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这么多年在侯府如鱼得水,哪见过这种架势,女官四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竟比章氏还要严肃,吓得卢氏赶忙低下头。 女官朝自己身边带着的婢女努了努嘴,婢女马上上来把卢氏的下巴抬起。 卢氏还没反应过来,女官已经“啪啪”两声抽在她的嘴巴上。 在场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看看卢氏,又看看沈夔。 沈夔见自己的妾室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嘴,面上也不好看,狠狠地看了卢氏一眼,便站到她旁边去。 但女官气势十足,连沈夔也不敢轻易说话,也没有挡在卢氏前面。 他皱眉,却只讪讪地问了女官一句:“姑姑,这是......” “义恩侯府也是世家名门,怎么容得这贱妇在府上兴风作浪多年?”女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如侯爷自己问,她做过什么好事。” 这些年卢氏仗着章氏和儿子,几乎就是当家主母,沈夔也是知道的,但他拗不过母亲,也劝不动崔若仙,便索性长年离家,眼下也明白必定是卢氏惹出了什么事,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欲要息事宁人,可这么多人看着,他遮掩过去便下不来台了,岂不是更让人耻笑他治家不严。 沈夔只好问卢氏:“你到底做了什么?” 卢氏的下巴还被人攫着,但沈夔一问,她便被放开,向前扑倒在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卢氏羞愤欲死,但她到底惧怕沈夔和王府的人,只能低着头哭泣。 “说!”沈夔怒吼道。 卢氏原本惨白的脸一下变得通红,想抬头看看沈夔乞怜,却又看到了女官那张肃然的脸。 女官道:“既然她不说,那我来替她说。” 旁边的人又重新攫起卢氏的脸,迫使她抬头看着众人。 “我问你,是不是你说沈姑娘得了疯病的?” 听得一时周遭众人都哑然,虽也已略有耳闻,却不想女官问得如此直截了当。 原来定安王府也知道这事,竟还要迎娶沈琬? 卢氏哭得涕泗横流:“我......我......”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女官冷笑,又问:“是不是也是你说,你们家大姑娘不愿意嫁给王爷的?” 这回没等卢氏有反应,沈夔已经一脚踹到了她的胸口上,卢氏呕出一口血。 “你,.....你竟然!看来我沈家真的容不得你了!”沈夔先前也大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但她没想过卢氏光传了沈琬生病的话不说,还传了她不愿意嫁的事。 虽然这些日子他和崔若仙为了沈琬也走了一些门路,但那些人都是知交至亲,便是爱莫能助,也不会把这事宣扬出去,既是保全了自身,也给沈家留了后路,沈夔再没想到这话竟然还能从卢氏这里传出去。 若是真的惹了定安王不快,不仅是沈琬,对于整个义恩侯府来说也将会是灭顶之灾。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卢氏想为自己辩驳,却不想一巴掌又朝她嘴巴抽了过来。 女官怒道:“小小妾侍,也敢在这里自称‘我’?”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卢氏哭道,“但无凭无据,奴婢实在冤枉,偌大个义恩侯府,也不止奴婢一个人啊!” “是从你娘家来的那一家子奴仆,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奴婢这段日子根本没见过他们,”卢氏咬牙,已然到了这一步,沈夔已经发了火,她只能咬死了不认还有活路,“奴婢院子里的人都能作证!” “他们都已经招了,要我把他们叫上来对质?” “侯爷......奴婢是瑜姐儿他们的生母,老太太那边也......” 女官转头对沈夔道:“沈侯爷,你这妾侍胆也大嘴也硬,若你想要再丢人......” “是侯府对她太过放纵,”沈夔马上打断她,“一定好好教训这贱婢,以姑姑看来,如何才妥当?” 女官摆摆手,这回却是笑道:“沈侯爷的家事照理便是王府也不好插手,但沈大姑娘是未来的王妃,王府绝不可能坐视不理,如今沈侯爷既然知道了,王府也不愿再干涉。” “府上已经备下宴席酒菜,姑姑也累了,请随我过去坐坐。”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要回去复命,”女官顿了顿,“不知沈大姑娘在何处,王爷有些话托我带给她。” 沈夔立刻便让人引着女官下去。 此时沈琬也和崔若仙一起在静影阁中等候消息,眼看着都到了纳彩,崔若仙倒是比她急,反而是沈琬如今已经定下心来。 听下人来报王府的女官来了,崔若仙一下子便有些慌了神,却被沈琬安抚住。 不多时女官到了,两边都互相见了礼,女官也不似方才在卢氏面前那边趾高气扬,眼下在这里显得颇为和气。 “奴婢姓李,姑娘叫奴婢李姑姑就好,”她柔声道,“原先也只是老王妃身边伺候的,王爷念旧这才一同把奴婢带入京城,往后姑娘有什么事,便同奴婢说也无妨。” 沈琬轻轻点了点头,一段细白纤细的脖颈便更是柔软风流,李姑姑默默地看在眼里,不由流露出几分赞许。 其实疯病等虽然是卢氏传出来的,但李姑姑来之前心里也不是没有过疑虑,如今一看,好端端的姑娘,竟比多数人都灵巧。 李姑姑命身边婢女拿出一只黑漆螺钿小盒,双手递与沈琬。 沈琬一愣,也双手恭恭敬敬接过。 她的手指稍稍在锁扣上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很快把小盒打开,只见里头有一支錾金钗,钗头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蝉。 “这是宫中内造之物,王爷特意让他们打的,今日奴婢们前来纳彩,便特意来送给姑娘。”李姑姑道。 沈琬的指尖微微颤了颤,金钗触手冰凉,钗身錾刻着细密精致的花纹,她的视线慢慢移到金蝉之上,分毫毕现,栩栩如生,果然不是俗物。 蝉有再生之意。 沈琬将金钗放回盒中,若这是慕容樾对她的回答,那么她也有自己答案告诉给他。 她将装着金蝉钗的小盒重新递到李姑姑面前,平静道:“李姑姑,烦请你回去替我转告定安王,这金钗我不要。” 崔若仙担心地看了沈琬一眼,知道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不忍心地撇过头去。 李姑姑脸上的笑意僵住,诧异地看着沈琬。 这金钗送出去,都能算是定情之物了,寻常女子得了之后欣喜都来不及,而且今日是纳彩,为何还要拒绝? “沈姑娘这......”李姑姑没有去接,“这让我们如何去回话呢?” 沈琬拿着小盒的手没有收回,只道:“我想见他一面。” 纵使是李姑姑这般资历深厚又见多识广的,也被沈琬吓住。 “姑娘要见他?” “对,”沈琬点点头,杏眸如水,却定定地看着李姑姑,“我一定要见他。” 无论前世如何,无论前路如何,不过就是这一条命,她一意孤行也罢。 反正她与慕容樾本来就没什么相干,不必因前缘而捆在一起,不如各走各的路。 ** 送走王府的人和沈家宗亲之后,沈夔便听静影阁的人说了沈琬和李姑姑的事。 李姑姑走前脸色确实不大好,沈夔心里早有预料,再听此话,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没有去静影阁看望沈琬她们,而是去了章氏的萱华堂。 章氏只知纳彩顺顺利利的,并不知其他,听说沈夔来了,便满口念着佛翘首以盼。 沈夔却在章氏的满脸喜色中把卢氏绑了过来,并且原原本本说了卢氏干的事。 因为卢氏是章氏娘家亲姐的人,章氏的半个外甥女,素日又懂得投其所好,后来还生下了沈夔的长子,所以章氏更是待她亲厚,唯独对她从不轻易苛责,也算是给了长孙体面。 眼下沈夔沉着脸数落着卢氏的罪责,章氏也渐渐地阴云罩顶起来。 卢氏爬在崔若仙头上,章氏是一点都不介意的,但她绝不能容忍卢氏毁了沈琬如今的大好前程,更不能连累甚至断送义恩侯府。 听到最后,章氏直接上去赏了卢氏一耳光,骂道:“作死的小娼/妇,你知道定安王那是什么人?你今日没被他扒了皮那是琬姐儿的情面!你自己想死我不拦着,但不许拖累我们侯府!” “老太太!我只是嘴碎,我也没想到会被人传出去啊!都是下人不好!” “留不得你了,我明日就写信去卢家,让他们来领人……” 章氏彻底动怒,一时沈瑜也闻讯拉着弟弟赶来,姐弟俩在母亲身边哭作一团。 沈夔冷眼看着这一场大戏,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仿佛与他无关一般。 都说沈琬面对杨家家破人亡却无动于衷,想来是肖他的。 眼前这一切明明是他造成的,他不喜卢氏,却又迫于章氏的压力,与她生下儿女,知道崔若仙心结却仍旧只愿躲避远离,任她和沈琬在章氏手下讨生活,甚至于被卢氏压倒。 他什么都没有处理过,也解决不了。 还有沈琬,她今日拒绝了慕容樾送的金蝉,还说了那样的话,他作为父亲,又要怎么办? 沈琬不想嫁给慕容樾,他也束手无策,竟然只能让她一个女儿家自己出面。 沈夔转身出了萱华堂,任凭章氏怎么叫他都不应。 他策马去了广瑞王府。 广瑞王慕容檀先请他饮一壶酒,沈夔闷声喝了,喝完也不说话,与平时爽朗的他很不同。 慕容檀问:“怎么样了?” 沈夔摇摇头,长叹一声:“阿茕还是不愿嫁你兄弟,已经差不多快摊牌了。” 慕容檀早就知道沈琬不愿嫁的事,因他手中向来无多大的权力,不像慕容樾那样手握重兵,呼风唤雨,只是个闲散王爷,便也只能束手无策,看着沈夔忧心忡忡。 他抚着长长的美髯,也跟着好友叹了叹。 “我这堂弟,虽年纪只能给我当儿子,但实不相瞒,我见了他也怕得很。你家阿茕执意不肯嫁,还当面退了他送的信物,这事怕是难办了。” “都怪我懦弱,早知阿茕真的那么坚决,我就不该想着辗转托人说和,还不如直接上定安王府去说去,连纳彩都免了。” 慕容檀笑了:“道山,你向来就是这个性子,到了如今还后悔什么?不如重新想办法。” 沈夔郁郁片刻后喝了一口酒,无奈道:“有什么办法,我已想过了,万不能让我家阿茕自己去冒这个险,便由我先去见了定安王再说。” “他怕是不会见你,”慕容檀道,“眼下陛下病重,连京城都说不得要戒严,不过......道山,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沈夔急问。 “你家女儿出生时就被相士判言命里带福,既是陛下沉疴已久,不如便把她送入宫中,以冲喜之名摆脱定安王。” “这......”沈夔听后为难,思及宫闱不仅是是非之地,如今时局更是不稳,“定安王真能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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