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于山腹处的洞穴。 新生的紫红色葛藤自上方垂落,繁密的藤叶几乎要将洞口掩映住,但凡眼神头差劲点,就会忽视过去。 渠月将竹篮里宰杀干净的肥鸡挨个掏出来,搁在洞口前。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一个硕大的灰褐色脑袋从藤叶瀑布中探出来,它晃了晃耳朵,紧接着,整个身体也从缝隙中钻出来。 那是个肩高约两尺的灰色成年野狼,耳朵垂直竖立,眼神冷酷,整个狼看起来威风而又充满压迫感。 尤其,当人蹲在地上仰望它时,那种可怕森冷的威慑感尤甚。 用句准确的话来描述,就是渠月这样柔弱的女孩子,它能一口咬死俩。 作者有话要说: 狼:嘎嘣脆,没油水。
第25章 “唷!”渠月打招呼。 灰狼回了个哈欠,扭头舔她的脸,酥酥痒痒的,惹得她哆嗦发笑,等彻底给她洗完脸后,灰狼继续舒展了个懒腰,埋头大吃起来。 渠月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手指一下一下梳着它油光水亮的背毛:“这段时间,还是不要靠近我住的地方。本来我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见你的,只是,鉴于之前你已经见过那人,不管他是故意掉下去的,还是被你吓进去的,我都得防备着他秋后算账。正好他现在说出不会迁怒我的话,那我自然要打蛇随棍上,做出相应的姿态——后山这里,有我喜欢的东西。当然,这并不意味我相信他们,相反的,我很怀疑他们是故意说出这种话,想要我放松警惕,然后在我以为自己会逃出生天时,一棍子把我打死。所以,你的居所一定要更换的频繁,不要老是呆在一个地方,更不要吃任何莫名其妙出现在山上的东西。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灰狼吧唧吧唧的同时,轻声呜嚎,似在回应。 渠月重新恢复笑模样,轻声道:“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最近我心里一直很不安,尤其特别担心你。” “悬在我头顶的刀子终于要落下了,就目前来看,我可能不会死,但我总觉得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那些人费尽心机养我这么大,可不像是会任凭我化险为夷,从此海阔天空的样子。” “我本身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不管将来遭遇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感到痛苦,亦或是绝望,一切磋磨只会让我更清醒。我从不怕自己出事,只是辗转反侧的担心你们。自从黑子走后,就只剩下咱们仨相依为命。有时候,我也会在想,如果你们也是人就好了,是人的话……” 话说到一半,渠月自己就先笑了,“是人的话,我根本不可能同你们交好……” 渠月又絮絮叨叨跟它说了很多,离开之前,忍不住捧着它毛绒绒的大脑袋,再三叮嘱:“黑子它们的坟墓,我会照顾好。之后……只要有任何异常,你都要先保重自己,不要管我,也不要管黑子它们,跑,努力跑,只要你还在,只要你们还在,我们终究是会再次相见的。” 灰狼顶着血渍呼啦嘴,又将她好一通舔。 渠月在山上待了很久,直到暮色降临,才带着小半筐山莓,施施然回了院子。 然后,就被等候已久的掌门张渠明打劫走一半果实。 “阿月,院子里尚有客人在,哪有主家吃独食的道理?”瞧着她似有不服,张渠明耐着性子,轻声劝。 白贞得偿所愿,一口一个山莓,冲渠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虽说这山莓口味也就那样,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瞅着渠月不痛快,她就高兴了,笑呵呵附和:“就是就是!可不是我心存偏见,渠月道长,你瞧瞧张观主,多么不矜不伐啊,再瞧瞧你,轻狂无状,明明是同一个师父教养出来的,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白扶苏坐在一旁,手里捧着细瓷茶盏,默默看着,并不插话。 渠月瞟白贞一眼,低垂头颅:“……这是我准备当晚饭吃的。” 张渠明不赞同:“胡闹,晚上只吃一点果子怎么行?” 渠月别过头,抿着唇瓣,不说话。 张渠明叹道:“那东西毕竟是野果,酸性重,吃多了容易酸牙……” “嘶——” 他话音未落,白贞就已经捂着下巴抽气起来。 很显然,娇贵无知的小公主被酸倒了牙。 渠月偏过头,点漆的眸子噙笑眯起,似乎有些震惊地将她上下扫了一通,随后信服回道:“掌门师兄说的没错,是我太失礼了。” 接着,她让随侍一旁的婢女们把山莓都清洗了,摆在院中石桌上一起,最后,还叫来窝在厨房里,鲜少出来晃荡的陈厨,噼里啪啦点了好些菜。 白扶苏有些受宠若惊,她刚刚点的菜里,有些是符合他口味。 张渠明望着摆满桌子的菜肴:“……你吃得了吗?” 渠月:“没关系,你可以打包带走,放心吧,我不介意你分给小徒弟们吃。而且,善士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你说是吧?” 白扶苏自是风度翩翩回答:“当然,只要观主不嫌弃,随意便是。” 他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只余白贞一人,望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捂着一张口就酸得直流口水的嘴巴,可怜呜咽。 膳罢,暮色渐深。 渠月净过手,捡了一册话本子,坐在白扶苏下首处,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白贞在跟着张渠明回上清观时,忿忿对渠月做手势,示意她等着。 渠月似有所感,抬起头,目光清亮,越过层层暮霭夜色,冲她粲然一笑,抬手从身旁果碟中捏起一颗山莓,慢条斯理放入嘴里…… 意有所指的动作,气得白贞想打人。 渠月唇角不自觉微微翘起。 看人吃瘪,从来都是那么有趣。 等窗外蛙鸣虫吟声渐嚣,也到了渠月回屋休息的时候。 “阿月,我很快就要回京了。”白扶苏道。 渠月停下脚步,先道了声恭喜,旋即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善士离开的话,我也终于可以出谷去了。说起来,因为需要照顾善士的缘故,我已经有两个月不曾踏出上清观一步,每天都是看着同样脸庞的人,即使善士面若好女,世所罕见,我也看腻了。” 白扶苏安静望她,似乎没听出她话语间的嫌弃,眉心朱砂痣熠熠生辉,净水的眼瞳中亦似有星河涌动:“要不要跟我一起走?阿月,你知道的,你不属于这里,更不应该留在这里。” 房间里,橘黄色的烛光静静燃烧。 渠月回视着他,二人四目相对,良久,她缓缓开口:“……这种话,我听过很多次。” “我长得这么好看,即使名声不好,仍不乏对我一见钟情者。他们都是那样热切地想要带我走,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想要将我珍之重之的安放,从他们嘴里,我听到了这世间最美好、最动听的情话……” “我很感动,然后,我问他们,既然我如此重要,那么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他们说,愿意。” “于是,我十分感动地为他们递了刀。” “他们却立刻反悔了,恼羞成怒骂我有病,骂我不知好歹。” “可善士,我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二师兄虽然嘴上没说过爱我,非我不可的话,但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是他奋不顾身救了我。为我去死,这是连我二师兄都可以做到的事情,怎么轮到嘴里不停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他们却做不到?如果他们的极限就在这里,我又为什么要放着从小到大一直仰慕的二师兄不喜欢,反去将就他们?” 渠月掸掸衣袖,点漆眸子映着烛色暖光,漫不经心看入白扶苏眼底,轻描淡写道:“过去的事,我本不想再提,挺没意思的。只是,善士今日又提起了这话,我就挺好奇的,如今的善士,又能为我做到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桔子前两天跑出去疯玩不回家,就两夜没回家而已,当我终于找到它的时候,它整个猫都病恹恹的,嘴巴留很丑的口涎。 回到家里,它就缩成小小一团,不动不叫。 我带它去看医生,医生说它应该是冻感冒了,说毕竟是家养猫,不仅不耐冻了,恐怕连找东西吃的能力都蜕化了,所以才会生病。 我就…… 小桔子,你可是流浪猫出身啊!你丢不丢猫啊!自己把自己玩生病,可真有你的!
第26章 未月既望,清白光华如水倾泻流淌。 渠月站在葳蕤的庭院里,偏头望来时,舜华容颜浸润于月色,如瓷莹润的肌肤似乎会发光,她静静凝睇着里屋中的白扶苏,与夹枪带棒的话语不同,她此刻眉眼柔和,神情恬淡,宽松的袍衣含风浮动,飘然而立,似从月宫来。 “卿之所愿,无有不从。” 白扶苏站起身,缓步走近,“……这种话,我猜你应该也听多了。” 渠月笑而不语。 “阿月,我们做个交易吧。” 白扶苏在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停住脚步,净水的瞳里有着神佛一般的通明悲悯,“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实现;作为交换,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那算了。” 渠月果断拒绝,“虽然善士你长得好看,又确实位高权重,大概是很多人倾慕的对象,但我这个人,最是专心不过,即使二师兄是你口中的‘赵氏余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我还是喜欢他,还是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我救不了他,只能陪他一起死,也是我心甘情愿。” “所以,善士与其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早点洗洗睡。我与二师兄……我们之间的情意,乃是万中无一的命中注定,除非死亡,不然,这份感情永远也不会断绝。” “……如果说,我不介意你念着他呢?” “我介意。” “这世上,断然没有心有所思,却还跟旁人黏黏糊糊的道理。” 说罢,渠月鄙夷扫他一眼,撇嘴离开,不停腹诽,真不愧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玩得真开! 这哪里是“小观音”,分明是“欢喜佛”! 白扶苏:“……” **** 白贞最近非常高兴。 不仅因为他们归期既定,她的扶苏哥哥很快就要远离那个轻浮道姑,更因为她昨日接到嫂嫂来信,说她要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所以,现在瞅见渠月诌着理由从扶苏哥哥那里骗钱骗喝,她都不觉得生气,反而对仍蒙在鼓里的她报以高高在上的怜悯,心中得意冷哼,作吧作吧,这种胡作非为的快活时光,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那些教坊管事最会磋磨人了! 白贞背着手,亦步亦趋跟着渠月身边。 今日,那个轻浮道姑一改往常,换了身深色的衣裳,鸦羽长发松松散下,只在发中用红色发带随意束了束,淡然出尘的气质油然而生,仿佛隐居于世的高人,令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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