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沈琬却神情一冷,眉梢往上扬起。 等沈琬赶到广阳殿,这次太后也不似昨日那般严肃,却是已经掉了眼泪,看见沈琬回来,忙把她召到自己身边。 “这可要我们娘俩怎么办?”太后红着眼睛,“原是想让他听了高兴,但是胤儿这孩子的心思,哀家从来就猜不到。” 这时有太监呈了一块染了血帕子过来给沈琬看。 雪白的帕子上沾染了大块的血迹,大概是已经过去了一会儿,血迹变得有些暗红,在灯光下愈发显得像铁锈。 沈琬倒不害怕,只是撇过头去不忍再看的模样,心里却冷笑,上辈子她流的血比这多多了。 慕容胤这才哪到哪。 沈琬装模作样地陪着太后抹了一会儿眼泪,又看着宫人给慕容胤灌药,药倒是灌得下去,那就还好。 太医也道:“能喝下去药到底无妨,太后娘娘和昭仪娘娘不必过于担忧,陛下此次只是感了风寒,又大病初愈虚弱,一时听到孙昭容早产的事气急攻心,看着凶险,却比先前要轻。” 太后这才好受一些,待太医一走,又对沈琬道:“哀家已去看了孙氏,她这会儿又哭又闹的,非说是你害的,哀家自是信你,但就怕陛下他……” 沈琬心里早有准备,只低下头不说话。 “不过哀家尚且能护着你,你能让陛下的身子好起来才是正经。” 话音刚落,暗夜中有一只鸟掠过窗外,翅膀拍到了窗棂,好大一声响动。 沈琬吓了一跳,刚要让人出去查看,外面却有太监进来:“禀告太后娘娘,昭仪娘娘,定安王听说陛下吐血,已经连夜入了宫,这会儿已经进了宫门。” 太后摇摇头,面上尽是无奈,看着沈琬终是欲言又止。 慕容樾进宫也没有下马,不过半柱香的工夫,他便到了广阳殿。 入了寝殿,他状似无意地看了立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沈琬一眼,便立刻去看慕容胤。 沈琬明显地感觉到了慕容樾一来,太后身上的焦躁。 慕容樾看了慕容胤之后,却道:“听说陛下吐血和沈昭仪有关?” 沈琬没想到他会把矛头对准自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因为一天没吃东西,身子也一晃。 好在太后马上便把事情同慕容樾说了。 慕容樾听了,一时没有说话。 “这事还是查清楚了好,”他忽然道,“孙昭容诞育龙嗣有功,陛下眼下病着,臣就有责任替陛下查个明白,也好给两位娘娘一个交代。” 说完也不管太后乐不乐意,直接便下令搜查广阳殿。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后娘娘也说不是沈昭仪推的孙昭容,等陛下醒来,臣自然会向他一五一十禀告,想来陛下是信任臣的。” 沈琬愣怔,那就是连慕容胤也无法说她什么了? 但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在心里感激慕容樾一番,却又听他道:“广阳殿的香倒是很好闻,听说沈昭仪制香的手艺不凡?” 沈琬此时的心情简直大起大落,只能强撑着点点头:“这就是我亲自调制的安神香。” “果然名不虚传,”慕容樾走近又闻了闻,“沈昭仪,你好像很紧张?” “我……没……” 慕容樾突然大笑两声,打断了她。 “这香方才也检查过了,没有问题,沈昭仪自可放心。”他说。 说完,便扬长而去。 等慕容樾背影消失之后,沈琬才回过神。 太后安慰道:“没吓到你吧?如今也是仰仗着定安王,由他视宫规如无物,哀家也没办法。” 沈琬强笑着摇摇头,心里却一阵一阵发寒,慕容樾一定是发现了安神香的蹊跷,说不定也猜出了慕容胤为何会再次生病。 他会做什么? 特意在她面前一提,是想以此来拿捏她,报她不愿嫁给他的仇? 但孙昭容一事,他又明显是在为她开脱。 正这样想着,纷乱得沈琬终于有些受不住,眼前忽然一黑,人也随之晕了过去。 ** 沈琬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广阳殿的偏殿。 她入宫一来一直陪侍慕容胤,此刻能稍稍有自己的一方天地,来喘一口气儿,倒也觉得舒服。 晕倒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日滴水未进所致。 丹桂喂着沈琬喝燕窝羹,一边絮叨道:“昨夜娘娘晕倒,太后娘娘可是好生训了我们一番呢,说我们没照顾好娘娘,要再物色好的来伺候娘娘。” 沈琬道:“我不怪你们,过几日便替你们去求情,让太后不要打发你们。” 昨日也是她为了清心清意地念往生咒,刻意没吃饭,后面又一出接一出的,这才晕倒的。 喝完燕窝羹后,丹桂又领了一个太监过来。 “娘娘入宫匆忙,这是新调派过来的,一并还有几个宫女嬷嬷和太监,”丹桂说,“奴婢看他稳重些,身边也不能缺使唤的内侍,就把他叫来了,娘娘看着怎么样?” 那小内侍说是稳重但也机灵,立刻就给沈琬磕了两下头,朗声道:“昭仪娘娘万安,奴婢叫李屈。” 沈琬放眼看去,只见李屈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高高的,人也瘦瘦的,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倒长着一副秀气的模样,许是因为年岁还小,也没什么阴柔气,若不说是内侍,反而叫人以为是个读书人。 沈琬觉得放在身边的人,也要赏心悦目一些才算对得起自己的眼睛,立刻就点头让他留下了。 李屈到沈琬身边给她倒茶,又笑道:“沈侯爷叮嘱过奴婢,让奴婢好好伺候娘娘。” 沈琬一时抬头看他,眨了眨眼,李屈也笑着朝她眨眨眼。
第24章 她才十六岁,难道要就此…… “为何爹爹会让你来?”沈琬脸上露出讶色。 上辈子她身边也有除了丹桂素娥几个之外的宫人, 但没有一个是义恩侯府给她安排过来的,更没听说过李屈这个人。 李屈解释道:“沈侯爷和夫人关心娘娘,又听说那位刻薄了娘娘, 这才挑了奴婢来的。” 他这话倒也合情合理,沈琬一细想,上辈子虽然孙昭容也对她带有强烈的敌意,但她自入宫以来一向是以避让为多的,不与孙昭容去相争, 孙昭容自然也没什么事端可以挑起。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入宫才短短几天, 她就暗地里害得慕容胤吐血,孙昭容早产了。 但是在沈夔和崔若仙看来,自家女儿乖巧和顺, 就变成沈琬在宫里每一步都惊险非常, 他们不得不为沈琬多花心思。 见沈琬没有说话,丹桂也帮着说道:“夫人也给奴婢递了信, 让奴婢挑李屈。” 沈琬便让丹桂先带着这些新调派过来的宫人内侍安置, 李屈安置完马上又回来了, 沈琬这里事少, 他也不过分殷勤, 只是静静侍立在一边。 这让沈琬原本有些猜疑不定的心思有了动摇,她直觉好像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看李屈的外表还是个少年郎,便也心软下来,自责自己竟然连父母都不信任。 一时用了晚膳,沈琬也算是用一天的时间稍稍歇了口气, 又离开自己暂居的偏殿,往慕容胤那里去了。 昨日因着慕容樾忽然入宫,沈琬的“冤屈”也随之洗清,有了慕容樾的背书,再加上太后也先入为主认为是她自己作孽,孙昭容自然不好再闹什么,但慕容胤未必就真的对沈琬没有任何猜忌。 连沈琬自己都没有想到,慕容胤竟然会为了孙昭容吐血。 她一直以为,两个人就是普普通通的男欢女爱,宫里头似孙昭容这般的女子也不是没有,不过是孙昭容会投其所好。 前世她甚至有过疑惑,孙昭容这样浅薄,慕容胤到底喜欢她什么? 没想到除开喜欢,慕容胤可能还有一点真心。 沈琬进去的时候,慕容胤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太后为了他紧张了一夜,此时撑不住,也回去歇了。 沈琬走过去,默默地在慕容胤床边跪下。 听到响动,慕容胤侧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淡。 “起来吧。”他说。 沈琬蹙了蹙眉,随后起身,坐到慕容胤身边,低头垂泪。 “你哭什么?” 沈琬立刻道:“臣妾怪自己没有照顾好陛下,让陛下又生了病,还有孙昭容......” “朕又没怪你。”慕容胤打断了她,淡淡道。 沈琬一愣。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猜准过慕容胤的心思,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他明明为了孙昭容吐了血,孙昭容又指认她,他为何还会说没怪她? 当然,这辈子的沈琬已经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去揣摩他莫测的心思了,他怎么想是他自己的事,她只需见招拆招就好。 “但臣妾不能原谅自己,”她拭泪道,“陛下一定要赶紧好起来,也替臣妾在孙昭容面前说说情,否则臣妾情何以堪呢?” 慕容胤没有回答她,沈琬偷偷看着他的神色,一时竟无法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话。 忽然,慕容胤又话锋一转,开口道:“听说昨夜还惊动了定安王?” 沈琬很快点了点头:“定安王关心陛下的身体,所以进宫来看看,也为了给孙昭容一个公道。” “他做了什么?” “他当即命人搜查了广阳殿,”沈琬说到这里,脸上显得很难堪,“还有臣妾的东西,他也让人搜了。” 她这样说,慕容胤的神色反而有了一丝松动,又问道:“那你怕他吗?” “臣妾不怕,臣妾只是愤懑,定安王只是一介外臣,即便大权在握,也不应该随意出入宫闱,还搜查宫妃私物。” “若他执意说是你谋害孙昭容和皇子,你又该如何?” “臣妾知道定安王对臣妾有怨言,但即便如此臣妾也不怕他,”沈琬咬咬牙,有些摸到了慕容胤的意思,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硬着头皮道,“臣妾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便是慕容樾也不能更改,他要杀便杀,但臣妾绝不能轻易认了。” 慕容胤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有些郁郁,说道:“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了。” 沈琬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关就这样过了。 原来,这辈子的慕容胤竟然有那么害怕慕容樾吗? 也对,一个臣子可以随意在夜里无视宫规出入宫闱,慕容胤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反而要去依仗他,又岂会甘心? 就在她想事情的须臾之间,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慕容胤已然沉沉睡去。 她坐在他的身边,这回却是把被褥给他盖好。 她不是没想过,可以继续用那晚那个办法让慕容胤死去,反正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进宫之后好起来也可以说是回光返照,这时死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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