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倒也没有非要让沈琬出去的意思,闻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度昏睡过去。 内殿四下无人,寂静无声,沈琬慢慢走到错金博山炉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烟雾盘旋袅袅,这里几乎无风,连烟的样子都是死气沉沉的。 她随手扔下一颗香丸,便重新回到慕容胤的床榻边,像以往那般睡了过去。 ** 沈琬入宫不过三日后,慕容胤的身子果然就好了起来。 他先前病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这回竟很快便能下床了。 崔太后惊喜之余,握着沈琬的手喜极而泣。 “陛下的身子一向如此,自小也不知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不知哀家这一颗心都操碎了。”太后拭了眼泪,继续说道,“可见你是陛下命里的福星,如今有了你,一切都好了。” 因过几日就是中秋,太后也急于宣扬慕容胤已大安,便索性在长乐宫设了宫宴,同时亦是为了庆沈琬入宫之喜。 太后还特意把沈琬的座位排在自己身边,以示尊贵。 慕容樾今日也在,许是为了避嫌,他虽坐得近,却没有再多看上首处沈琬一眼,只是自己喝着酒。 众人见太后对沈琬格外与众不同,也都纷纷见风使舵,向慕容胤和沈琬庆贺。 倒是慕容胤的神情并未有多大改变,大多时候都是笑着,也辨不出是否高兴。 孙昭容原本自己坐着,酒过三巡之后,她便坐到了慕容胤身边的位置,替他布菜。 慕容胤先前身体好些时,最宠爱的就是她,孙昭容浅薄无知,常常一刻都不肯放开慕容胤,专粘在他身边, 未几,慕容胤病重,太后便迁怒孙昭容,觉得是她毁损了慕容胤的身子,但奈何孙昭容腹中已经有了龙种,不好再动她。 只是太后命人迁了慕容胤来长乐宫养病,无形中便阻碍了孙昭容继续在他身边,孙昭容敢怒不敢言,只被允许每隔三日来看望慕容胤,每回也只得一炷香的工夫,只有少数时候慕容胤是醒着的。 这是在宫宴之上,太后见了她挺着肚子还要往慕容胤身边撒娇扮痴,自然极为不喜,沈琬在旁边看得真切,太后的脸都阴了下去,不过是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能立即训斥,只能装作没看见。 但孙昭容从来都不是见好就收的人,这边慕容胤又对她温言软语了几句,她便更是找不到北了。 孙昭容往慕容胤杯中浅浅倒了些温酒,慕容胤久病之人,便只端起酒盏来沾了沾唇,刚要放下,孙昭容却忽然先从他手中夺下酒盏。 “陛下,可不许多喝,”她娇声道,声音却是在场所有人都能或多或少听见,“这酒是臣妾倒的,万一喝坏了,岂不是臣妾的过错?” 慕容胤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不喝了。” 孙昭容道:“是臣妾的过错,臣妾应了倒也无妨,但陛下的病才刚好,都说是沈昭仪的功劳,如此一来,臣妾还怕沈昭仪受委屈呢!” 这回太后按捺不住,朝着束嬷嬷皱了皱眉,束嬷嬷立即道:“孙昭容慎言,陛下的病好了就是好了,不要再说那不吉利的话。” 可惜孙昭容明显没把束嬷嬷当一回事,因为即便她这样说,慕容胤也没生气,她更加有恃无恐。 “臣妾难道说错了吗?太后娘娘急着让沈昭仪入宫,不就是为了她命里带福吗?”孙昭容倒先委屈上了,“如今宫里内外谁不知道,沈昭仪原本已和定安王定了亲,结果却反而入了宫做了陛下的妃嫔,这天下哪有侄儿娶......” 孙昭容说得兴起,但越说到后面,自己的声音反而也越低了下去,大概是意识到实在太过了头,说到最后那句便堪堪停了下来,没有再说下去。 其余人不像她那般得宠,也不像她那样口无遮拦,一时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子大的妃嫔还多看了沈琬几眼。 沈琬听着孙昭容的话,差点把嘴里的嫩肉咬出血,恨不得立时上去撕烂孙昭容的嘴,但她知道自己是此时此刻最不能冲动的人,于是故意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太后看了一眼沈琬紧紧攒着裙摆的手,见束嬷嬷又要开口说话,这回竟直接把束嬷嬷召了回来。 孙昭容还道自己已压了沈琬的风头,正要得意起来,却听太后厉声道:“沈昭仪是哀家召入宫中的,奉的是哀家的旨意,孙氏你难道是在质疑哀家的所作所为?” 见太后动怒,孙昭容张了张嘴不敢再说话,底下却暗中拉了拉慕容胤的衣袖:“陛下......” 慕容胤便道:“母后,孙昭容她也并非是有意的,只是心直口快。” 太后冷笑一声,但既是慕容胤这样为孙昭容说话,她也不好再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训斥孙昭容,只能侧过头,以眼神安抚沈琬。 此时却忽然传来一声哂笑,极为轻微,但听见的人都后背一凛。 沈琬略抬眼皮,稍微以团扇遮了遮侧脸。 “本王倒是想听听孙昭容接下去想说些什么,孙昭容为何不说了?”慕容樾笑着问询,语气和善。 原本就略显沉寂的四周,愈发噤若寒蝉。 孙昭容往慕容胤身边缩了缩,再不似方才那般肆无忌惮,也不敢去看慕容胤。她甚至不用很怕太后,因为太后是慕容胤的亲生母亲,为了慕容胤,太后只能妥协,但慕容樾不是,她原想着慕容樾巴不得避开,没想到慕容樾竟然真的会较真。 “陛下,”见孙昭容不说话,慕容樾并没有到此为止,而是转而对向慕容胤,“臣是男子,自然不忌讳那些流言蜚语,可沈昭仪是陛下的妃嫔,她受辱就代表陛下受辱,难道陛下真的可以任由自己的脸面被人如此折辱?” 他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倒是温文尔雅,谦谦有礼,但说着说着,竟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慕容胤只是他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 慕容胤的脸色一变,刚要说什么,太后却在他之前出言道:“无知妇人满口胡言!来人,把孙昭容给哀家带下去!” 沈琬一直掩在团扇背后的唇角微微扬起,太后为了慕容胤的身体而召她入宫,已经算是狠狠得罪过慕容樾一回了,慕容樾今日还肯来,也说明双方关系还算是和缓,慕容樾并未过多计较,可眼下孙昭容却故意挑起事端,若慕容樾继续沉默倒还罢了,偏偏慕容樾明显不悦了,太后如果容忍了孙昭容,便无异于默认自己赞同孙昭容此刻的挑衅。 那就等于是不将慕容樾放在眼里。 如今慕容胤还不能亲政,朝廷一半由慕容樾掌控,若失去慕容樾的支持,崔氏将再度陷入独木难支的境地。 孙昭容的身子晃了晃,软倒在慕容胤身上,捂着嘴开始抽泣起来。 此举使得太后更为光火,看看那边慕容樾又重归云淡风轻,她便愈发急不可耐。 “都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哀家拖下去!” “母后......”慕容胤搂住靠在自己身上的孙昭容,一时竟没有松手。 太后怒道:“好,既是不肯走,束嬷嬷,你去给孙氏掌嘴!”
第22章 祝沈昭仪平步青云,与陛…… 束嬷嬷明白这活是个烫手山芋, 但太后发了话,她也只能再度走去孙昭容身边。 果不其然,慕容胤瘦弱的身躯往孙昭容面前一挡, 脸色越发沉郁。 “孙昭容有孕,不能动手,”慕容胤道,“罢了,你们把她带下去罢。” 太后又道:“禁足, 没哀家的命令不许她出来。” 孙昭容愣住, 随即被人强行带离宴席。 太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 转头对沈琬道:“你不用怕,凡事都有哀家在。” 沈琬点点头,只做出一副极温驯柔顺的模样, 更惹得太后一阵怜爱。 “陛下此刻正一个人坐着, 你别害羞,”太后轻声道, “你坐过去, 去给他布菜。” 沈琬自然答应下, 顺理成章地坐到了慕容胤身边。 方才孙昭容倒的那杯酒已经冷了, 沈琬命人直接换了杯盏, 亲自斟满了一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金扣玉杯中,颤颤地晃动着,沈琬把玉杯递给慕容胤,掩唇浅笑道:“陛下喝酒,臣妾倒的酒,陛下不会喝坏。” 说完便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与慕容胤对饮下。 此举尽数落入在场所有人的眼中, 太后早已一扫刚刚孙昭容带来的不快,正浅笑着看着慕容胤和沈琬。 而慕容樾也同样把这些收入眼底。 他将自己已空了的酒盏在指尖转了两下,最后却死死捏住,捏得指尖都泛起白。 昳丽的桃花眼中此时透着冷冽,只不过不大有人敢看他,自然也无人发现。 “本王也要敬沈昭仪一杯,”他竟再度开口,听得众人包括太后,都是心里一紧,“陛下病愈是喜事,沈昭仪是功臣。” 沈琬拿着团扇轻扇的手顿住,随即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一下慕容樾。 若她此时扭扭捏捏,反而引人诟病。 一时二人皆将酒饮进,慕容樾道:“祝沈昭仪平步青云,与陛下举案齐眉。” 沈琬朝着他略福了福:“多谢定安王。” 然后便垂下眼帘,一派低眉顺目的模样,专心致志给慕容胤夹菜。 慕容樾也只自己顾着自己的。 二人再也没有把目光放到对方身上过,不再有任何交集。 ** 宫宴结束后,慕容胤有些疲累了,沈琬便亲自搀扶着他回了广阳殿。 才刚一入殿,太后身边一位女官便来寻沈琬,把沈琬叫到了僻静处。 “太后娘娘说了,今日陛下的精神不错,昭仪入宫也有几日了,若合适便把事情办了,早日诞下龙嗣才好。” 沈琬静静听着,只应是也不说什么,女官说完话便满意地离开,去向太后回话了。 这时小太监也来叫她:“沈昭仪,陛下洗漱完已经躺下了,这会儿还没入睡,昭仪要不要过去陪着?” 沈琬跟着小太监过去。 慕容胤正靠在床上,手里玩着一只草折出来的蚱蜢,见沈琬过来,只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玩自己的。 沈琬对此司空见惯,于是便在一旁坐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慕容胤玩着。 方才她已经很是思考过一番太后的话,她倒不排斥和慕容胤发生点什么,反正她是他的妃嫔,这一世入宫也本就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与此同时,沈琬也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上辈子的时候,慕容胤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一开始也是由她照顾慕容胤的,太后也来提醒过她几次,但她一直都和慕容胤睡一张床,慕容胤好像从始至终都没主动过,她就更不好意思说了。 后来慕容胤的身体彻底好转,搬离长乐宫,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宫室,从此慕容胤大多时候都是在孙昭容那里过的夜,只偶尔来她这里坐坐,她更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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