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南帝面色一冷,“回去告诉朕的好哥哥,若是三十年前他同意了朕的亲事,朕现在也许还是个废物王爷!王朝,朕势在必得!” 使臣走后,肃南帝牵着皇后的手回了寝殿。 说是寝殿,也不过是一间很朴素的大屋。 玉南的皇宫还是王朝天子十几年前来时匆匆建的行宫,为了欺上瞒下,肃南帝故意弄的十分简单,让王朝天子以为瑶南真的很穷,把所有钱都用在了征战上。 事实上,瑶南三十年来用于征战的开支都不超过王朝拨款的十之有一,税赋也压了大一半。 肃南帝若想,两年就可以踏平瑶水,只是为了大计才生生拖了三十年。 谢玉涟,也就是老夫人,她愁云满面,很是担心李远山,“远山还在瑶水停留做什么?你不是说不打瑶水了吗?” 玉南成国后,李远山亲自带兵去了瑶水,连续攻下几座富庶的城池,让本不富裕的瑶水国库雪上加霜。 谢玉涟忧虑李远山就这样去强攻下瑶水,会和傻奴走得更远。 肃南帝摸着她的肚子,笑容满面,“涟涟,再过一阵你就知道了。” * 又一月,花开春暖,瑶河上架起了十座跨越疆界的大桥。 李远山彻底打下瑶水,瑶水灭国,版归玉南。 肃南帝亲封苏正光的嫡子为瑶水巡抚,那十座大桥,以后两地的百姓都可以跨过,瑶河将不再为隔绝两地的天堑,瑶水也不再会有战火。 动荡了三十年的瑶水终于获得了渴望中的平静,瑶水人一反常态,再也不骂李远山狗杂种了,反而歌颂起他。 至此,玉南大势已定。 李远山回到了城南关,他是玉南的功臣,骑在马上,接受百姓的欢呼和称赞。 他比出征之前消瘦了许多,双手紧握着缰绳,木然地在街上的行人中寻找着一个人的身影。 路过一家小宅时,他拉了缰绳,让马匹短暂地停留。 那户人家的大门紧闭,贴着的对联字迹幼稚可笑,却又带着点童真。 里面传出一阵娇滴滴的笑声,和街上铺天盖地的呼声格格不入。 李远山稍稍失神,半晌才牵动缰绳,驱马离开。 他的眼睛更加灰暗了。 这一夜,明月家的对联丢了。 明月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光秃秃的大门,暗骂李远山变态,刚回来就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好在春节已经过了两月有余,不贴也罢。 邻居家的大娘是新搬来的,热情地给明月送上两碗炖肉,“今天又做多了,瞧我这手,一勺下去总没个准头。” 双生子躲在大娘身后,好奇地盯着明月美艳的脸看。 “谢谢大娘了。”明月接下,转身回了家。 小孙儿不懂,“奶奶,为什么每天都要给她家送吃的?咱们自己家还不够吃呢!” 大娘捏住了小孙儿的嘴,“小祖宗,你可不许当着她家人的面说这种话,你懂什么,这是奶奶的差事!” 小孙儿挠挠头,还是不太明白,但他很乖,知道这户人家有了不起的大人物罩着,必须要尊她们敬她们。 明月把炖肉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吃吧,邻居送来的。” 傻奴抬起头,指着书中几个地方问:“姐姐,这里是什么意思?” 她读的是一本兵法,明月也不是很懂,“先吃饭,等下我给你问个知道的人再告诉你。” 傻奴嚼着肉,小嘴吃得油乎乎,分外可爱。 明月看着她天真的模样,心里涌上一阵愧疚。 早知道傻奴并不是真正的痴傻,却也忙于复仇计划而没有好好教导过她,以至于让她呆呆傻傻地过了那么多年。 早知道李远山并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却也因为苏氏的一意孤行而没有放过他,让傻奴和他最后走到了这一步。 明月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太久,傻奴有些不自在,“姐姐,你在看什么?” “你一直不出门,可能不知道,瑶水被玉南吞并了。” “喔……”傻奴怔怔的,垂下了眼帘,“料到了……” 明月笑笑,这傻孩子,又想错了,还真是对李远山一点信任没有,“姐姐的那些伙伴,都好好地回瑶水了。” 傻奴的眸光闪了闪,“嗯……好事……” 那个人履行了他的承诺。 的确履行了。 明月摸摸她的小脸,认真地望着她,“大哥做了瑶水巡抚,是瑶水最大的官,肃南帝之下,整个瑶水之上。” 明月从小生活在他人白眼中,只因苏正光死得屈辱难堪,现在苏家重新站上高位,她无不感叹地说:“傻奴,苏家,苦尽甘来了。” 傻奴张了张嘴,“是吗……我没见过他,姐姐写封信恭喜他吧。” “想回去看看吗?” 傻奴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他们都没见过,没什么感情,傻奴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就当不认识吧。 明月叹了口气,“那娘呢?娘你总要看看吧。” 傻奴还是摇头,这次没说理由。 明月对她的轴无可奈何,轻声道:“都随你,你开心就好了。” 傻奴点点头,又一头扎进了书堆里。 明月拿起刚才她问的那本书,出门找到一个黑衣男子,毫不客气地问:“这里和这里,什么意思?” 那男子看了眼,利落地答了。 明月默默记下,又问:“李将军在哪儿住着?” 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户人家,并不多言。 明月抬眼看去,灰扑扑的大门和矮墙,唯一特别点的,就是拔地而起的三层小楼,任谁也想不到功成名就的大将军会住在那里。 似乎知道有人在打量他家,主人从三楼的门中走出,站在廊下远远地回望。 寂寞如雪的白衣在春风中轻轻摆动,黑发浓重如墨,披散在背后,高鼻深目的男人异常高大,面色苍白,双手扶在栏杆上,踮着脚看向明月家的院子。 明月五味陈杂,回头瞧去,自家的傻妹妹正背对着三楼的男人,趴在桌上看书。 李远山啊,你能看到什么? 一个小小的背影而已。 这三个月,李远山并不在城南关,傻奴也一次没提起他的名字。 但李远山的人却买下了她家四周的所有宅子,守护着她俩,连门口摆摊的小贩都是他的人,卖的尽是些新奇玩意,手工的小玩具,甜美的糖果糕点,和漂亮华丽得不该出现在小摊上的衣衫首饰。 他们企图用这些东西引诱傻奴出门,但傻奴一步也没踏出去过,只待在小院子里,过着平静的小日子。 明月回家,卖玩具的摊主硬塞给她几个新玩具,明月抱着一堆东西回去,傻奴却看也不看,直接丢进了一个木箱子里。 这样堆放杂物的箱子,她家已经放满了三个。 夜深了,明月抱着傻奴睡觉。 * 一夜好眠,傻奴揉着眼睛醒来,穿好衣服,没注意枕边多了一袋凭空出现的糖。 明月却发现了,她浑身汗毛倒立,当即和傻奴分了房,以后再也不跟傻奴一起睡觉了。 傻奴莫名其妙,“为什么?” 明月干巴巴道:“什么为什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答案。” 她可不想被李远山跳进房里的时候被看个精光! 傻奴呆滞,追着她问了一整天,明月被她烦得没办法了,干脆敷衍道:“姐姐看上了一个小伙子,要和他一起!” 傻奴这才停止了追问。 但过了一会,她又贴了过来,“姐姐,真的有事情不需要答案吗?” 明月心头一动,傻奴这是要开窍了? “当然,有些事情没有对错,只有立场。立场不同,选择就不同,没什么好责怪的。” 傻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里的书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立场。 什么样的立场才需要残忍地伤害心爱的人呢? 她还是不懂。 这一夜,她罕见地失眠了,她闭着眼睛,脑海里错乱不堪,反复回荡着几句话。 “傻奴,你是我的女人,国邦之争,你必须站在我这边。” “傻奴,你恨我?我不是在帮你吗?”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你怎么可以……可以不信我?” 窗子响了一下,夜深人静之时格外明显。 傻奴爬了起来,披上衣服,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关好了小窗,没看见贴墙而站的男人。 他屏着呼吸,尽管他知道,以傻奴的耳力什么也听不见。 明月渐渐下落,快破晓时,里面的呼吸声才平稳起来。 傻奴睡着了。 李远山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入,站在床边,贪婪地望着他家小孩。 她圆润了许多,眉眼无忧,明月的确将她照顾得很好。 小口还是那样微微张着,他俯身,如山般笼罩了她,轻而易举地寻到了她的小舌,轻轻含着。 他需要非常非常地克制,才能忍住不深入。 然而,他太想念傻奴了,想得发疯,想得无法压抑。 他气息渐沉,滚烫的气息烧着傻奴的脸,她微微睁开了眼。 窗子又开了,房里却空荡荡的。 傻奴没有起身,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唇,湿的。 * 第三天,李远山依旧夜深来访。 他依旧轻手轻脚地敲开小窗,听到了一阵银铃的响声。 窗柩上拴了一串昨天没有的银铃,仔细看,还是他以前送她的那串招魂锁魄的。 他僵硬地通过小窗,看向那个坐在床上的娇儿。 娇儿伸手向他丢去一个枕头,正中他的胸膛,脸因气愤而发红。 李远山落荒而逃。 “站住!”傻奴追到了院子里。 李远山的心脏狂跳,她是准备留下他吗? 她已经想通了吗? 他忍不住这样想。 但他转身时,却看见傻奴搬出来一个大箱子,掀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丢在他身上、脸上。 “拿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木制的、竹制的,一件件在号角停熄时他微笑着刻下的玩具,砸着他的脸,如同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戳中他的心。 李远山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竭力绷着脸,但还是漏出了几道崩溃的哭声。 他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一样,悲伤地望着傻奴,凄冷的白衣在稀淡月光下无力地放任玩具滑落,发出嘶哑的摩擦声。 以前,她说喜欢他穿白色。 现在,她对他的白色不屑一顾。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痛,从最深最柔软的地方,精准地传达到身体的每一处,让他好好品味到了自己的痛不欲生。 但他仍旧贪恋这能光明正大注视傻奴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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