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太小,母亲怕我闯祸,便在百里家行刑那日将我关了起来,等我跑出去时,百里家已经……”傅知宁轻呼一口气,“但是他们没将骨灰全部收走,总是剩了一些,我便偷偷溜进来捡走了,反正我是小孩子,也没人怀疑我在做什么。” 傅知宁忆起当时看到遍地灰白时,心口犹是一阵阵发闷:“这里头有骨灰、有百里伯伯送我的拨浪鼓,还有伯母送的花裙子,也有祖父给的诗文。” 提起诗文,两人都顿了顿,对视时唇角又开始上扬。 “是祖父给你做定亲信物的那本?”百里溪问。 傅知宁笑着点头。 当时她总往百里家跑,又是猫嫌狗不待见的性子,祖父为了图个清净,便送了她一本诗文,告诉她如果最后能全部背下来,便让她做百里家的孙媳,以后日日住在百里家。 能一直住在百里家,可是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也不管做孙媳是什么意思,回家之后老老实实背了好几日,最终还是因为贪玩放弃了,只是从那以后每回对上祖父都十分心虚,再不敢在他面前惹事。 “我到现在都没背下来,但还是做了百里家的孙媳。”傅知宁说完,笑着在无字碑前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祖父,您放心,我以后会照顾好清河哥哥,做个好媳妇的。” 百里溪轻笑一声,在她身边跪下:“不必做什么好媳妇,只需过得高兴便好,毕竟祖父最喜欢的,还是你高高兴兴的样子。” “能一直在你身边,我就高兴。”傅知宁低下头,轻轻握住他的手。 百里溪看着两人十指相扣,唇角许久没有放下。 等从墓园出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傅知宁晕晕乎乎地跟着百里溪回到家,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过去了?” “失望了?”百里溪反问。 傅知宁嘴角抽了抽:“倒不是失望,就是……感觉什么都没做,可仔细想想,又好像做了一堆事,我也说不好了。” 百里溪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笑了一声将人拉进婚房:“无妨,我们再补一次。” 傅知宁:“?” 很快她便知道再补一次是什么意思了,被翻来覆去折腾时,只觉她家夫君真是了不得,跑了一夜仍有这么大的精力做这些事。 好不容易熬到晌午用膳,百里溪总算放过了她,她神色恹恹地坐在桌前吃饭,吃到一半时突然有暗卫来,在百里溪耳边说了什么,又很快匆匆离去。 “怎么了?”傅知宁好奇。 百里溪看向她:“二殿下早起摔了一跤,腿断了。” 傅知宁啊了一声:“二殿下真可怜。” 百里溪勾起唇角,觉得她现在这个表情怎么看怎么讨打。 虽然婚事简办,也没宴请宾客,但百里溪还是按照规矩休沐三天。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百里溪要重新回司礼监当差了,而在此之前,两人还要进宫谢恩。 傅知宁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浸在和百里溪的小日子里,如今又要去面对外面那些风浪,突然就懈怠不少,光是早上梳洗时,便已经叹了两次气。 “不必担心,我见过圣上便去接你。”百里溪安慰。 他们谢恩要分头行动,百里溪去赵益那儿,傅知宁则要去齐贵妃那里。 如今两个皇子水火不容,朝中局势一触即发,傅知宁想也知道,齐贵妃不可能给自己好脸色,刁难是小,就怕她趁机做些什么。 “你若实在不想去,那便不去了,我一个人去便好。”百里溪见她不高兴,到底还是妥协了。 “那怎么行,”傅知宁看他一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既然与你成亲,便早就想到今日了,我不怕的。” 百里溪闻言,无声地握住她的手。 两人收拾妥当,便径直进宫了,在走到御花园时分开,傅知宁随着引路的宫人一路到了承乾宫。刚到地方便看到齐贵妃坐在堂前,下方还有赵良毅的几个妾室,其中李宝珠也在。 不会是赵良毅跟她们告状,她们来找她麻烦了吧?傅知宁垂下眼眸,恭敬走进厅内:“参见贵妃娘娘,参见各位夫人。” 李宝珠扯了一下唇角,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齐贵妃看着堂下挽了发髻的傅知宁,眼底满是不屑:“本宫倒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嫁了太监也是要挽妇人发髻的。”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冒出小小的嬉笑声。 傅知宁反而松了口气,确定赵良毅没找齐贵妃告状,一脸平静地接受了她的嘲笑。 “傅小姐……不对,百里夫人,”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掩唇轻笑,“姐妹们是好奇,嫁给太监,可与嫁给寻常男子有什么不同吗?” “妾身没有嫁过寻常男子,不知有何不同。”傅知宁温和回答。 另一人又道:“太监臭烘烘的,一股子酸味,听说身上的伤疤也极丑,不知掌印大人会不会有所不同,百里夫人亲眼瞧见没有,是什么样的呀?” “对呀,是什么样的,你与我们说说呗,我也挺好奇太监如何与女人圆房的。” “你可真是,竟喜欢听这种污糟事,也不嫌恶心。” “你难道不喜欢?” 众人纷纷附和,各种逼她提洞房花烛夜的事,反倒是李宝珠冷眼旁观,没有掺和的兴趣。 傅知宁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们的恶意,再看上头坐着的齐贵妃,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扬着唇角,仿佛在听什么有趣的事,却丝毫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 傅知宁想过,自己来了必然要受许多侮辱,可没想到这些侮辱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字字句句都有关百里溪。如今百里溪并非太监,她听了倒觉还好,可若他是呢?这些话一字字一句句,会不会像尖刀一样刺进她的心脏? 傅知宁安静看着这群人嬉笑,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凭什么? 她们凭什么? “嫁给太监,确实不同于嫁给正常男子。”傅知宁一开口,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好整以暇地等着听她接下来的话。 傅知宁在众人的视线中缓缓扬唇,“要说最大的不同,大概是太监不能传宗接代,妾身和掌印这辈子,恐怕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此言一出,满屋子女人瞬间变了脸色。
第76章 正厅之内一片寂静,瞬间没了刚才的热闹。 傅知宁怯生生地看向贵妃:“妾身、妾身可是说错了话?” 如今二殿下无法诞育子嗣一事虽然闹得满城风雨,皇家却从未承认过,尤其是齐贵妃与赵良毅,更是不会承认自己这一脉有断了的可能。 因此听到傅知宁故作不解的反问,齐贵妃非但不能动怒,还得保持微笑:“傅小姐聪慧过人,又怎会说错话?” “那就好。”傅知宁轻呼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 齐贵妃心里愈发憋火,静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本宫真是年纪大了,怎么又唤你傅小姐了,且不说你如今已嫁做人妇,不能再称为小姐姑娘之类的,就是这个傅字也多有不妥,毕竟傅通已经同你断绝关系,你也不是傅家的人了。” 啧,还真是半点不落下风。傅知宁知道自己刚才那句正常男人能生儿育女,对齐贵妃的杀伤力太大,为了避免再争辩下去她突然发疯,还是决定让让她。 这般想着,傅知宁便红了眼圈,一脸颓丧地跪坐在地上。 齐贵妃看着她蔫蔫的模样,总算舒了一口恶气,一旁的妾室们相当有眼力见,当即就着她被逐出家门一事大说特说。傅知宁低着头假装难过,听得烦了便拿着手帕擦擦不存在的眼泪,一副恨不得撞死在这里的样子。 她的婚事是赵益所赐,今日进宫也是谢恩来的,若真是在承乾宫出了什么事,少不得要有些风言风语,说贵妃与圣上作对之类的。齐贵妃也是顾及这一点,才没在她讥讽赵良毅不能生的时候罚她,现在眼看着她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便也见好就收。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吧。”齐贵妃慢条斯理地开口。 傅知宁心里默默松一口气,谢恩之后便要起身,结果因为跪太久双膝发麻,又一次跌坐回去。厅内顿时响起一阵轻笑,傅知宁只当没听到,也不着急起来,等双腿舒服些后才起身离开。 从承乾宫出来,傅知宁悄悄伸个懒腰,没等彻底放松下来,便在宫外拐角处迎面遇上了赵良毅。此刻他坐在四轮车上,一只脚缠了层层白布,看到她后表情晦暗,一副早就等在这里的阵势。 傅知宁顿了顿,主动上前行礼:“二殿下。” 说罢,故作惊讶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明知故问?”赵良毅冷笑一声。 傅知宁满脸不解:“妾身不知殿下的意思。” “还装?李成夫妇前一日去傅家做客,翌日家中便走了水,孤也突然踩到菜油摔断了腿,这么多巧合,你敢说与你无关?”赵良毅眯起眼睛。 傅知宁更无辜了:“妾身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李家出事与妾身何关,殿下出事又与妾身何关?殿下可是找到了什么证据,证明是妾身做的了?” 赵良毅盯着她看了片刻,玩味地勾起唇角:“孤以前倒是小瞧了你。” “若是无事,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傅知宁说着福了福身。 “一口一个妾身地自称,百里溪那阉货,能让你做真正的女人吗?”赵良毅凉凉开口。 这群人怎么回事,今日都逮着百里溪羞辱是吧?傅知宁扯了一下唇角:“殿下请自重。” 赵良毅挑眉:“孤不过是关心关心你,如何就不自重了?” 傅知宁顿时懒得与他多说,径直往前走去,在经过他的四轮车时,赵良毅突然开口:“你与百里溪暗度陈仓许久了吧?” 傅知宁停下脚步。 “当初与孤合作时,是不是早就想好了之后如何用证据扳倒孤?”赵良毅看向她,视线犹如毒蛇一般。 傅知宁面色淡定:“殿下冤枉妾身了,当初与殿下合作,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再翻出来对妾身也没有半点好处,妾身如何会告知掌印,更何况后来流出的证据,也非巫蛊之术的证据,而是贵妃娘娘谋害先皇后的证据,与妾身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来,你从未帮着百里溪害过孤?”赵良毅勾起唇角。 当然害过,不然你腿是怎么断的?傅知宁一脸淡定:“妾身一介女子,对朝堂之事不懂不看,也不感兴趣。” “好一个不懂不看不感兴趣,孤若再纠缠,倒显得孤不够大度了,”赵良毅抬眸,“可惜你选了百里溪,你如今说的每一个字,孤都不会再信。” 不信又能如何?傅知宁平静地看着他。 赵良毅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顿时轻嗤一声:“你以为如今有百里溪给你做靠山,孤就不能将你如何了?别忘了巫蛊之术是你我二人合作,孤如今横竖都落了谋害大哥的名声,也不在乎再添一点罪名,大不了再禁足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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