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你跟朕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朕放下心,过过安心日子,嗯?!” 要不是她身上有伤,皇帝恨不能直接一巴掌拍在她身上,越说越气不过,抬起手一巴掌拍上她后脑勺,对她怒目而视。 夏漓抱着枕头,不敢看她皇兄,作鹌鹑状:“我错了!” “认错倒是快,就是从来不改!”皇帝吐了口气,再道:“你到底怎么想的?什么叫三岁就该死了?什么叫现在死了也没遗憾?还很划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朕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你就不担心活着的人伤心难受?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夏漓嗫嚅道:“我……,我那不是吓唬邓柯的话嘛,当不得真。要是邓柯觉得我怕死,那还不得狮子大开口,不知道得提什么要求。” “你少来,别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么些年上窜下跳的折腾,奔得不过个‘死’字,朕费尽心思让你活,你却总陷在幼时的记忆中出不来。 那时候你还小,对死亡存畏,所以过不了心理的坎;如今你是大姑娘了,反倒是不畏死,却仍是过不了心里的坎。 阿漓,做人得向前看,你有父兄,还有恪承恪礼、予晴予盈这些血亲,这么些人,不值得你活着吗?你回京这些时日,他们待你可有半点不好?即便将来朕不在了,他们也必会好好照顾你,活着有什么不好?” “……,说我就说我,您作什么又拿你将来不在这些话来刺我?” “朕不过说说你就受不了,那你的所作所为呢,你让朕怎么办?……朕比你年长三十岁,必得比你早走,不然朕为什么急着让你成亲?就是让你将来有丈夫儿女作牵绊,不至于过于难受,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让朕为你做的所有打算全部落空?” 夏漓心里难受,她接受不了他皇兄口口声声要比她早走,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心中一叹,道:“朝阳,你还有两个月才到十七岁,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朕只愿你能无病无灾到老,将来夫妻和美,儿女双全,才不妄这么多年来朕为你操的这么多心。 至于朝堂政事,朕给你护国爵位,并不是真就要让你为了朝政去舍生忘死。这爵位是一柄双刃剑,没有这把剑,和有剑而不用,这其中的不同,你明白,做的也不错,不需要额外再去拼死。……你懂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 夏漓侧头看着她皇兄:“皇兄,我没有故意找死”,看着皇帝明显不信的样子,她再补充:“当然,以后也不会故意去找死。所以,你也别老来死啊的死的来刺激我,你得答应我听太医的话,多锻炼多活动,你得长命百岁,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夫妻和美,儿女双全,万一我没达成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守着太子,守着所有人,在有生之年,活得好好的。” 夏漓在心中呐喊:她哪里有故意找死,她那是迫不得已! 皇帝叹口气:“太子是个好的,温和也有决断。朕做这些,其实和你一样,都是因为走不出先帝末年那场宫变,当时的整个朝廷乌烟瘴气……,不过都是以防万一。可是,朕也没耽误过日子,忘不掉便忘不掉吧,但咱们怎么也要做到不深陷在过去,好好生活,你说是吧。” 夏漓点点头。 皇帝拍拍她的头,道:“好生在宫里歇着,伤没好不准出康宁宫,更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 夏漓再点点头。 “行了,休息吧。” 刚刚为了教训夏漓,皇帝将人都谴了出去,这会儿便喊人进来照顾她,他自己则带着何玉出了康宁宫。 皇帝在心中轻叹,他与他妹子,这辈子是摆脱不了过去的影响了,他们都一样,对这世间总觉得不安全,不把主动权握在手中,总是悬着心。 所以,在阿漓与边军有交情时,他便为她赐了护国爵位,更是让她成了京郊大营主将的儿媳,便是为了朝廷,为了儿女做的一层保障,他相信,他的妹子阿漓有那个能力,在遇险时力挽狂澜,正如她在边军以一已之力,改变整个战场形势。 他们兄妹的信任在苦难中铸就,他信任她,正如她信任他。 几日后,夏漓已经可以起身坐着,只是不能久坐,也不能蹦跳。 何有才例行去承明宫汇报她的身体情况,回来后,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一张清秀的小脸笑成菊花:“殿下,您瞧奴给你带什么东西了?” 夏漓接过来打开一看:“你遇到黎世子了?” 纸上写着:‘殿下:见字如晤,数日不见,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然后空了一列,再写道:‘愿为林中木,枝枝结连理。’ 落尾是个‘彦’字印。 夏流捏着信纸,腹诽:‘肉麻死了,她写‘但为林木’,他就要‘结连理’,怎么这脸皮越来越厚,这莫不是迟早要超过她吧? 何有才伸着脖子,想看看写的什么,口中道:“嗯呐,世子求陛下让他来看您,被陛下给拒了,恰好碰到奴,便写了这条子。” 夏漓瞪何有才一眼,把他瞪的缩了脖子,才道:“幸得没让他来,这里怎么说也是内宫,哪能容外男一趟一趟的来?” 何有才‘嘿嘿’笑:“……,世子还在内宫墙外等着您回信呢。” “你没告诉他,我被陛下关禁闭,伤没好不能出去?”夏漓边问边去书案上,持笔想回信的内容。 “说了,世子说他知道。” 夏漓点点头,在纸上挥笔,一蹴而就。然后盖上小印,再把纸折好,递给何有才,让他送出去,不忘叮嘱他:“你亲自去一趟,记着,除了你和黎世子,其他人不能碰。” 要是给其他人看见,私相授受,她的脸不够丢的。 何有才点点头,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黎寻之确实从太子处知道她给关了禁闭,但他对她的伤情始终不放心,便趁着今日陛见,呈禀户部事务后,在告退时,以担心长公主伤情为由,求陛下赐见。却被陛下以‘朝阳的伤适宜静养,不方便见客’为由拒绝。 幸得遇见来回长公主身体情况的何有才,便让他给带几句话。 他自己在内宫外墙处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何有才兴冲冲递来的信,以装有金银的荷包谢长公主身边这位大太监,却被他笑呵呵的推辞了。 他打开信一看,不觉失笑,他收起信,步履轻松的出宫,只因信上写着:‘兄虽禁我,伤药太医却是一刻未停,痊愈在望。 不过,黎大世子,我今日方才信了,你也是酸腐文人中的一员。’ 末尾还是那枚‘漓’字小印。 上次收到的黎寻之信的时候也在宫中,夏漓便将信放在宫中的书房中,她去翻出来,加上手上这封,她计划把他给的东西都放在一起,等出宫的时候带出去,和那古玉、折扇什么的都锁一个箱子里去。 手中的两封信,夏漓左右看了看,忍不住将信展开,放在一起观看,这人的字体自成一格,有行楷的影子,但又不是行楷,字似乎比她写的好看,夏漓来回打量,心中渐生臊意,她又将信都折好,快速放入盒子中。 唉…,夏漓在心中哀叹:长得好的人,连字也好看。她都快被美色给惑住,这可怎么是好?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夏漓的伤终于养好,行止无碍,但是尽量别磕着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要好好保养。 伤好后自然是要去承明宫请安报备,早膳后,她带着何有才等人,行走在去承明宫的路上,刚跨过一处门栏,便听到前方传来:“哟,这不是摔成八块的某人嘛,啧啧,这么快就粘合成人型了?” 旁若无人,大声嚷嚷的不是二皇子,还能是谁? 夏漓呵呵笑,她缓步向二皇子靠近,边走边挽袖,双手互相捏的‘咔咔’作响,动作不大,威慑力十足,她不打算与他比口舌,她要与他比比拳脚。 二皇子后仰,口中咋咋呼呼:“嗳嗳,做什么呢?大庭广众的,想动武?” 夏漓不理他,持续靠近,眼看着不能幸免,二皇子忙朝旁边跨几步,再起步向前,打算躲过这一遭,口中大喊:“寻之,你不管管她?” 夏漓也跟着二皇子移动,在他就要越过自己身侧时,作动手状,惹的二皇子侧身躲她之时,伸脚快准狠的绊在他的必经之处,将他绊得一个趔趄,口中同时嘲讽他:“寻什么之,天皇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摔掉你的大门牙,看你……” 她双手抱臂转身,额……,还真见到了黎寻之,他正好扶住要摔倒的二皇子,她睁大眼睛,而后作若无其事状,将后半句话补完:“看你……怎么漏着风告状!” 二皇子站直后,诚肯对黎寻之道:“寻之,休了她吧!本王是为你好,你看到了,她是真的会动手打人的。” 黎寻之:“……,这就不劳二殿下操心了。” 夏漓呵呵笑:“老二,来来,姑姑好好疼爱你,给你补上童年少挨的抽。” “……”二皇子干笑:“不用,我得去找陛下告状,让他再关你个八百年。” 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往宫外的方向跑走,笑话,他能是那送上门找抽的人?他刚去过他爹爹那儿,告状的事等下回吧。 夏漓哼哼,对着二皇子溜走的方向喊:“嗳~,你跑错方向了,你爹爹难道住宫外的?” 黎寻之忍笑,揖礼后,问她:“殿下可是全好了?” 他细细打量她周身,再看向她的脸颊,确实没有了那时的苍白,现在一张小脸白里透粉,此时正微侧着头,看他身后二皇子离去的方向。 夏漓收回视线看眼前人,他顶着张莹白的俊脸,身上并未着世子服饰,而是穿着绯色官袍,手上拿着折子,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她,她回道:“你没看到我都能动手动脚揍人了?你做什么去?” “去见陛下回禀户部事宜。” 黎寻之回她,他这段日子承包了所有户部需要进宫回禀的事务,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果然在今日见到她。 “哦,那走吧,我也去见陛下。” 夏漓回身,邀他同行。 二人并行去承明宫,路上无话,夏漓却起了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微微扯唇,唇形不动:“好好走路,看什么看!”她被他一眼一眼给看得心里都起毛了。 “殿下为什么要揍二皇子?”黎寻之一笑置之,果然不再侧头看她,找了个话题跟她说话。 “想揍便揍,需要什么理由。”就二皇子那欠揍的长相,她能一天揍他八百回。哼!关她八百年,他试试! 突然,她停步,看向他的左手:“手伸给我看看。”二皇子那货,害的她差点忘了正事。 他便也带着笑意停步,伸出左手展开,放在她眼下。 她伸头认真看了看,伤口结的痂还没完全脱落,脱了痂的地方新长好的皮肤粉嫩嫩的,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她收回视线,皱眉:“你说你是不是傻,差点手指就全没了,好好的手差点变成烧火棍,你就不能四肢健全好好的活着?” 他笑意不减,见她皱着眉,他忍着想替她扶平的欲望,将手背向背后:“我没事,又不会送命。” “……”这都不忘影射她,夏漓郁闷,瞪他一眼,转身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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