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里的两颗星星又亮了许多,像是极为期待苏迟即将说出的话,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说。 男人喝了一杯酒,看着桌上的残羹,也没有再看杨珍。 二人间气氛难得尴尬。 杨珍弯弯的嘴角慢慢放了下来,原本期待的脸色也有些失落了,她嘟嘟嘴,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侯府里无意听到丫鬟们私下里常聚在一起打闹说笑的一句话来:“哼,臭男人!” 杨珍不懂为何面前这个人不说话了,可山不就我我就山,她又道:“阮大哥喜不喜欢喝茶,要是你喜欢,我便请你喝我煎的茶!” 苏迟抬头,隐约间松了口气,她既已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矫情,又听杨珍道:“不过我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出来,白天家里人盯得紧,我出不来!” 这正好!白日要处理政事,苏迟自己也只有晚上有时间出来。 他点点头,道:“照你的时间来,我都可以!” 最后,二人约定,再过三日就在银屏街西坊行僧楼品茗。 杨珍还是不要他送,摆摆手就跑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苏迟一笑,他怎么觉着今日自己像是人伢子在诱拐孩子一样。 紫薇院里原本熄灭的灯火又燃了起来,再看少女闺阁深处的那张小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任熙挑了几便,愣是没找到自己中意的,她心里不高兴,随手将那些衣服网成一团,丢在柜子里。 少女躺在床上,眼睛却闭不上,不知想到什么,她扑哧一笑,滚进被子里捂着头傻笑,接连着又是在床上几番翻滚,像雪球似的,等被子全部裹在了身上,她才把手脚都缩了进去,不再有动静。 在高平侯府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的情况下,来了一位客人。不过这也不奇怪,新皇登基大典在即,侯府哪天没有客人上门劝说呢! 可得知这位客人姓王名义真时,任江海亲自出门相迎,一改往日平稳的步伐,生怕客人等长时间,男人走得有些着急,等到了门口,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中央,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孩走上前,朝他鞠躬行礼。 任江海不认识这男孩,却见他走到马车前,说了一声侯爷来了。 车帘一动,里头坐着的人慢慢下了马车,任江海赶紧过去,将里头的人扶了下来。 满头银丝的老人拍拍任江海的手,道:“不用扶着,老夫虽然是上了些年岁,可这走路还不成问题。” 任江海知道眼前这个老人一向好强,从不轻易示弱,也赶忙放手,却依旧小心翼翼走在旁边护着。 本来是要让任家子孙都出来拜见的,可老人挥挥手说是不用,来侯府只是同任江海说几句话就走。 到了书房,高平侯亲自沏茶,恭敬说了一声老师用茶。 王义真轻抿一口,这才看到任江海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向老师讨教问题的拘谨模样,他皱眉道:“你还站着干什么,难道要我请你坐下不成。” 任江海不肯,说是亲师到府,站着说话才合规矩。 王义真放下茶盏,只觉得这个徒弟真是越来越迂腐了,以前就没看出他这般古板,是以他直接便将此番来要说的话全部说个干净。 “来信安一趟,路上足足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等从信安回去,又是一个月的功夫,我是古稀之人了,受不得信安的人三番四次的请,今日来你府上一趟,只有些话讲,讲完我便走,以后都不来了!” 听得出老人话里有气,任江海紧张得连呼吸都是摒着的,生怕呼吸声重了些,都要惹人生气。 “高平侯府上上下下共有八十六口人,我看你要提前告知全信安棺材铺的老板提前为你准备好八十六口棺材,免得十日后棺材太少,有些人收不了尸,只能暴尸荒野了。” “我让寻生留下来,到时候就给你任家收尸,免得落得个无人问的下场。”他口里的寻生,正是初来时受在马车下的少年。 要是寻常人听起这些话,定要火冒三丈,指着鼻子骂其胡说。可听在任江海耳中,他便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在敲打他了,要是新皇登基之时他还不出现,那侯府上下就等着皇帝找个借口斩杀干净,杀鸡儆猴了。 任江海一身冷汗。 “你以为你任家是信安高门大户,苏家就不敢对你怎么样?可笑!要是真惹怒了苏浚,你任家就是第一个被宰杀的,江海,收敛些吧,对付前朝皇帝的那一套不管用了!” 这些道理任江海何尝不知道,只是他不甘心呐!他只觉得自己是大魏的臣子,如今要他向逆贼称臣,他只觉得愧对大魏先帝,愧对任家先祖! 向亲师诉说心里的苦闷后,王义真沉沉叹了口气,任江海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道,可他也无甚话可说了,眼下保住侯府才是重中之重。 二人就这样在侯府一劝一听,一直到了深夜。 谁也不知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王义真连夜离开了侯府,临走之际,高平侯涕泗横流,长襟处都是泪水,他轻抿着眼睛,送恩师离开。 到了第二日,任家人吃早食时,都见高平侯穿上了朝服坐在主位喝着米粥,众人睁大眼睛互相看看,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四个字,可谁也不敢多问一句话。 看着侯爷的马车真朝皇宫那边驶去时,侯府的人终于舒了口气。 马车拐了个弯,从房角一边绕去,任江海本来是闭眼凝神的,却听到一阵喊声,声音十分耳熟,他撩开帘子,一眼便见自家府里最高的那棵大树上坐着一个姑娘。 姑娘摇着手,见他撩开帘子,声音更大了:“爹,早点回家!” 果然是任熙,她爬的高高的,坐在树上也是有些不稳,任江海“嗨”了一声,生怕她掉下来,可见她笑得开心,尖尖的小虎牙都露出来了,白白的还闪着光,却是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9章 侯爷入朝,说明这是接纳新皇了,皇帝心里高兴,下朝后,便遣使者到了侯府,说宗庙占卜,二人占得吉卜,还送了不少金银绢布来,等定了娶亲吉日便命二人成婚。 因为高平侯的态度转变,原本守在门口的兵士全部散尽,众人不再被“禁足”,终于可以出来走走了。 虽然前些日子任江海对新朝的态度实在强硬了些,信安里的大户生怕引火烧身,也暗自远离了些,可他家又与皇室结亲,又让众人觉着靠拢任家不会有什么大错,是以太尉家的大小姐和二公子在其母示意下,办了一场茶宴,并向侯府发了帖子。 收到请帖后,侯爷夫人心里也安定下来,这封帖子的到来,说明任家还没有受其他世家排斥,若是以前,她还稍稍端起些架子,不是收到请帖就能让她去赴宴的,可天变了,任家该低调些,况且家中三个儿子都没有娶亲,也该成家了,况且,她心里也是瞧得上太尉家的嫡长女周湘君的,若是老大能娶到她也不错。 于是,打着这个注意,侯爷夫人总算说动了老大任景元,让他收拾一番,和任熙一同赴宴。 侯爷夫人命管家准备些糕点,明日带去太尉府上,正说着这事,就见二房林氏走过来,亲密地拐着她的胳膊,喊了声大嫂。 她一脸谄媚,这无缘故的亲密也让侯爷夫人不适,要知道,以前因为承袭老侯爷侯爵,二人还闹得有些不愉快呢,要被林氏喊一声大嫂,那可真是不容易,因此侯爷夫人摆摆手让管家离开,她把手抽了出来,理了理被拉皱的袖子,问:“说吧,有什么事?” 林氏尴尬笑笑,她知道自己不被任家主母喜欢,她也瞧不上这人,只觉得她假清高,可今日没办法,她有求于人。 “我听说太尉府的人送来了封请帖,要请侯府的人玩玩去。大嫂,你看,我家心宜也已经十六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我心里也急。前些日子本来是想好好给她相看几家的,可没想到侯府出了这么一回事,连累得我们连家门都出不了,生生耽搁了好日子。” 她话里都是责怪的意思,好像自己家女儿找不到人家是受了他们大房的牵连,连侯爷夫人这样一向稳重的人都忍不了了,只压低声音道:“听你的意思,心宜找不到夫家,还是我们的错了?” 林氏笑笑,知道自己的话语触怒了侯爷夫人,可她要不说重点,难免会让这妇人不将自己家的姑娘当回事。 “倒也不是这样说。只是现下心宜的事确实着急,我就是想让大嫂明日出门时,马车里再多个座,也带着心宜出去看看。” 她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侯爷夫人摇了摇头,原来是为了这事。 说实话,她虽然与林氏不亲,可也是看着任心宜长大的,她的人生大事自然也放在心上。还嘱咐了任景元这次去太尉府上也帮心宜相一个好的夫婿。可没想到人家早就动了心思,要亲自去看呢! 为免林氏生事,侯爷夫人还是同意了,得了准的林氏在她面前千恩万谢,摆着身子离开了。 虽然魏朝风气开放,可男女不同席。到太尉家赴宴的女客们被女婢请至前院,品些糕点,谈些闲话,男客们跟着小厮去了亭院,那里空旷,要是性子来了,舞刀弄枪的,场地是足够了。 太尉也是三公之一,身份不算低,再加上信安皇宫才换了主人,太尉周运就上前拜君,投怀新主,这干脆利落的态度让君王欢喜,高位不变,所以这次请来赴宴的客人身份也不算低。 便如女客这里,在座的都是出身名门闺秀,家学渊厚,一举一动间都是知书达理的模样。 这茶会无非就是找个场合聊聊天罢了,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着糕点,偶尔玩笑打闹也不失小女儿的可爱顽皮,处处笑语盈盈,不见半点忧愁,各自绣着花样的圆扇,左摇右摆时,上头绣着的蝴蝶都能飞出来了。 几个少女围坐在一起,正说着最近信安时兴的首饰,衣服,任心宜也坐在其间听着,一边听一边无意露出手腕上那水色极好的黄玉镯来。 有姑娘见了,笑着夸她镯子好看,问是哪里买的。 这话一出,就把众女的目光吸引过去,众人看着这镯子,也是纷纷夸赞,可面上和心上显露的总不是一回事。 任心宜转着手上的玉镯,笑道:“不过是只普通的镯子罢了,我家里还有比这好看的呢!不过这东西虽然普通,倒也买不到货,只因我们是专程让人从西北玉石镇制成好送来的,只此一只,再无多有。” 她在这些小姐面前显摆着家世财力,众人又妒又恨,却也不想失了态,得个善妒的名声,只得喝着茶水压压心里的火。 悄悄打量着这些人的模样,任心宜的虚荣心得到满足,虽然她父亲不是任家主人,也无什么功名,可依仗着任家这棵大树,谁也不能把她看清了去。 正自得意时,一个姑娘抬着茶杯,眯眼看着前面那棵大树,疑惑问道:“咦?你们瞧,那树上是谁?” 众人转身看去,只瞧见前面一棵大树上,确实爬着个人,只是大树茂盛,遮住了她的样子,只是偶尔有几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 一个姑娘慢慢说道:“我瞧着倒是十分眼熟,这不是任家四小姐任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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