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这轻飘飘的一句显得太苍白,洛之蘅瞥见太子手中的铜镜,避重就轻地道,“方才在想殿下的铜镜,不知道是哪位能人改造的,着实精巧。” 她说完,率先走向小红马。 自然也就未曾看到,太子若有所思的目光。 * 两人在外遇袭的事情自然瞒不住。 南境王得知此事,勃然大怒。 闺女日日跟着太子习骑术,因着两人活动的范围就在大营周边,他放心得很,从未派人跟着。万万没想到,偏偏就是他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出了这等岔子,他岂能不怒? 这些刺客不仅仅是来行刺,更是置大营守备于无物! 幸好太子武艺出众,能护得闺女全身而退。但凡他的武艺弱上些许,不敌刺客,今日两人能不能平安还是两说! 南境王后怕不已,派人护送太子和洛之蘅回府以后,仍是心惊胆战,干脆亲自领着冬凌调查起这桩事。 南境王府亦是烛火彻夜未熄,洛南奉命坐镇,带着心腹里里外外地整顿防卫,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疏漏。 阖府上下惶惶不安。 洛之蘅和太子反而晏然自若。 她看着严阵以待的半雪,道:“你也跟着奔波了一天,这里不用守,快回去歇着吧。” “这怎么行。”半雪飞快摇头,郑重道,“那些刺客击杀未成,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白日里您受了惊,奴婢今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今夜洛南整顿府卫,有他守着,不会有大碍。” “那您和崔公子习骑术的地方还是王爷亲自镇守的大营呢,不一样出了意外?”半雪振振有词。 洛之蘅:“……” 趁洛之蘅愣神之际,半雪推着她躺好,又从里侧拉出薄衾替她盖上,末了掖了掖被角,满意道:“这样就好了。今夜奴婢守着,保管让您睡个安稳觉!” 她神情坚持。 洛之蘅只好妥协道:“守一会儿就去外间的榻上歇息,不必整夜熬着。” “嗯嗯。”半雪连连点头,催着她快些歇息。 洛之蘅莞尔,阖上眼,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到天明。 翌日清早,跟着南境王连夜调查的冬凌回到府中,向太子禀报进展:“刺客全身上下只带了武器,并没有其他表明身份的印记。南境王已经将武器交给工匠探查,目前尚无定论……” 冬凌说着,惭愧地低下头。 “意料之中。”太子云淡风轻地理着衣裳。 冬凌试探问:“殿下,可是猜到幕后之人?” “想要孤这位太子身死他乡的左不过就是那些人,无甚稀奇的。”太子理好衣角,转身问,“先前让阳起改造的腕钏可送过来了?” “半月前便送来了。”冬凌思索道,“就在衣橱里放着。” 太子颔首道:“再拿些祛疤的伤药,一并带上。” “是。”冬凌边去寻伤药,边猜测着问,“殿下可是要给小郡主送去?” 太子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冬凌笑道:“那小郡主这些时日的伤药恐怕是要堆成山了。属下跟着南境王一道回来时,他特意去医馆找了位医士带回来;回府时,又恰好碰见小郡主身边的侍女请医士入府……” “怎么又请医士?” 冬凌声音一顿:“又?” “昨夜回来时已经请大夫处理过她的伤处了。”太子解释道。 那大夫开得伤药虽然不错,但和太医院研制的祛疤伤药比还是逊色不少,他这才想着给她送些祛疤的药。 冬凌迟疑:“会不会是……” 太子神色变了变,倏然起身出门。 * 洛之蘅的院落乱作一团,远远便能闻见院里飘出来的药味。 南境王焦急万分地在院中徘徊,不时看向门内,眉头紧锁。 太子问:“叔伯,这是……” 南境王重重地叹息一声:“发热,一直断断续续地说胡话,医士正在里头看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从屋里走出来位须发皆白的医士。 南境王忙追上去问。 院子里乱,“受惊”“着凉”的字眼断断续续地落入太子耳中。 他在原地定了定,抬步朝屋里走。 担心惊扰到洛之蘅,屋子里的侍人都被赶了出来。 平夏去盯着煎药,只要半雪一个人在照顾。 见屋里进来了人,半雪也顾不上行礼,端起铜盆慌里慌张地道:“崔公子来得正好,奴婢去换些水,郡主就劳您看顾一二。” 太子点点头。 洛之蘅含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地传出。 不知梦到了些什么,她的眉心微微蹙起。因着发热,素来白净的脸颊上红霞晕染,额上生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角的碎发。 太子寻了方干净的手帕,动作生疏地帮她拭汗。薄汗被拭净,很快又冒出来。太子不厌其烦地替她擦拭,几度想要抚平她蹙起的眉心。 大约是没控制好力道,洛之蘅似有所觉,倏地睁开眼。 太子心虚地收回手,试图解释:“是不是碰疼你了?我……” 手腕被洛之蘅胡乱地抓住,太子声音一顿。 洛之蘅清澈的眸子中蕴着水雾,声音破碎地呢喃着:“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太子满心疑惑,却还是耐心道:“你认错人了……” 话还未说完。 就听到洛之蘅翻来覆去的道歉中冒出清晰的两个字: “殿下。”
第35章 太子面露不解,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屏息片刻。 洛之蘅仍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因为意识不清,咬字有些粘糊。 可房间静寂无声,几次下来便能将她翻来覆去的呓语听个分明: 对不起,殿下。 是我连累了你。 太子不明白“连累”二字语出何来。 偏偏洛之蘅的情绪愈发不稳。 他拿方帕的手腕被洛之蘅紧紧抓着,只好换了另一只手,边替她拭汗,边耐心地安抚:“你没有连累孤,不要胡思乱想,乖乖睡着养病……” 洛之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恍若未闻,不断地重复着抱歉的话。 太子心头的疑团愈发浓重。劝不住她,停顿稍顷,顺着她的话问:“为何要说你连累了孤?你……” 话音未落,半雪端着铜盆急匆匆地进来:“崔公子久等了,奴婢来伺候郡主,您去歇歇吧。” 太子咽下未尽的话,淡声道:“无妨。” 半雪搁下铜盆浸湿手帕,一转身,见太子仍然侍在床边。 “崔公子,您……”一走近,才发现郡主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松。 半雪:“……” 难怪走不成。 半雪歉疚地朝太子福了福身,凑到洛之蘅身边,轻声哄道:“郡主,崔公子已经照看您多时,该让他歇歇了。郡主……” 她耐心地哄着。 兴许是半雪的声音太熟悉,洛之蘅被安抚下来,急躁的情绪慢慢平息,皱在一起的眉头也跟着舒展。 手腕上的力道渐弱。 洛之蘅的手紧跟着垂落。半雪眼明手快地接住,动作轻柔地将她的手放平稳。 太子尾指微蜷,却只勾住了垂落的手帕。 他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印痕,微抿着唇,没有出声。 * 病来如山倒。 洛之蘅身体将养得仔细,多年没有生过病症。此番发热,倒像是多年的病攒在了一起,骤然爆发,来势汹汹。几个大夫尽心尽责地诊治一天,仍旧不见好。 南境王方寸大乱,连大营也不回了,索性就守在门外,半步也不离。 黄昏时分。 太子带着冬凌过来,朝南境王拱手道:“叔伯,阿蘅妹妹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不见好转。”南境王忧虑重重地叹了声,转头问,“怎么这时过来,可是刺杀之事有眉目了?” 洛之蘅一病不起,南境王担忧之下再顾不上其他。追查刺客之事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太子肩上。 他摇头道:“尚未,工匠那头还不曾有消息传来。” 南境王面有愠怒。 “叔伯莫急。凡有所动,必留痕迹。元凶落网,只是或早或晚而已。”太子温声安抚,“我听膳房的人说叔伯今日甚少进食,便带了些膳食过来,叔伯多少用些。” 身后的冬凌适时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 南境王心慌意乱地摆摆手:“蘅儿的病情还未有起色,我如何能吃得下……” “若是阿蘅妹妹醒来得知叔伯为她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想来也不能心安。养病最忌心思重,叔伯若为阿蘅妹妹着想,当按时进膳,免得她挂心。”太子边说,边将筷箸递过去。 他的语调不紧不慢,听着声轻,却字字敲在南境王心上。 南境王的目光在筷箸上定了片刻,想着自家闺女的性情,终是妥协接过筷著。 他虽然答应用膳,到底心不在此,食不知味地用了个七七八八,勉强垫垫肚子便止。 太子也不强求。 他心里藏着疑惑,等冬凌收拾好碗筷离开,趁着周遭无人,才犹豫着启口:“叔伯,有桩事……” “什么事?”瞧见太子面上的迟疑,南境王眉心蹙了蹙,“有话直说就是。” 太子便将今早之事言简意赅地叙述出来。末了道:“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阿蘅妹妹为何会有‘连累’一言,只能求助叔伯。” 南境王听完原委,罕见地沉默下来。 太子敏锐地察觉到他神情中流露出的些许哀伤。 这样的情绪,在向来粗枝大叶的南境王身上是极为少见的。 太子心知自己没有问错人。 他原本准备了无数说辞,能说服南境王坦然相告。不论是用开解洛之蘅助她病情早些痊愈做借口,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但所有的想法都在此时戛然而止。 他勾起了南境王的伤心事,怎好再明劝暗逼地迫使他主动揭开伤疤? 南境王沉默的同时,太子的脑海中也闪过了诸多念头: 想着年幼时生气盎然的洛之蘅,又想着如今沉静寡言的洛之蘅。 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让一个人的性情变化得如此之大? 他先前一直以为,许是洛之蘅年岁渐长,自然就收敛了年少时的意气天真。 直到如今,他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时光也许能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却不能让一个人的喜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钟爱自由的人,如何能困守在脚步可丈量的四方天地中? 尤其是,洛之蘅的喜好压根儿没多少变化。 她分明是喜欢骑马的,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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