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长得很美。 只是,她的美,不是那种浮于表面,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褪色的美,而是一种从内而外,仿佛与生俱来,足以模糊了她年龄和性别的高雅气度。 遥遥望去,她给人的第一感觉,不会过于尖刻,令人生畏;也不会过于柔软,让人生出亵渎之心。 是一种近乎美玉的温润福相。 她这样的女子,姿容相貌,已经完全脱离了讨论范畴。 ——你不配。 意识到这一点后,渠月敛下长睫,即使身后的门扉无声阖上,脸上也没有再露出什么异样表情。 白贞得到消息有点慢,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刘辖司已经守在殿门外,而那个被召进来的渠月,已经进去了。 虽然她知道,嫂嫂不是会轻易被人糊弄过去的人,但有白扶苏前车之鉴,由不得她更谨慎小心。 出于这种心情,白贞想要进去掺和一脚,不曾想,刘辖司却拦下了她。 “我保证不捣乱!” 刘辖司道:“白夫人既然想单独跟渠月道长说话,就不会喜欢外人打扰,您过去,恐怕会妨碍到她。” 白贞小脸皱成一团。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理,但就是担心嫂嫂也被渠月那家伙骗了。 刘辖司笑着安慰:“请您放心,白夫人能走到今日,就证明她绝不是偏听偏信之辈。” “好吧。” 白贞尤不甘心,却也不想惹嫂嫂生气。 不多时,含象殿结实的门扉无声推开,渠月全须全尾从里面出来。 白贞一跃而起,刚想质问她跟自己嫂嫂说了什么,里面就传来白夫人沉稳平静的声音:“刘辖司,送渠月道长去长安殿,贞儿,你进来。” “……哦。” 长安殿,位于皇宫东北角。 距离含象殿并不远。 大概行了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跟渠月见过的其他的宫室一样,繁盛绿植掩映着亭台楼阁,灿烂的阳光倾斜而下,长桥下流水泛着细碎光芒,处处精致华美。 渠月对于更换住所这种事,并无异议。 而且,宫人伺候也是妥帖,从没有让她有过丝毫被怠慢的感觉,甚至,她觉得这些宫人可比白扶苏那些下属们,用起来顺手多了。 不能说乐不思蜀吧,最起码也是流连忘返的程度。 而对于宫人来说,渠月也不是很难伺候的主子。 相比于那种小人得志,明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偏要通过为难下人,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的跋扈轻狂之徒,她显得过于安静沉默。 就好像跟所有人都没话说似的。 如果不是她会在吃上提出要求,宫人几乎都要以为她是哑巴。 她非常安静。 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宫里的天禄阁,挑自己喜欢的书,然后,让宫人抱回长安殿,安静看书,往往看着看着睡过去,睡醒了,就继续,也不觉得枯燥。 当然,渠月虽然很好伺候,但宫人却没有丝毫胆量,敢骑到她头上试试。 一方面,是没有人想试试自己的脖子跟定安王的刀子谁硬;另一方面,也是没有人敢忽视刘辖司的背后之人。 只是,长安宫的宫人心里有数,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样。 当渠月再去到天禄阁的时候,就被人拦下来,说是里面的人乃是当今太后,外人不得入内,来传话的小太监不停点头哈腰,生怕得罪哪个。 渠月微微颔首,以示理解。 她没有为难苦命人的爱好。 今天不能挑,那就明天继续好了。 反正,她又不急。 大概是因为没有书消遣解闷,她也不需要那么匆忙回到长安殿,走在蜿蜒曲折的游廊时,她突然闻到很甜的香气,扭头望去,就瞧见假山丛中,生着一颗冠如华盖的桂花树。 细细密密的金色花朵,点缀翠绿枝头。 熏风拂过,幽远绵长的香气盈盈袭来。 渠月站在廊下,默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从谷里出来那么久了。 久到,桂花都开了。 “帮我采些来。” 这是渠月第一次提出要求,宫人们自然无有不应。 渠月坐在廊下阑干上,安静等着。 只是,当宫人正手脚麻利撸桂花时,游廊下方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并伴随着愤怒的指责:“大胆奴才,你们在做什么?!这可是我表弟登基时,南郡特意进贡的贡品!” 循声望去,渠月就看见娇艳无比的姑娘,正气势汹汹指挥着身后的宫人,把那群桂花树下的宫人统统拿下。 事关皇帝贡品,摘花的宫人慌做一团,根本顾不得辩解,跪下求饶。 而呆在渠月身后的宫人,一时间也慌了神:“是、是太后娘娘和沈家二小姐……” “怎么遇上太后娘娘了呢?明明她回宫的方向不走这里!” “说这个已经晚了!这棵树是贡品,怎么没有提醒?” 也有人叫苦不迭:“这皇宫里,什么不是贡品?就连咱们身上穿得衣服,都是织造局进贡而来!” “这可如何是好?” …… 她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颤颤巍巍来到渠月身边,小声道:“渠月道长,要不然……咱们去请个罪?” “请罪?” “嗯,那毕竟是太后娘娘……” 宫人小心翼翼觑了眼她的脸色,见她神情平静,似乎一无所知,迟疑片刻,才斟酌着字句道,“万一传出您与她不和,恐怕会让殿下为难。” 渠月沉吟片刻,缓缓站起时,在宫人的带领下,屈膝向那位被众人簇拥的华美妇人请罪。 宫人则跪在一片,不停跟太后解释理由,想要说她们并非是故意冒犯,请她宽恕。 沈太后垂下视线,略显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渠月。 许久之后,才可有可无地嗯了声:“算了,都起来吧,念在你们并非有意犯上,此时便就此揭过。” 宫人们感激不已。 不停磕头谢恩,之后,才急忙爬起来,搀扶身体发晃的渠月起身站稳。 沈家二小姐却不依不饶:“姑姑,这可是南郡献给表弟的礼物!岂容一群下人随意践踏?您这样轻拿轻放,指不定会养大某些人的心呢!” 沈太后没说话。 沈家二小姐道:“我看,就让下人们给那群以下犯上的宫人掌嘴二十,也让他们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 沈太后略略迟疑,转而望向渠月:“你觉得如何?” 扶着渠月的宫人手在发抖,哪怕再傻,都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虽然如今皇帝大权旁落,可眼前之人仍是礼法上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而渠月道长,如今只是个没名没分的姑娘,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太后娘娘。 “掌嘴?” 渠月动了动脚踝,确定并没有很难受后,缓缓拾起头,点漆的眸子里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是这样吗?”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给我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糯墨 20瓶;我会继续努力的! 比心~
第42章 话音未落,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甩在了沈家二姑娘脸上。 渠月神情淡淡,出手却毫不留情。 只一巴掌,在那张娇嫩白皙的脸上,留下清晰可见五指印。 “啊——” “大胆!” 宫人一片哗然。 或是发出尖叫着摇摇欲坠;或是大声叱责,恨不得将她当场打杀;或是匆忙挡在她身前,拼命向沈太后赔罪。 渠月这一大逆不道之举,也惊到了沈太后。 她完全不敢相信,竟有人敢当着自己面前动手。 “你——” 沈二姑娘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勃然大怒,被羞辱的恨意,让她目眦尽裂,挥开碍事的宫人,尖叫着扑过来。 然而,不等她尖锐的长指甲刺伤挡在渠月身前的宫人,就被渠月精准擒住手腕,反手又甩了一记耳光。 这一次,渠月更是毫不保留,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脸上传来的火辣辣剧痛,几乎让沈家二姑娘昏死过去。 双方宫人乱做一团,唯独渠月一脸置身事外的风轻云淡,仿佛造成这一切并非是她。 渠月心情很好。 她揉了揉别力道震得生疼的手,缓缓收回落在沈家二姑娘的目光,拾起头,冲着沈太后露出一个腼腆赧然的微笑:“看沈家二姑娘的表现,不过是区区两巴掌,就已经受不住,推己及人,我觉得她提议的掌嘴二十,还是到此为止吧。” “为了我好,也为了她好。” “放肆!” 沈太后面染愠色,搭在宫人胳膊上的手不停发抖,“……真是放肆!你竟敢当着我面前,藐视宫规,无视尊卑,肆意欺辱我沈家女儿!!” “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吗?!” 她唇瓣哆嗦,似乎是气狠了,半晌,才又吐出恶意满满的一句,“我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给了你放肆的底气!” “大概……” 渠月顿了顿,莞尔轻笑,“是白扶苏吧。” 沈太后眼瞳骤然缩成一点。 他的名字一出,渠月就明显感觉到宫人们喊打喊杀的声音都小了起来,甚至,没几个敢跟她对视的,都心虚地别过头。 这让她进一步了解到了白扶苏的可怕之处。 只是,她非但不害怕,反而非常开心,就连望向沈太后的眼神,也愈发柔和了。 “虽然她们只伺候了我几天,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可又实在不喜欢挨打,于是,就只好委屈……沈家二小姐了。” “如果太后娘娘您实在不高兴,我就给她道个歉吧。” “打她耳光,是我不好。” 沈太后盯着她,语气森然:“你以为抬出定安王的名头,再道个歉,这事儿就能轻易揭过去了?” 渠月摇摇头。 她当然没有这么天真。 沈太后刚要稍微顺点气,就听见她开口道:“打耳光这种事,我很不喜欢,希望沈家二小姐引以为戒,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就不只是被打耳光这么简单。” 沈太后捂住胸口,瞪来的目光似乎恨不得生吃了她:“区区……区区一个下九流的贱人,竟然也敢这么跟沈家嫡女说话!你现在还没有嫁给定安王呢!如此猖狂无状,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渠月掸去衣袖上不存在的尘埃:“不劳太后娘娘挂心,这是我跟白扶苏之间的事。” “哦,对了,关于剩下的十八个巴掌,还请太后娘娘告诉她,她爱给谁给谁,只是,别落在我身边的宫人身上。” “我下九流一个,天生没有什么心气儿和德行。” “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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