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边,打量明月看的是什么书,“你最近也看这个?” 这是傻奴很喜欢的那本地理游志。 明月合上书,“嗯……随便翻翻,还挺有意思的。” 李远山不无得意道:“看到上面画的圈没有?那都是傻奴想去的,以后我要带她都走一遍。” 大狗狗翘尾巴了。 明月古怪地瞅了他一眼,“是吗。”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扯着,直到明月开始点灯,傻奴都没回来。 李远山无心吃饭,有些生闷气,“野孩子。” 回来非狠狠地“教训”她一番不可,让她哭着求饶,承认错误。 他左右不放心,带着人去傻奴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 然而,他们都说已经两日没见过傻奴了。 连门口的眼线都说两日没见过傻奴,只在他刚进宫那日看见过傻奴出去玩,买了很多的衣裳和吃食,看起来非常开心的样子。 李远山的心猛地向下沉,而坠落的地方似乎永无尽头。 他再次面临深渊。 明月看到回来兴师问罪的李远山,平静地问:“你能拘她多久?” 李远山张嘴就想说,当然是一辈子!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拘?什么叫拘?” 他们是夫妻,何来强拘? 明月怜悯地望着他,“无可救药。” 窗柩上的银铃叮叮响起,李远山猛然望去,满是震惊。 他家小孩,不要他了? 作者有话说: 女鹅跑咯,狗子找不到略略略,气死狗子,让你作让你狗。
第55章 糖 [V] 李远山怔怔地张着嘴,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回不去了。 他突然痛苦地偏过头,双手按住自己的颞额,妄图制止眼前泛滥的赤红,但这个动作让他失去了拐杖的支撑,庞大身躯笨重倒地,像一座山在摧毁、塌陷。 嘶喊、求饶、诅咒,李远山混乱不堪,夹杂在这些崩坏的声音中,傻奴的娇音离他越来越远。 她会去哪里? 一个人吗? 李远山面色一凛,抓住了明月的腕子,野兽的凶相毕现,恶狠狠问道:“萧擎呢?!” “在他自己家。”明月可悲地看着他。 这种眼神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李远山恍惚摇头,自言自语,“你不可信。” 他强撑起身,捡起拐杖,蹒跚离开。 沉重的拐杖点在地上,发出闷响,他忽然停下,转身盯着明月手里的书,“把书给我。” 明月将书收到身后,欲盖弥彰。 李远山深吸一口气,冷然重复:“给我!” 明月退了几步。 李远山冷笑,“苏明月,别逼我对你动刑!” “你不敢。”明月笃定。 李远山最后的面具也被撕开,他双目睁红,嘴角绷得死紧,疾步向她,一把夺过那本画满记号的地理游志,磨着后槽牙道:“你说的对,我不敢动你。” 若是动了苏明月,傻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是一痛。 为什么不信他?为什么还是不信他? “苏明月,你以为你的小动作能瞒得过我?”李远山扬起书,他的手在颤抖,明明已经悲痛欲绝,却还是倔强地挺直身体,维持自己的骄傲,“我告诉你,你把她藏到哪里我都会把她揪回来……这上面标记好的地方,我一个也不会去!” 他愤然转身。 苏明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方才她遮遮掩掩地不肯把书给他,不就是想让他按着傻奴画圈的地方一个个去找? 苏明月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她不在那些地方。 天下这么大,小兔子又那么娇弱柔软,萧擎也不在她身边跟着,她会被藏在哪里? 比起傻奴离开他的恐惧,他现在更害怕傻奴遇到危险。 他就不该信她! 明知她还心有芥蒂,却愚蠢地信了她,撤去对她的监视,以至于让苏明月得了机会送走她。 李远山猛然顿住,脸色铁青地回了苏家。 明月似乎知道他会回来,淡定问:“还有事?” “她自己出去会有危险,她毫无自保能力。”李远山步步逼近她,狰狞的脸越发扭曲,“你给她安排了人,你有没有给她安排人?” 明月的瞳孔紧缩了下,只那一下,就让黑豹捕捉到了。 她身边有人……黑豹稍微安心。 但苏明月居然敢这样欺骗他,让他可怜的小傻奴被带走了,他岂能容忍! “苏明月,我警告你!现在瑶南是玉南的地界,只要我想,我能把你的眼线全部拔干,再一个个严刑拷打,他们迟早会供出傻奴的消息!” “你尽管去。”明月直视于他,目光平静如水,“她不想回来,不想待在你身边,你就算把她抓回来,又能怎么样?” 李远山仍旧紧盯着她,内心已经慌成一片。 不是被送走的吗? 傻奴不想待在他身边吗? 为什么? 傻奴是爱他的,不是吗? ……难道不爱他了? 明月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石桌,发出的声音逼摧着李远山的清醒逐渐崩溃,她看他已经开始乱了,陡然发问: “你问过她想要什么吗?” “你问过她的真实想法吗?” “藏红花、苏伟的尸身、你那些强迫她的肮脏事,这一桩桩一件件,李远山,你问过她吗?” “你这样什么都瞒着她,最后让她自己看到真相时的痛苦,你在意过吗?” 李远山脸色惨白,他瞪着血红的双目,怒吼道:“够了,闭嘴!” 他是没有问,可傻奴也没有说! 她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懂两国争锋时的危机重重? 难道他要讲这些让她担心的话? 难道他要残忍地告诉她,她的哥哥因为背叛了大家,被扔进猪圈里吃了,骨头被丢到河里,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眼看着傻奴躲避着他,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傻奴离他远去? 他深爱于她,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里疼,怎么忍心这些事情发生? 他做错了吗? 明月拍案而起,不再给他一丝幻想,“李远山,她是个人,不是你身边一只小猫小狗,只要给足了爱就够了,她需要尊重!她也不是被我送走的,她是自己走的!” 李远山呼吸一滞,难以相信地看着她,“小猫小狗?傻奴认为我对她,只是对一只小猫小狗?” 他声音枯哑,干涸得就像一口不再有水的老井,“她自己走的……我的钟情,就这么廉价?” 他为了她废了一条腿,一度失去所有荣耀,为她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叛国之路,只为了她能无忧无虑地生活……这些她都看不到吗? 她是自己走的,自己走的! 傻奴,她没有心吗? 李远山蓦地笑了,这笑落在别人眼里,比鬼还可怕,阴冷而绝望。 他所有的付出都变成了一场笑话,变成了别人嘴里的,对一只小猫小狗的敷衍。 他冷冷地掩下自己眼底的心碎,决绝转身。 以后,他不会再来苏家了。 他再也不会和苏家人扯上关系! 天很黑,两侧的人家和商铺似乎知道他的心情不佳,只有零零落落的几盏灯还亮着。 路上的每一颗石子都能将疲软无力的他绊倒,他咬着牙再度站起,借着惨淡黑暗的夜,他不用去管湿润的眼眶。 他栽了,栽在一个看似蠢笨的女人手里。 她没有心,他恨她。 然而隐藏在乌云后头的月亮,却让他想起傻奴很喜欢吃的一种糖。 那种糖是白色的,只有塞外才能买到,酸酸甜甜的,傻奴总是吃不够,奈何玉南离塞外太远了,他李远山手眼通天也难买到多少。 李远山站住,他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斑驳模糊的影子。 像一张被翻烂的地图,他是没有被画上圈的那个。 * 小皇子降生,朝内一片欢声笑语,肃南帝也难得露出笑脸,只一个狗东西碍了他的眼,李远山。 他冷着一张脸,活像在座的各位都欠了他一座金山,偶尔愣起神来,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皮子。 肃南帝敲敲桌沿,示意他回神。 李远山坐得笔直,然而这姿态怎么看都不对劲,像是关节坏掉的木偶,又像是被冰封在雪里的雕像。 肃南帝打量了他半天,任他去了。 这样的状况没有维持太久,李远山很快恢复了正常,除了残腿彻底失去知觉外,李远山依旧上朝启奏,下朝回家。 他没有兴趣结党营私,肃南帝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肃南帝更慌了,李远山这狗东西,别人不了解,他可是他的后爹! 自打涟涟有孕后,李远山腰板贼硬,根本不听他的话,不当众反驳他已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肃南帝忙私下里打听了打听,这一打听不要紧,差点把他的魂儿都吓没了——傻奴消失了。 他犹豫着和正坐月子的谢玉涟商量,谢玉涟想了想,决定不管了,让两个孩子自己去解决。 肃南帝也权当不知道此事,只是时不时会把李远山叫到跟前来谈心,说什么他等了谢玉涟三十三年,中间谢玉涟还嫁了个下人、生了条狗,他苦不堪言、寂寞如雪,但到底也过来了。 李远山没有反应,反而跪在了地上,向他求一个女人。 肃南帝怀疑李远山在使诈,赌气似的把他求的那个在玉南做质子的塞外公主丢到李宅里去。 李远山收了。 李远山真收了! 肃南帝震撼不已,特地出宫看了一眼,发现那楚楚可怜的美人居然在院子里洒扫,显然是碰也没碰,他要把那美人收回去,李远山还不干。 李远山还说要娶那美人,宴请天下宾客。 肃南帝恍恍惚惚回了宫,对谢玉涟道:“涟涟,我好像,办砸了。” 深秋之季,李远山真的十里红妆娶了个女人回家,天下人无不为那场婚宴而惊,那场面、那排场,天底下难寻第二个。 新婚之夜,公主在偏房酣睡,李远山在自己的房间,彻夜枯坐。 三日后,李远山带着公主回老家了,他说这叫回门。 肃南帝酸唧唧道:“什么回门,他当初都没带过傻奴回门呢……” 傻奴…… 肃南帝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李远山,似乎真的很久没有提到傻奴的名字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傻奴这个人。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南关出发,训练有素的士兵脚步齐整,李远山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他身后的马车里传出狗吠鸭叫,吵闹非常。 他像是没听到,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神情冷峻。 他们路径高原、盆地、平野、山河,最终抵达了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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