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啼哭不止。 璟谰瞧瞧挪过去,摸了摸祁盏的头。 祁盏本跪地蜷缩痛哭,被摸过头,便冷静了下来。 她未抬头看是谁。 雨止…… 风离胥立在方府不远处,看着方府。 一棠给其撑伞,“阿胥,你不进去么?” “进去作甚?我没有杀过人还看尸体的习惯。”风离胥冷笑。“一棠,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换了战地地图,兴许我们已经败了。” “嗯……”一棠想起祁盏今早空洞失魂模样就略心不在焉。 风离胥得意道:“你知道方玄剑为何难成大事么?就是乱使恻隐之心。他还觉自己是个善人吧?呵呵呵,自作聪明。 我们走吧,曜灵今晚回府,定很难过,我恐得照顾一夜。 枉我一番打算,还准备利用他与太子反目,如今看看,这一次太子必元气大伤吧。不过,这只是个头。他得接着做噩梦。” 他当然春风得意,听张河说,梁地叛军全被左丘琅烨带炎翎军杀净掩埋,死无对证了。 一棠回首看了几眼后面的方府。强摁下了心中歉意。 祁盏彻夜未归。 次日清晨。天霁和煦。 春末夏初,带几分晨热。长街乌央,千人送葬。 “方将军死得好惨啊……”众人大哭。 “老天爷啊,怎么带走好人了——” “啊,方将军真是好人啊——” 百姓长街围满。皆啼哭不止。 “时辰到了。”粤芙蕖对祁盏道。 祁盏脱掉帷帽,耳后别了荼蘼。“嗯。姐姐,定扶好芸娣姐姐。她哭瘫了过去,走不了路的。”她转身去同公孙不冥站在一起。“不冥哥哥。” 公孙不冥拭了把泪。“嗯,无事。玄剑来去干净,他心善,从不杀无辜。他是个大好人。”想起他也是心痛惋惜不已。 “嗯。来去干净的。”祁盏牵强一笑,心痛难忍。接过他手中白花纸钱。 一声高喊:“时辰已到——” “哗啦——” 火盆摔了…… 方玄剑长子抱着牌位,立在送葬队前。 他为将门虎子,面容坚毅,并未落泪。 “起——” 一声令下,棺椁抬起。 长街众人见出殡大惊。 当朝太子与淳王爷在前,怀王爷与一品侯爵在中,三品武将与耀国皇子在后。 皇子重臣抬棺,一身素白送方玄剑最后一程。 祁盏与公孙不冥立在前,抬手散纸钱。 无人言语,众人却心照不宣齐齐跪下。 “方将军一路好走——” 百姓高喊,抬棺人面色坚毅。 寿尽归黄土,漫天皆荼蘼。忠魂必千秋万岁名,休寂寞身后事。 方玄剑入土后,祁祜把朝廷封的钱给了尚芸娣支配。 尚芸娣本想随方玄剑而去,却看子幼父母年迈,只想带儿女父母搬离京城伤心地。 方予则辞官养老,心病难医,只得静养。 祁祜挽不下,只道也罢。 待祁盏回将军府后,已快到黄昏时。 许苒筠扶着祁盏下台阶。 一棠迎上来,“许姨娘也去了?” “方将军为人谦和,我与他相识,这一场必须得去送送。”许苒筠摘掉耳后的花。“若瓷,你是不是发烧了?” 祁盏只觉小腹痛。“姐姐,我恐是来了月事。嗯……得去房中歇一歇。” “哟,那我把梓粟带走吧,别让他惹你。”许苒筠道。 一棠道:“小的来扶殿下……” “不必了。”祁盏后退几步。“一棠先生快些去忙吧。近几日家里全靠先生了。” “啊,我……我无事可忙的。”一棠跟着祁盏,看蝶月扶着祁盏,小丫鬟们前呼后拥。他近不了身。从来也近不了身。 跟着到了落霄洲,却见到了风离胥。 他本坐在院落中,见祁盏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去。 “回来了。都等了你半天了,这茶冲了一遍又一遍了,味道都淡了。”风离胥上前握住她的手。祁盏缩回双手。“劳将军费心,本宫无事。” “方将军今日下葬了?他可又留下什么遗言?”风离胥问。 祁盏道:“一句都没留下,人走得急。”她愣愣进屋。 风离胥转身看了眼一棠,一棠扭头离去。 缓缓收回目光,风离胥推门进房。 他上去扳过祁盏身子,摸摸额前,“怎么这般烫?那日淋了雨吧……” “本宫今日想来身体不便,请将军回去吧。”祁盏语气发冷。 风离胥抱住她,唇贴了贴她的额,又贴上她的唇。“你去歇着吧,我不走。你要什么,一声便好。” “今日身子脏。将军见到恐有不吉。”祁盏小声道。她最想见的,是璟谰。 可惜今日两人只相视一眼,不敢上前说句话。 “无碍。我不信这个。”风离胥打横将她抱起。“你知道么,前日你昏倒了,我可真是吓坏了。左二都骂我,我要再大吼大叫,恐你真醒不了了……” 祁盏疲惫闭眼。“本宫只问你一句话。” “嗯。”风离胥放她在床上。 “玄剑哥哥的死,跟你有无关系?”祁盏闭着眼轻声问。 风离胥猛地一空心。 而后道:“你为何扯上了我?他自己非要上战场,他死了,你也怪得了我?”风离胥硬声道。 祁盏张开眼,“本宫只是问问。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本宫无证据。将军,别太过喜欢本宫了,相敬如宾,是本宫最大退步。” “不,已经晚了,我已经难以自拔了。”风离胥俯身吻住她,“若你能教我怎么接着恨你,我也解脱了……” 两人极少如此相依。 祁盏满心璟谰模样。伸手,也只能抱住风离胥。 祁祜被祁苍扶回了宫中,公孙不冥交代:“上思你不要走了,留下吧。止安需得吃药。我怕,他垮了……” “好……” 璟谰跟在后面:“太子殿下不会垮的。他心中有他想护着的东西,就不会垮了。” 几人随宫道进东宫,恰逢祁祯樾步辇迎面。 几人行礼…… 祁祯樾抬手,禾公公让人落下步辇。 “止安,方爱卿下葬了么?” “是。”祁祜点头。 只见他脸色苍白,眼圈发黑。 “止安……”祁祯樾上前,祁祜后退。 “父王……” 祁祯樾愣住。他抬手,祁祜竟跪下了。 “父王,儿臣刚主持方将军下葬。”祁祜跪下,“如今正要回东宫换衣裳,来御书房领罚。” 祁祯樾垂眼看着他。 他并未看祁祯樾。 “是该领罚,风卿已领着姜爱卿等众臣来求朕严惩左丘琅烨了。他擅自出兵,乃触犯了军令。” 祁祯樾看祁祜,心中则在念,若他能求自己一句,自己便大手一挥,免了所有人责罚。 反正他也不是头次徇私护短,他为他的小祖宗被骂昏君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只听祁祜跪着道:“好,该罚的……”他头昏目眩极了。 这一声,打在祁祯樾心上。他好像在怕自己。 “儿臣早就是逆子了,就算父王废掉儿臣,儿臣也绝无怨言。”祁祜道。 祁祯樾冷眼看他。“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军法来吧。回东宫等着吧。” “恭送父王……” 上步辇,祁祯樾一步不回首。虽他担忧祁祜身子。 “皇上,太子殿下是有些任性。但方将军也没了啊。”禾公公立在一旁道。 祁祯樾听此话不对,便问:“禾子,你……是觉得朕不想饶他?” “恕咱家直言。皇上方才伸手,是要罚殿下吧?”禾公公问。 祁祯樾怔住。后道:“朕,只是想抱一下自己的孩子。他销铄了不少,不是想打他……” “咱家……请皇上恕罪——”禾公公吓得冷汗直流。 “罢了。”祁祯樾摁眼角。 旁人不懂,他也不说了。 向来如此…… “那边……是玉仙宫么?”祁祯樾问。 禾公公道:“回皇上话,是玉仙宫没错。” “怎么门前这般冷落?” “鹿才人不常出来,也用不着那么大的排场。人变去寻别的差事了吧。”禾公公道。 祁祯樾一直看着玉仙宫门。 “皇上,要进去么?” “不。”祁祯樾道。 禾公公垂头,隐去眼中讥讽。 “左丘琅烨未经旨意,带兵征梁,处死战俘,罪加一等,降为五品禁军长,交上兵权,无旨不可出征。按军法处,即可行刑。钦以报之——” 风离胥念完,冲左丘琅烨得意道:“左丘大人,接旨吧。” 左丘琅烨咬牙接旨:“你能把字都念下来,也是不容易。” “我再不容易,也没你不容易。毕竟,要挨罚的可是你呢。”风离胥看他真是厉害,临了了还能跟他吵架。 横竖都得受罪,左丘琅烨还能嘴上让人占便宜。“我是不容易极了,要死了,还得听狗吠。” “你……随你说罢。”风离胥嘲讽一笑,“我请皇上给大人派了个执官。正是淳王殿下呢……” 左丘琅烨气不打一处来,他起身骂道:“你这混账跟孩子过不去作甚?你让他如何接受?” “这世间也只有你们会把淳王这个……二十好几的巨娃娃当孩子了。呵呵呵……”风离胥讽道。 左丘琅烨道:“我们不但把他当孩子,还把你当渣子呢。” “少废话。带走……” “相公……”周允膳哭着追出来。“他们要如何对你……相公……” “允儿……”左丘琅烨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允儿,你家相公不会死的。我做了此生最不后悔的事。你在家摁住孩子们,别让他们看爹爹落魄。” 周允膳哭着追出门,被赶来的粤芙蕖摁住。 无不透风的墙,京城因左丘琅烨触犯军法一事众说纷纭,沸沸扬扬。 “唔……”祁盏强撑着起床,只觉天旋地转。 蝶月在旁道:“殿下。有何吩咐?” “蝶月,你的伤好了么?” “还未愈。却不痛了。”蝶月道。 祁盏问:“能把我扶到刑场么?我得去看看琅烨哥哥……” “殿下……” “我得看着,他们若要伤及我琅烨哥哥性命,我得拦着……”祁盏撑着身子起身上妆。蝶月道:“殿下,听闻执官是……淳王殿下……” “呼……”气血翻涌,祁盏险些呕出。“什么?” 她想杀人…… “虚牙不可以……”祁盏让蝶月给之梳好发。“将军呢?我要见他……” “将军赴刑场去了……” “我也去!”祁盏斩钉截铁。纵使身上再痛,她也不能在此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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