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每月月末晚上是家宴,聚在正厅用膳,谢府主子都要出席,她为贵客,也要去。上几个月因谢大夫人丧事取消,这月三十该照常。 她让人送信出去,对陆嬷嬷道:“四姑娘待会若来寻我,说我很快回来。” 高门世家杂事只多不少,丧期忌讳尤多,诸如会客不可于正厅,用膳忌食牛羊肉,穿衣不着华服金饰等等,皆不可随意对待,她这位姐夫十分讲究,连带下边小辈也要守规矩。 四姑娘一直很喜欢和虞翎相处,时不时就过来找人,倘若不是没下人敢提她姐姐,让她想不明白原因,虞翎在侯府的日子或许过得真算不错。 她下次入宫,皇贵妃就该让她见萧庚雪了。 作者有话说: 发三十个红包赔罪,五体趴地
第10章 虞翎是在方茹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方茹又是皇贵妃跟前大红人,只要她进了宫,那虞翎是怎么出的事,身子又怎么样,永和宫该知道的,都将知道得一清二楚。 虞翎身子需在侯府养病,不可能被急招入宫,但皇贵妃要见她,是迟早的事,她到底是在方家出的事。 谢氏丈夫那边已经在准备调离京城的事,她是侯府的二姑奶奶,自是事事都在操心着,虞翎在方家犯了病,谢沉珣又没对付陆两家情面,方家也难堪,这说亲一事,也慢慢给淡了。 虞翎被召见进宫那天清早下过雨,石板地都是湿的,宫里马车前来接她,去的路上又飘起蒙蒙细雨,她轻提荼白软烟罗裙琚,要被扶下来时忽地顿了顿,抬起头。 皇贵妃生产当年,有个妃子比她受宠,方家也只是小门小户,她急需要一个皇子固宠,生下虞翎后又彻底伤了身子,铤而走险,会是她做的事。 虞翎不知虞家如何想,只知萧庚雪比她早出生近半天,但现在虞家对外面说的,是虞翎要比他小上有三天,他们求的是富贵还是权势,谁都不知道了。 男子修长身影站在宫门边,他长得高,似乎也是刚刚过来没多久,淋了些雨,背后有太监撑着油伞。 萧庚雪事情多,会安分等在这里,也只能是皇贵妃吩咐,他和她的视线对上,微微颔首。 明明他曾应下皇贵妃来接虞翎,最后不见人影,在方家时去见姜婵好友也没来探望她这个得病的未婚妻,但他眸里却看不出有什么,到底是已经在朝中谋事的皇子,看起来十分有礼。 虞翎轻轻踩着脚蹬下地,宫女撑伞送她过去,她莲步轻盈,面戴轻纱,上前朝他福身请安,道:“给四皇子请安。” 萧庚雪长袍腰间佩个香囊,身形挺直,面如冠玉,他样貌不差,不是几位皇子里最俊朗的,却是气质最出众的,笑起来时有些潇洒的温文尔雅,只在星目里藏有几分少年的恣意,巧的是有些像圣上。 他身上锋芒不凌厉,但让人如芒在刺,只是笑起来后,这点诡异就散了,他眸含笑意道:“虞姑娘不必多礼。” 青砖路通往正殿,有条供下雨后走的长廊,屋檐高高翘起,雕梁画栋,旁边圃园里种着底下进贡珍贵花草,有两口大缸养解闷的赤鳞金鲫鱼,游来游去。 他请她进去,虞翎只随在他一旁,跟他同行。 屋檐滴下雨珠,落在精致雕栏外,萧庚雪开口道:“上次在珍宝阁小姜公子多有冒犯,可虞姑娘又不收婵儿的歉礼,他只能托我转答歉意,也望虞姑娘不要在母妃面前多提。” 她美眸流转,只看向他,眉目似画中仙子,没说话。 他好像明白她的意思,顿足无奈道:“母妃喜欢虞姑娘,我对虞姑娘亦是敬重,你若是想提,我也不会拦,这事是小姜公子的错,与我和婵儿无关。” 倘若虞翎只是个冲喜皇妃,对上皇贵妃选中的未来侧妃,就算能逞一时之能,恐怕日后能告状的地方,不会少,久而久之,约摸是要被皇贵妃认为尚未嫁人就开始对鸡毛蒜皮的小事搬弄是非。 至于为什么事情会多,那就看萧庚雪和姜婵想不想做。 虞翎突然踉跄了一步,跌倒他怀中,萧庚雪下意识扶她柔软身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凌,她却只是慢慢抬头,轻声娇媚道:“我身子不佳,只望姜姑娘知道后不要误会了。” 皇贵妃是宠妃,即便宫中崇尚节俭,她这里也仍是一派奢侈贵气,宫女听说过虞翎刚刚大病过一场,以为是不舒服了,只连忙去扶着虞翎。 萧庚雪或许没想过她会做这种事,还愣了愣,虞翎只被宫女搀扶手臂站稳,她眸子带淡淡的浅笑,睫毛密而浓,朝他歉声说该去见皇贵妃了。 宫女太监都在四周,夹着细雨的凉风拂进来,萧庚雪突然笑了,颔首道:“虞姑娘好好养身子。” 虞翎只拢住身上披风,倒想起从前听人夸过他,说他手段狠毒,年纪再多长些,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心家。 在他面前装什么都不懂,捞不到好处。 正殿摆有金鸟与珊瑚盆景,纱幔被束在红柱一旁,皇贵妃要虞翎以被方家承认的皇子妃身份露个面,被几个小姑娘搅合了,她心中自是不悦。 宫殿里燃着淡淡檀香,转进去宽敞内室,皇贵妃轻坐罗汉榻,两个宫女跪在榻前给她手指染蔻丹,她见他们一起来,眼里这才盈出满意笑意,道:“身子好些了吗?庚雪可有欺负你?” 萧庚雪叹道:“知母妃喜欢虞姑娘,我怎会做那种事?” 虞翎身后跟着抱的檀木匣宫女,是上次那套拿从珍宝阁拿回来的头面,她轻轻福身,姿态柔美,轻声道:“四皇子未曾欺负我,这是侯府吩咐打的一套翡翠头面,让我送给娘娘,用上好翡翠雕制,望娘娘喜欢。” 她送来的,就算再差,皇贵妃也说不出不喜欢,何况这些都是上好的,皇贵妃只拿在手中,惊艳夸她一声有心了。 萧庚雪笑道:“婵儿也送过母妃不少,倒不见母妃如此高兴,她没什么错,母妃下次待她好一些。” 皇贵妃瞥他一眼,似乎在说他自己知道原因。 萧庚雪和姜婵感情好,哄着她小脾气,常会顾不及皇贵妃的吩咐,他摸了摸鼻子,看神色却又能看出几分对自己母妃偏向他人的郁闷。 金碧辉煌宫殿奢华如天宫楼宇,虞翎只被皇贵妃招着坐在罗汉榻边,姣好身段曼妙而立,看他们亲如母子。 他是忙的,把虞翎送到后,说自己要去尚书房一趟,李太傅要见他,皇贵妃瞪他一眼,说他不早说。 旁人的约能爽,这位李太傅的却也不能,他教过圣上。 皇贵妃也没留萧庚雪,让他离开。 虞翎不是没看到他走之前那带着淡淡威胁的一眼,她双手搭在腿上,纤细手腕不着饰物,干净又娴雅,皇贵妃笑意微敛,让殿内的宫女都退了出去,道:“是有什么事?” 虞翎微愣,只是看向皇贵妃的手指,指甲修得圆滑光润,指尖一点涂朱红正色,笑道:“娘娘天生丽质,指细如削葱,似花正开样,着实好看,我看得羡慕。” 她一头青丝顺滑乖巧垂在鼓起胸前,乌黑如泼墨般,素净蓝短衫内搭绫袄,温顺得如同一只猫儿,虞翎想萧庚雪既然愿意欠这个人情,她也不是没事要他做。 皇贵妃最喜欢她的眼睛,她眸色随她父亲,如漂亮透亮的琥珀一般,也不强迫她摘面纱,笑道:“你嘴巴倒甜得吃了蜜样,你有空再来宫里试试。” 她脸颊薄红,不好意思。 殿内没有宫人在,皇贵妃看她脸色,突然想起什么,道:“本宫听闻你擅丹青,正巧那里有幅字,你去替本宫添添色。” 虞翎顿了顿,想起付嫦清摔坏了皇贵妃的一幅画,被罚了三月禁闭,她只轻轻弯腰福身行礼,规规矩矩走到案桌前,见顶好宣纸上“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几个大字,笔力劲挺,不是皇贵妃的字。 她站在紫檀木案桌前,轻撩起长袖,纤指摘过旁边狼毫笔,细细捏了捏,歙砚刻成圆饼状,墨已经磨上,三足香炉盖上雕刻精致缠枝莲纹,香气从空网中缭绕。 皇贵妃还在摆弄指甲,许久后才瞧见她纤纤素手轻勾勒几笔,添上簇开得正艳的红梅,枝细梅艳,抬头笑道:“这字是陛下写的,你添得好,看来在山上学了不少东西。” 虞翎没回答,只轻道:“我听说了付家和陆家的事,让娘娘为我担忧了。” “不给点教训瞧瞧,那都会是些不听话的,”皇贵妃笑了,她对书画倒不怎么喜欢,只看向虞翎问,“谢沉珣待你如何?” 虞翎长发服帖垂在身前,只注视笔下的画,她肌肤似块珍藏多年不见日光的无暇宝玉,细白得精致,轻道:“姐夫忙于政事,不常见我,就算见了我,也不常与我说话,只让我自己看书。” 皇贵妃倒也猜到了,说:“本宫知你想问虞泉的事,但平阳侯府插不进去探子,本宫不太了解那边的事,也不清楚你姐姐怎么得的病,你再帮方茹试试谢沉珣的口风,等过两年你和庚雪都满十八,就该准备筹办婚事,侯府里有个能帮扶你的主子,总好过谢家那个年幼小姑娘。” 虞翎微抬起头,看得懂皇贵妃对多余的事并不关注,只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她声音娇媚柔和,谦恭温顺,只要她愿意委身,即便是心有所属的男子,最后也只会是她的裙下之臣。 皇贵妃从不担心她与萧庚雪的事。 皇后之位空悬二十多年,现在已经鲜少会有官员再上疏议此事,皇贵妃坐不到那个位置,不代表虞翎不可以。 那副丹青皇贵妃收了起来,虞翎知道她常用宫女作的画讨圣上欢心,只是虞翎丹青不错,所以她换了人。 虞翎回去的路上,手撩开马车窗幔往外看市集热闹,心里却想如果自己画了谢沉珣,被他发现,他又该怎么处理那幅画? 作者有话说: 未婚夫极其狠毒 来早了,缩回被窝
第11章 京师今年多雨水,天闷得燥|热,接着就会是连阴雨数日。 虞翎见的是圣上宠妃,上次亦是去见了谢沉珣,即便是为以防万一得罪人,也得要来找一趟他。 府里冯大管事拿着一沓要出去寄的信件,见虞翎走过来,只微微躬身,道:“侯爷近日多有忙碌,劳姑娘劝他多休息些。” 虞翎愣了愣,她已经好几日没见谢沉珣,不知他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轻轻颔首道:“我知道了。” 宽敞书房两边摆桌椅,今天侯府没有客人,虞翎一来,便被请了进去。 谢沉珣见到她,把手里的狼毫笔放在墨玉笔架上,只说一声:“坐吧。” 虞翎每回都来,知他要求事无巨细,只轻车驾熟同他说起宫里的事,但等和谢沉珣说皇贵妃似乎喜好丹青时,他闭眸背靠着紫檀木扶手椅休息,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扶手上,像几宿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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