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可信的,居然是他,是一国太子! 贺秉修越想参的人,可能爬的越高,他越看重的人,可能越被父皇贬远! 他因为母家过于繁盛而被父皇不信任,十分委屈! 长而久之。 贺秉修变得越来越暴戾。 私下爱折磨人,听人惨叫,以此发泄。 贺秉修此时想到父皇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几日前连让两席的耻辱。 突然积羞成怒,变得怒从心起,瞬间爬满面部。 先前和顺,宽宏雅量的温雅公子消失。 变成了一位随时易怒的太子殿下。 施幼南此时依旧平静,比刚才面对贺秉修更加平静。 性子凉凉淡淡。 眼神都不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轻给贺秉修再满了一杯茶水,却被贺秉修一掌捏碎,茶和血水混合,流进茶盘里。 “殿下,莫怒,皇位一定是您的。陛下不过是害怕安国公与将军,蒋家已经无人入仕,已经是在保护你。” 贺秉修突然起身,将茶盘掀翻在地。 猛地抓住施幼南的前襟,红着眼睛问道。 “为什么封了本宫为太子还任由我被朝臣难堪,本宫为自己辩白,怎得还成了心胸狭隘? 幼南,你告诉我,为什么本宫外戚强大不是我的助力倒还成了我错的源头?” 施幼南见惯了贺秉修这个模样,轻轻拍抚贺秉修的背部。 温声细语,犹如鬼魅吸魂。 “殿下,陛下只是怕你的风头,势力盖过他,这些不是您的错。是陛下惧您。” 贺秉修突然身形一震,头有些失力,靠在施幼南肩上。 大口大口喘气。 心中却不信这些话,却又是信的…… 他最敬仰这位父皇。 他勇猛,明断,所有好的词语都能用在他这位父皇身上。 他给南息带上了一个更好的盛世,门不闭户彻夜尚可。 贺秉修自小立志就是想做一位同他父皇一样的君王。 带领这南息,过更好的生活。 可惜的是,他这位父皇每每在他拥护的时候,退避他的拥护。 凡有朝臣参他细微之处,那都是大罪,轻则罚俸,重则训斥禁闭。 实际,他无过错。 这么些年了,他小心翼翼,不出差池,也有人能逮到他的错处。 衣冠不整都能在早朝上一番训斥。 更遑论其他。 “如果没有外公(安国公),没有舅舅(护国大将军),你说,本宫会不会好些?父皇会不会不再这么对我?” 施幼南沉默不言。 许久,才蝇头小哼,“不会。” “安国公是关键,但是不全是。因为前朝的旧臣遗留下来的,几乎都以安国公马首是瞻,除了宣平公颜家。 这样说,新臣加旧臣,朝堂上一小般的人,是安国公,是太子的人。您说,陛下,惧不惧?” 贺秉修沉闷的声音有些委屈。 “可是本宫又不反,惧什么。本宫不还是在乖乖听他的话吗?既没有戕害手足,又无折杀大臣扩充自己的势力……” 他仰慕父皇就跟修仙之人仰慕真仙一样,那种崇拜与跟随。 还好没有做…… 做了的话,太子与皇后顷刻间便会被废。蒋家一族也会沦为叛国贼,被诛杀。 施幼南知道太子对父亲的仰慕,这位伟大的父亲则是他的执念,像他一样伟大的执念。 他要恢复施家三十年前的荣耀,就要成为太子面前最大的功臣,一手推他上位,打破先帝的旨意,重令他们施家后世能入仕为官,而不是光秃秃继承一个爵位! 如果他不想太子再在陛下面前仰望一般的活着,就需要让殿下知道,陛下不是神灵,毋需仰望! 而打破殿下心中的神,必然难受,但是需要! 不然贺秉修就一步也不会踏出,只会在被陛下惩戒后自己一个人虐待下人发泄。 像极了一位假的太子。 这些年因为他屡次被骂被弹劾,少了不少势力,他要是在不给殿下把把关,认不清现实,太子之位怕是终有一日会不保,而蒋家也会随之颠覆。 他运气好,还能活着,重新择选。 不好,就是施家陪葬。 当年施家那件事闹的太大,现在再翻出来,也是不小…… “殿下,休息吧。臣要告退了。” 他现在要去看看贺拂明府邸,还要探听一下辰王伤势,李侍郎弟弟的去处…… 诸多事情还等着他。 胸口一阵闷疼,又是一阵咳嗽。 捂着嘴,施幼南咳的呼吸都不正常。 这个时候,贺秉修赶紧伸手在施幼南怀里摸索,抓住一小瓶药,赶紧找了水,倒上药,给他服下。 看着施幼南渐渐平稳呼吸。 贺秉修和稍稍放心。 “你先退下,过一段时间春日猎,先做准备。 那封信,和他背后的人我先想办法,你休息休息,别熬坏了身子,本宫还需要你。” 施幼南看了一眼贺秉修,点点头。 完全出了东宫,一旁一位常年侍候他的奴才问候自己公子的身体。 施幼南拿着尚好好的狼毫正写着些什么,待写完了后,搁下笔,双手指尖捏着宣纸的两角,轻轻的吹拂一番。 “太子日前刚被训,出城办案又一无所获,此时太子的人马不宜出面。替我走一趟二皇子府邸,最好能进去。还有,方才在酒楼外迷晕的姑娘在何处?” 仆从行了礼,躬身,说到。 “奴才这就叫人前去二皇子府邸,刚才那位姑娘已经在府里公子书房的暗室里候着公子呢。” 施幼南点点头。 “回府。” 今夜,务必要安排好。 辰王今夜受袭,按照国君这几日对待辰王的态度,怕是明日一早要去二皇子府邸请人,这就要看,是陛下亲去,还是让王舟前去。 不管是谁,明日陛下都是要走一趟,请辰王殿下回宫。 此时也不知道宫里知不知道辰王遇刺的消息会让国君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皇宫。 王舟这才刚禀报完,贺嘉佑就让他带着御医连夜出宫,替辰王诊治。 前脚王舟才踏出殿门,后脚贺嘉佑就叫住他。 “朕也去。” 随手皮了一件火狐大氅,跟着王舟的步子撵上来。 大半夜的,陛下带着王舟和数名御医直奔二皇子府邸。 这是所有人都未想到的。 按照之前陛下对辰王突然而起的偏宠,以为第二日会去接辰王,却没想到当时就会起驾去往二皇子府。 当贺嘉佑亲临到二皇子府时,这简直不能用寒酸来形容,可能稍微富庶点的五品官员都住的比他要好上许多…… 真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一国皇子,尽然是这样的府邸。 众人短暂的惊诧过后,王舟叩响大门。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有人前来开门。 来时,小斯穿的也是散漫,腰带都还没有束紧。 一只手打着哈欠一只手拎着一盏纸糊的灯笼。 身出半幅身子,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 声音先出来,温温吞吞的。 “谁啊,来此有何贵干?” 王舟看着奴仆的模样,心里直言,二皇子如此轻慢,找选的奴才连人都不识得,真是…… 然后侧过脸看了一眼陛下。 贺嘉佑面上微恙,一派威严直瞪小斯。 当小斯真开眼睛,这才发现,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一般。 连忙打开大门。 “请进。” 然后就往里头跑去,还大呼着“公子,府上来人了。” 就这样放人进府不成? 王舟示意一眼,一位侍卫先进府里四处瞧看,无碍后,回来禀报。 这才领着陛下朝府里走去。 一路走去,像极了辰王才出来住的空无一人的归墟宫。 一个角落居然还有一片菜地,正种着什么菜…… 整个府里,除了那个小斯,都不再有人出现。 越走,贺嘉佑越皱着眉头。 然后侧首,王舟立马靠近。 贺嘉佑问:“这是二皇子的府邸?” 王舟有些色难,点点头。 “是。” 然后陛下禁言,一路都不再说话。 小斯的声音又传来,在一扇门前叫嚷着:“殿下,出来,有客。” 这名小斯实在是毫无规矩,尊卑! 里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阿阮,你不要再吵我睡觉了。” 名唤阿阮的小斯胆子颇大,叉着腰说道:“殿下,府里六载,头一次有人拜访,穿的挺是富贵,你就不出来巴结巴结? 今日医治那位偏院的公子,请医师的钱都耗去不少,再不赚点钱,我们这个月又好喝西北风了,你知不知道。” 屋子里才一阵声音,门“吱呀”打开。 出来一位身形俊朗的公子,眉眼平和,颇有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本皇子每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喝西北风的是这个月?不是月月吗?滚去睡觉,本” 贺拂明的视线突然调转到了陛下这边。 连忙开门,走过来跪在贺嘉佑身前,行了南息国的大礼。 声音不卑不亢:“父皇,恕儿臣死罪,未能起身迎接大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贺嘉佑便说。 “起身吧,天凉。偏院在何处?” 贺拂明起身,立马站到王舟还要侧半步的位置,给贺嘉佑领路。 期间还不忘瞪了一眼那个阿阮。 躬身给他父皇指路,态度相当谦卑。 不过一炷香时间的路,引的贺嘉佑频频侧目观看他。 待到了门口,贺嘉佑拦下王舟,自己轻轻敲门,还询问了贺拂明‘李清辰’的情况。 “辰王还好?伤的哪里?” 贺拂明躬身,言辞和婉,实话实说。 “辰王殿下伤在腹部,被歹人刺了一刀,都怪儿臣出手稍微晚了些。” 细若无声的将太子在场出手慢给掩盖过去,自己将自己顶出来。 贺嘉佑看了他一眼。 看贺拂明的意思是,觉得自己不能与太子对抗,故意不言谈他,自己拦下罪责。 贺嘉佑鼻息一哼,成全你。 直接下旨:“王舟,去传旨,太子护辰王不利,破坏邦交,罚他五板!贺拂明救护不及,罚俸一个月。” 贺拂明规规矩矩跪在了贺嘉佑余光里,只要他视线有浮动,必能看见身着素衣的贺拂明跪在风力。 然后叩门,声音突然语气平和起来。 “清辰,睡下了吗?朕让御医替你看看。” 简直不是同一人一般。 贺拂明嘴角不由自主的轻微抿了抿,含着相当深意的笑了一下。 贺嘉佑叩了半响门,里面都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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