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街市上攘来熙往的,郡主您……”平夏皱着眉,没再说下去,却足以令洛之蘅意会。 洛之蘅握着檀木梳的力道紧了紧,低声道:“无妨,准备好帏帽,明日你们两个跟紧些就足够了。”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应“是”。 * 另一边。 太子施施然回到寝居。 冬凌掌灯之际,望见他的身影,不免愣了下:“殿下怎么回来得这般早,不是说要和南境王秉烛夜谈?” “他回大营了,不在府里。” “?”冬凌下意识问出声,“怎么这时回大营? 太子轻飘飘道:“说是军务繁忙。” 这话一听便是托辞。 冬凌借着烛光看清殿下的神情,显然他也是不信的。 不过殿下既然没有深究,他便也没再多言,只是笑道:“南境王不在府中也好,正巧方便咱们做事。” “不见得。”太子低垂着眉眼,拨弄着烛芯,慢慢道,“他嘱咐了小郡主作陪。” 冬凌一怔,试探着问:“……南境王不介意小郡主跟着殿下抛头露面?” 太子沉默不语。 这反应和默认没什么两样。 冬凌想起破庙相遇时小郡主的护卫阵仗,瞠目结舌之余,又不免震惊地感叹:“南境王怎么这般不拘小节,竟肯放心小郡主同殿下您一个男子形影不离?” “他为何不能放心?”太子奇怪地觑他一眼,“孤可是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 冬凌:“……”
第10章 冬凌由衷不解:这和殿下是不是正人君子有什么相干? 时下尤重男女大防,他虽不甚了解南境风气,但一叶知秋,盛京如此,纵然南境不及,想必也不遑多让。 他深知南境王行伍出身,五大三粗,不甚在意内宅之事,但粗心大意至此也着实令他目瞪口呆。 将殿下和小郡主留在府中,尚且能以王府居大鲜少碰面推搪过去。 可放任两位年岁正当时的青年少女同进同出,南境王就不担心于郡主名声有碍,误了她的姻缘? 再粗枝大叶,也不能是这个粗法啊。 他全部的想法都摆在面上,太子轻飘飘一扫便看了分明,轻叱道:“她年纪还小,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些什么。” 冬凌望着太子正义凛然的神情,不禁默了默。 他跟在殿下身边多年,自然晓得自家殿下的脾性。虽不至于离经叛道,却也对不少横加于世的酸腐规矩不屑一顾。 殿下念及同小郡主的少时情分,有意同她亲近。只是人多眼杂的街市到底不同于王府的方寸之地,三人成虎,小郡主毕竟是女子,万一稍有不慎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这般想着,冬凌提醒道:“小郡主小殿下两岁,豆蔻年华,正是该议亲的年纪。” 太子没有立时回应。 灯烛摇曳,衬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屋内沉寂片刻,只有晚风不时拍打着窗棂的声音。 半晌,太子道:“孤有分寸。” 心知太子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冬凌心下稍安。 这份安定刚冒出个芽尖,便听太子话锋一转,再度启口:“你倒是提醒孤了。” 冬凌:“?” “她到了议亲的年岁,正该多出去瞧瞧。倘若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万一日后被人花言巧语哄骗了过去可怎么办。”太子越想越觉得有理,拨弄烛芯的动作不由慢下来,面色凝重。 “殿、殿下……”冬凌结舌,错愕不已。 他想提醒太子,小郡主的婚事自有南境王这位做父亲的操持,轮不到殿下横插一脚。又恐这话太直白,会惹得殿下不虞,思虑片刻,委婉道,“殿下,咱们此行来南境是有正事,恐怕无暇为小郡主相看佳婿。” “孤知道。夫婿是要同她相守一辈子的,自然要看她喜欢,孤不会干涉,只是带着她出去长长见识,增增脾气。顺手而为,不费事。” 长见识可以理解,但—— “增脾气?”冬凌困惑。 “兴许是在府中闷得久了,她比幼年时温顺太多。”太子眉心轻蹙,想了片刻,认真道,“孤得想办法将她张牙舞爪的脾性养回来。” “温顺些……不好吗?” 太子垂下眼,情绪不明地反问:“遭人欺负不思反击,只想着忍气吞声,这样的脾性你觉得好?” 这语气似乎藏了几分危险,莫名令人胆寒。 冬凌下意识有一种“若是他此刻附和一声,殿下立时便会让他亲自体验”的错觉。 当然,他压根儿也没想过附和。 于是忙不迭地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好!” 生怕太子再冒出些旁的“惊天动地”的想法,冬凌忙转回正题,愁眉不展地问:“南境王府的府卫高手如云,尤其是在破庙门前同阳起对峙的那位,打眼一瞧便知身手不俗。若是府卫始终尾随保护,咱们恐怕无法轻易脱身。” 冬凌的担忧不无道理。 小郡主是南境王的掌珠,出门时的排场,单看破庙相遇时便可见一斑。 小郡主既要尽地主之谊,陪着殿下逛街市,就意味着她必然同殿下形影不离。 也即是说,那些尾随保护小郡主的府卫同样也会对殿下十足关照。 这番安排,保护小郡主是足以滴水不漏了,但对他们而言,却着实有些棘手。 原想着住在南境王府既能给京里交代,又能借着南境王府远亲的名头掩人耳目自由出入。 谁料南境王拍拍衣角一走了之,反而使得他们原本预想的一箭双雕之便荡然无存…… 冬凌唉声叹气地思索着转圜之策。 太子却八风不动,镇定自若地置好烛罩,漫不经心道:“见机行事,先观望几日。” 冬凌垂首应道:“是。” * 日升月落,转眼便到了翌日。 天气晴好,清风徐徐,正宜出行。 洛之蘅和太子各自用过早膳,略作休整,便准备动身。 因着小郡主和府中的贵客双双前往街市,管家满面严肃,临出发前,拉着洛南和平夏半雪两位侍女郑重嘱咐,大到府卫保护,小至入口茶水,无微不至,面面俱到。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传来。 落到冬凌耳中,听得他惊骇万分。 他自诩见多识广,殿下的挑剔在盛京一干高门子弟中已然是世所罕见,没想到,和南境王府的精细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远远不及。 冬凌边竖着耳朵听,边在震撼之余挑拣着细节记下,以便在日后伺候殿下时派上用场。 挑剔的太子殿下本人不知道冬凌心中所想,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看上去耐心十足。 洛之蘅眼观鼻鼻观心,更是见怪不怪。 厅堂之外,偌大的空地上,此刻已被随侍的府卫占满。 约莫是提前得了吩咐,素来被坚执锐的府卫均已卸下甲胄,身着不打眼的粗布衣衫,列队以待。 太子视线睃巡一周,最后落到洛之蘅身上:“他们就预备这幅样子跟着?” 洛之蘅颔首,又见太子面色不善,不解问:“不是说要乔装?” “这幅模样装与不装有何分别?”太子抬抬下颌,示意洛之蘅朝外看。 府卫久经训练,不少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即便身穿粗布衣衫,也遮掩不住他们眼中的凶光。 南境王府虽说规矩松散,可对府卫的训练却从未懈怠。他们立于院中,始终肩背挺直,一动不动。 诚然如太子所言,即便未着甲胄,却也同一般的平民百姓相差甚远。 这幅样子,散在人群中,也着实扎眼。 “阿兄所言极是。”洛之蘅微微点头,想了下道,“稍后我会提醒洛南。” 太子未置可否,抬眼觑向一侧。 洛之蘅循着视线望去。 正厅一角。 管家正对着三人耳提面命,其中男子着侍从服饰,五官端正,面上却无甚表情,看上去极为严肃。 “正和管家说话的便是洛南,掌府卫训练轮值。”洛之蘅言简意赅地介绍完,又道,“他今日和咱们一道出门。” 一道? 太子眉心蹙了蹙,侧眸看了眼听得入神、孤单一人的冬凌,又望向不远处阵势浩大的三人,最后定格在唇边含笑的洛之蘅身上,语调平静地问:“你准备带着三个人出门?” “是。”洛之蘅微一点头。 太子蹙眉道:“人多惹眼。” “我知道。”洛之蘅道。 太子脱口就要驳她:知道你还带这么多人? 刚一动嘴,声音还未出。 便见洛之蘅笑吟吟地望过来,含蓄道:“所以洛南今日是阿兄你的侍从。” 太子:“……”
第11章 太子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洛之蘅。 洛之蘅唇边依旧挂着合宜的浅笑,镇定自若。 一心二用的冬凌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不忍去关注接下来的场面。 殿下从小就颇有主见,平生最忌讳旁人对他的事情横加干涉,就连圣上都不例外。 小郡主不打一声招呼就给殿下安排了新的侍从,虽说是权宜之计,到底也犯了殿下的忌讳,少不得要招致殿下不悦。 更遑论,殿下本就想着要伺机摆脱南境王府的府卫去办事,但洛南形影不离地跟着,必然会打乱殿下已有的计划,他岂会高兴? 冬凌内心叹气连连,正为小郡主哀叹着,便听身前的殿下淡淡“嗯”了声。 嗯。 嗯? 冬凌一怔,殿下居然没有发怒,就这么认下了小郡主的安排? 洛之蘅显然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微愣之后,试探着问:“……阿兄这是同意了?” 太子轻轻撇着茶盏中的浮末,漫不经心地反问:“你不想我同意?” 说着,他不咸不淡地抬眸觑了眼,似乎有反口的架势。 洛之蘅反应极快,一锤定音道:“多谢阿兄体桖。” 分毫不给他出声的机会。 “急什么?”太子眉梢微扬,似笑非笑地道,“我没想反悔。” 洛之蘅:“……” 洛之蘅笑意如常。 可冬凌愣是从中看出几分“如果您不是太子,拳头已经落在您身上”的意味。 冬凌:“……” * 管家交代完毕,一行人终于启程。 府卫得了洛南的嘱咐,各自敛去周身戾气,先行一步离府,在拥挤的人群中四散开来。 为免引人注目,洛南和冬凌充当车夫。 平夏和半雪陪同洛之蘅坐在车厢内。 太子落后一步,一进车厢,便泰然阖眼,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 众人不约而同的噤声不语。 洛之蘅本就是沉静的性子,鲜少主动挑起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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