昭禾便生出了几分钦佩来,旁的不说,只是她愿意以自个这条命去替江州百姓搏一条生路这一件事,便是少有人能做到的。 他到了沈昭禾那儿时,谢江清正守在她身边,见温夷过来急忙起了身,“温夷大夫,你快替她看看,她这个症状……我怎么瞧着有些像是疫症。” 如今江州患了这种病症的人那样多,谢江清与那些人也有过接触,自然知晓患了疫症的人大约会是什么样子的。 温夷一听这话也是一惊,急忙走上前查看,在替沈昭禾把了脉又检查了瞳孔之后,他不禁默了默,“是染了疫症。” “怎么会这样……”谢江清身上的血液仿若凝固了一般,那股子凉意从指尖蔓延到了心口,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了声音来,“那她该怎么办?” 治疗疫症的药方还未曾有着落,沈昭禾就这样染了疫症,这些日子以来,他见了许多患了疫症的江州百姓,他见过那些百姓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模样,知道那是寻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 而沈昭禾,她原本也不过是个娇娇小姐,这折磨,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原先他虽说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可心底还是抱有那么一丝侥幸,总觉得或许是自个对这疫症了解得不够彻底,如今温夷的话便是让他那一丁点希望被踏得粉碎。 温夷见谢江清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禁轻叹,“好歹人算是回来了,总是比下落不明要好些的。” 他只能这样安慰。 “温夷。”谢江清沉默了许久,忽地转头看向他,认真道:“你一定要救她。” 温夷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李拂从温夷那儿回来之后转头就去了书房同徐淮意禀告了这事。 徐淮意听他说沈昭禾被救回来了,紧皱的眉头不由的松了松,“她现在如何了?” “回来的时候还昏迷着。”李拂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徐淮意的脸色,又添了一句,“温夷大夫已经过去替奉仪诊治了,殿下无需忧心。” 听到“忧心”二字,徐淮意有些不自在的顿了顿,难得没有否认,只在李拂要告退的时候多提了一句,“既然沈奉仪回来了,就将她身边那个小婢女放出来不。” “她现在身边应当是最缺人照料的。” 李拂听了这话忙道了声“是”方才告了退。 阿孟被放出来的时候听到李拂说是沈昭禾已经回了驿站,顿时红了眼,“我就知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事的!” “赶快回去瞧瞧吧。”李拂见她这样心里也有些感慨,“奉仪这些日子应当受了不少苦,肯定很想见你。” 阿孟重重的点点头,同李拂告了别之后便一路小跑着往住所的方向去了。 等到了那儿,迎面便碰上了刚出屋里出来的温夷,阿孟喘着气同温夷行了礼,又问道:“温夷大夫方才可是替我家小姐瞧了病?” 温夷点点头,阿孟又问:“我家小姐身子如何了?” “这……”温夷不禁叹了口气,“奉仪身子倒是没有旁的问题,只是怕是接触了患了疫症的人,染了疫。” 温夷的话让阿孟怔愣了片刻,眼泪也在那一瞬落下,“怎么会染上那病,那不是连个治疗的法子都没有了吗?” 她对疫症的事儿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如今这江州患了这病的人是一日多过一日,若是有了治疗的法子,哪里还能等的到现在? 温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道:“我会尽快找寻到治病的方子的。” 阿孟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我先去见我家小姐吧。” “等等。”温夷叫住阿孟,将手中的面纱递了过去,阿孟明白那是用来做什么的,可却有些犹豫,并未接下,直到温夷又劝了句,“阿孟姑娘如若也染上了,奉仪身边就没有能好好照料的人了。” 阿孟默了默,最终还是将那面纱戴上了。 里头,谢江清还在,阿孟见了他,先是同他见了礼,又同他道了谢,“若是没有谢大人,小姐如何回得来?” 谢江清道了声不敢当,又往榻上瞧了一眼,轻声道:“奉仪便交给阿孟姑娘照料了。” 他虽是想一直在这儿呆着,可也知晓那并不合规矩。 自个的名声倒是无需去在意,可是他不能不顾着沈昭禾的名声。 阿孟没回来,她身边没人照料,那谢江清留在这儿照料一会也属正常,可阿孟回来了他就不能再这样乱来了。 “是。”阿孟点头,“奴婢定会好好照料奉仪的。” 谢江清放了心,推开门走了出去。 温夷这会儿没直接回去,而是拐了个弯儿去见了徐淮意。 关于疫症的方子的事,他有些事儿需要禀告,正好沈昭禾的事也连带着一同与他说了。 徐淮意自从听李拂说起沈昭禾已经回了驿站就没法安下心来处理手头的事情了,总时不时的想起阿孟所说的那些话,思忖着自个是不是应当去问问? 正在这会儿温夷在外头求见,徐淮意也将思绪拉了回来,对着外头道:“进来吧。” 温夷推门走了进来,先是同徐淮意见了礼,后是说起了疫症,“疫症的方子虽说还未能真正研究出来,可草民也已经确定了这方子中的几样重要的药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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