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他们遇到一个跑到偏地想偷懒的太监,所幸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无姓僧出手将他敲晕了过去。 看着他熟练地带着路,桃柒娘忍不住嘀咕道:“前辈在这宫里住过吗,不然怎么会对着如此熟悉。” 无姓僧脚步一滞,道:“闹了半天,原来你们没看到我把纸条放进佛书中?” 桃柒娘和闻风悦滞住了,异口同声道:“你竟然就是梁帝的弟弟萧惜武?!” 他们仔细一想,这人废这么大劲闯如上书房,就是想要把纸条给到梁帝。 闻风悦细细观察起这人,发觉他举手投足确实很有气度,穿着朴素但衣服干干净净也没有任何破洞,可见他很讲究。 他说话更是斯文,一身功夫却没有江湖人的野气,更像一个沦落民间的皇室子弟。 没想到梁帝居然有这样一个弟弟,闻风悦虽然对皇亲国戚略有一些了解,但他对此毫不知情。 有如此优渥的条件,却不能享受,他突然产生了一些感同身受的同情。 眼见跨过前面那道城墙就出了皇宫,闻风悦怜惜道:“你为什么会到此地步?难道跟我一样遭受了冤屈吗?” “我跟你境况不同,祝贺你最终从命运的爪子中挣脱出来。而我的命运一路向下,根本回不了头。” 萧惜武摇着头道:“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比烂呢。” 闻风悦诧异了一下,不知道这话是何意思,但随即就被催着跨过了城墙,“再不出去,被太监们看到就不好办了。” 出了皇宫,萧惜武跟闻风悦二人告别后准备离开,他顿了一下,语气冷冽道:“你们明天最好不要去凑热闹。” 桃柒娘不屑道:“你放一百个心,我们绝对不会去看的。” 萧惜武疑虑道:“哦?那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他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了起来。 “皇亲国戚之间的破事跟我们有何关系,我们跟着你只是好奇你要做什么,至于你跟梁帝之间有何纠葛和八卦,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桃柒娘对被人打听八卦和打听别人八卦持同样厌恶的态度。 闻风悦不知道萧惜武为何态度陡然大变,但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你们没兴趣就好。”萧惜武略略放下心来,平淡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这样明天就无人干扰他了,他本意也不希望自己邀约梁帝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偏偏这两人追的太紧。 如果这两人是好事的八卦之徒,他会选择灭口,但好在看样子他们没有兴趣,所以决定放他们一马,这样还为他自己省了事。 第八十八章 闻正堂亲自找算命先生挑了个良辰吉日,以作为儿子大婚的日子,然后转头就去忙朝廷上的事了,毕竟侯景似乎相当不安分。 闻母则带着桃柒娘上街购置衣物,为将要举办的大婚做准备。她已经将桃柒娘视为女儿,有什么心里话都跟她说,甚至没空理会亲儿子。 闻风悦一个人被撂在一边,他脑子里又琢磨起萧惜武纸条上的内容,还有梁帝说的话。 他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梁帝对兄弟情深义重,为什么偏偏要对这个弟弟下此狠手…萧惜武隔了这么多年,对梁帝避而不见,为何现在去找梁帝。 难道他打算自投罗网,又或者要算账,那岂不也是以卵击石? 无论哪种猜测,都让他觉得后背发凉。思来想去,闻风悦决定去趟坤忘山,亲自去探究背后的秘密和原因。 为了防止被梁帝、萧惜武认出,闻风悦把自己收拾成一个砍柴的山野村夫,脸上抹了灰,解开头发披散下来,腰间挂上一把砍柴刀。 这幅模样别说梁帝等人了,就是换作桃柒娘她肯定也认不出,闻风悦自信地出了门。 等他到了坤忘山,猛地发觉山脚下几乎布满了便衣侍卫。从这些人健壮的臂膀、凸起的太阳穴和气势上看,全都是极好的功夫高手,是梁帝精心挑选的人。 “这架势…梁帝出行也太高调了,又或者说他要捉拿萧惜武…”闻风悦边想着,穿过重重侍卫的审视。 由于他的穿着打扮,一路上几乎无人阻拦他,闻风悦快走到山顶,远远发现前方乌压压一片人马。 他赶紧避开了大道,换作绕小路上去,还好带有砍柴刀,闻风悦挥刀砍掉一条条拦路的树枝,然后到了山顶。 山上有些清冷,在这他看到了梁帝,他一人独立在山头,面上神情复杂,似乎心事重重。 他身后较远处是一群严阵以待的精兵,几乎有上百人,刹安和隐松二人则站在离梁帝较近的地方,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附近的一棵古木刚好可以供闻风悦避身,他躲到古树后边以观察他们。萧惜武还没出现,他猜萧惜武看到这等款待架势,可能已经走人了。 梁帝在山脚下也布置了许多人手,这还是看得到的,暗地离又布置了多少兵马,谁知晓呢。 闻风悦估摸着就算萧惜武武功在他和桃柒娘之上,但要对付这么多人绝对难以轻松逃脱,一般聪明人都会走人。 不过他还是出现了,还是孤身一人出现在梁帝对面的小山头,那是坤忘山的副山头,两人仅相隔十丈,中间是一条狭长的道路。 是梁帝可以让手下立刻去抓捕并且能抓到的距离,也是萧惜武可以立即转身溜掉的距离,一切都刚刚好。 “好酒啊…”萧惜武穿着一件宽大的玄色僧袍,手中提着一壶酒,神色微醉,放浪形骸,看样子上山前已经喝了不少酒。刹安和隐松立即举起手中的弓箭,对准了他。 “可惜当初陪我饮酒作诗的哥哥早就变了…自那起我再也不相信世间有亲情,彻底心如死灰。” 听了这话,梁帝神色微变,向手下喝令道:“你们都退到一边。”刹安和隐松立即放下弓箭,退到一边。 “唉,太久未见物是人非了,你现在怎么…一副乡野匹夫的堕落模样。” “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开看了红尘,还有一部分还不是拜你所赐。”萧惜武道。 “当初若不是你突然走火入魔,踏上邪道,我怎么会对你下此狠手,那些被你抓起来淬炼的人真可怜,他们惨死的模样我至今难忘,我是逼不得已…” 梁帝痛苦地回忆道,他当然知道萧惜武说的事情。 萧惜武冷哼一声,梁帝的痛苦哪及他痛苦的千分之一,回忆起那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中,每一步都越陷越深。 “我自摔断了胳膊后,更想修炼绝世武功,那时有人给了我一本邪道功法,我急不可耐地进行了修炼。结果误了经脉着了魔,书上说要杀人来治疗自己,我那时魔怔了完全没意识到在做什么,我杀了许多人都没有把自己治疗好。直到我被逼着跳了崖,死里逃生后才清醒过来。” 但你不要以为我会感激你,我用摔断一只胳膊的代价拯救过你的性命,你居然逼我跳崖,多么恩将仇报的好皇帝,多么大义灭亲的好哥哥。” 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好皇帝,好哥哥”咬碎说的出来,眼眶也变得红通,他闭上眼不愿再继续回忆。 梁帝默不作声,陷入了回忆。当时大梁刚稳定下来,他不想让天下知道皇家竟有这等惊人的丑事,便果断选择了大义灭亲,将此事悄无声息地隐藏了起来。 “原来这人修炼的是邪功,怪不得整个人看着阴气沉沉。”闻风悦心想。 此时刹安和隐松不动声色地往远处走了些,并且将耳朵捂了起来,那群侍卫们则退得更远了。 皇家秘闻,一般人可听不得,就算他们再八卦,也不敢多听一句。 现在两个人之间不像等级森严的君臣,而是像心生间隙的普通哥弟俩分别多年的重逢倾诉。 “你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现在见了我却只是想大吐苦水吗?那何必现在才出现。”梁帝道。 年幼的时候,每当萧惜武执着地向哥哥询问问题时,他若不愿正面回答就会扯别的话题,这是梁帝的一贯作风。 萧惜武对此很清楚,他喝了口酒,道:“这些年宫里一直在搜寻我,我躲藏着是因为怕麻烦,一旦暴露不知道又得花多少心思更换身份。而且我不想中断在做的事,说来要多谢你,我逃离后,对自己进行了深深的反省。” 他微微一笑,“然后走上了现在的道路,虽然外人依然无法理解,但这确实就是我想做的。” “什么道路?” “惩恶扬善是我毕生的追求,我走的路跟我奉行的信念完全保持了一致。” 梁帝绷着脸问道:“这十多年里,你具体做了什么事情?” 他熟知弟弟的秉性,只要认准了一个理,就会一条死路走到底,绝不回头。 “你作为哥,不应该以’你这十多年过得怎样’的口吻来问我吗?” 梁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承认,过去有我做的不对,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可以了,这十多年里,我做了足以让我下十辈子地狱的事情。” 梁帝的瞳孔放大了一圈,“你又杀了许多人?” “对。近点的事情,比如上饶死的两乡侯,他们真该死,居然以借捐助穷人的名义,欺辱小女孩。 远点的事情,比如几年前集体吊死在城墙门口的那一批官吏,他们贪污了百姓的救济粮和拨款,导致许多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还有很多事情,我要是一件一件陈列给你,今天一天都说不完。” 萧惜武得意地盯着对面,虽然他知道这样说了后,哥哥一定不会轻松放过他,但他就是以激怒哥哥为乐。 梁帝感到糊涂:“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 “哼!你高居九重天,根本不出深宫,加上山高皇帝远,佞臣们瞒着你,你可能确实不知。但你身为大梁一国之君,放任官吏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你亦有过。” 梁帝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感,还有显而易见的不悦。 萧惜武愤恨道,“如果不是我替天行道,解决了那些恶人,百姓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也就是你擅自充当了判官,并且主宰了他们的生死?” “阿尼陀佛,我佛慈悲亦惩恶,我只是看不下去那些人作恶多端却毫无惩罚。” 梁帝沉默了一阵,道:“那你杀了这么多恶人,你觉得世道有变好吗?” “依然坏的彻底,作奸犯科的事情层出不穷,贪官污吏越来越多,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萧惜武哀叹道,语气中难掩绝望之意,他继续喝了一口酒。 “你不觉得在白费功夫?” “我也想过我为什么要走一条死路,十多年间被正派追杀过,被反派骂过,宫里人至今还没放过我。” 梁帝插话道:“甚至到现在都不敢露出真实面目,这样活着很痛苦吧。在我面前,何必继续伪装。” 看到萧惜武利落地摘掉脸上的□□,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时,闻风悦猛地醒悟过来。怪不得每次看到他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无论声音流露出的情绪怎么变化,脸上却始终僵如死尸。 摘下面具后,萧惜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说道。 “刚开始为了躲避追捕,我曾想过要不要将脸毁坏,但一想我人生在世,受得苦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伤害自己,就选择戴上了□□,一戴就戴了十多年,终于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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