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苏居贤一眼就听出来他在糊弄,“往常跟她娘出门,连个簪子都懒得挑,她会喜欢逛店?你给我照实讲!” 苏居贤吼了一通,发现林草的脖子缩得更厉害了,想来是自己太凶了,吓到他了,于是放柔了声音:“你不必害怕,你只要说实话,我不罚你,也不罚小姐,但你若说不说实话,我立时便要打断你的腿。” 末了怕林草不老实,又补了一句:“小姐也要挨鞭子!” 林草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小声道:“赌、赌钱。” 这日一早,下人们抬了张桌子进东院,苏居贤同杜氏相对而坐,一同看向林草。 林草拿出来两个骰盅,一人面前放了一个,然后示范了一下:“这么摇。” 苏居贤撩起袖子,拿住骰盅,轻轻晃了两下,杜氏亦柔柔地拿起,摇了摇。 “这么摇不过瘾,得使劲晃。”林草一脚踩到桌子上,拿起骰盅,长臂上下甩得飞快。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心虚,偷偷打眼看老爷夫人的表情,默默把脚收了回去。 苏居贤站起身,盯着桌沿,纠结了良久,方抬起一只脚来,刚抬起时没站稳,林草赶紧来扶,苏居贤推开林草,一脚踏上桌,拿起骰盅,像林草那样子摇了起来,笑问道:“夫人,为夫摇得怎么样?” 杜氏也站起身,提着裙摆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能抬起一只脚来,只拿起了骰盅。 林草觉得气氛还是差那么一点:“喊出来!没人会在赌场闷声不响摇骰子的。” 苏居贤脚都已经上桌了,也没那么放不开了,大喝一声,喊了出来。 杜氏也跟着喊了一声。 “喊点数!”林草继续指挥着。 俩人刚开始喊得还有些拘谨,后来慢慢地越喊声音越大,喊得畅快起来。 屋里,苏缜缜躺在床上,还未醒来,起初她梦到自己回了绫州,带着一帮小子在赌坊赌钱,喊声不断,后来梦到自己去了宣武院,耳边仍是喊声萦绕,喊着喊着,便醒了过来。 窗外声音不断,是梦里飘出来的声音,更奇怪的是,这声音还像是爹娘喊出来的声音。 苏缜缜起身下床,推开窗子去看。 杜氏正对着她的窗,看到窗子开了,眉毛一扬,苏居贤会意,两人喊得更起劲了。 可没一会儿,窗户又关上了,等了好一阵子,不见女儿出来,苏家夫妇站在桌子的两边,面面相觑,苏居贤将跨到桌子上的腿收回来,整了整衣摆。 杜氏走过来立到夫君身旁,摆手道:“罢了,把桌子抬走吧。” 俩人原本想让女儿开心开心,才摆了这么一出戏,竟没起到什么效果,苏居贤回头看着紧闭着的门,长长叹了一声。 杜氏挽起他的手臂:“走吧,再想想别的法子。” 白日当空,风平树静,夫妻俩相互搀着往东院门口走去。 寝屋的门忽然开了,苏缜缜立在门后:“爹,娘!” 夫妻俩回头,看到女儿一身绛紫襦裙站在门口,金线绣着水仙在裙摆荡开。 苏缜缜迈过门槛走了出来:“我想出去转转。” 杜氏赶忙把手从丈夫臂弯里抽出来,去迎女儿:“娘陪你?” “不用,林草跟着就行。”苏缜缜笑着跑出了东院。 苏居贤在身后喊着:“天黑了回来就行。” 杜氏见女儿脸上有了笑,心情也跟着明媚了,回到丈夫身边:“又像以前那淘气样子了。” 苏居贤心情也松快了不少:“女儿以前淘气,咱们总想让她呆在闺房里,现在女儿天天闷在房里不出去吧,又怕她闷出病来,总想让她出去跑一跑,你说说,咱们折腾来折腾去的,到底图啥?” 杜氏嘟起了唇,赌气道:“我反正是不会再管着她了,她开心就行。这次若再被退婚,咱就不找了,咱们养她一辈子。” 苏居贤瞧杜氏娇嗔,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为夫都听你的。” 过了午后,乌云漫开在天际,苏缜缜坐在街边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无处可去。 林草在一旁提了她往常爱去的几处地方,她都懒得动,都没有在街边坐着清静。 若是以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出门,她必定要大玩一通才回去。 可现在,她对什么都恹恹的,只想呆在房里不出来,若不是被父母在院子里的吵闹声弄醒了,她能一觉连一觉睡到天黑。 但看到父母在院子里尽力模仿者她赌钱的样子,哄她开心,她在房里也不安稳,不忍心扫了爹娘的好意,这才说要出来转转。 可又无处可去。 轰隆隆几声雷由远而近,几滴雨稀稀落落掉下,街上的人脚步匆匆,或是想寻地方躲雨,或是想赶紧回家。 苏缜缜坐在檐下,敬候着这一场雨,雨势渐渐变大,雨珠串成线从房檐坠落,碎在她的脚边,雨水溅开扑上了她的裙摆,细小的水煮挂在水仙花瓣上,好似一朵晶莹玉润的真花。 一把伞挡住了雨线,将苏缜缜罩在伞下,苏缜缜抬头,对上了一双浅笑的眸。 往常同他打闹闲聊,不觉有什么不妥,现如今一想到俩人已定婚,便觉有些别扭。 陆白羽先开口道:“走,带你去玩?” 苏缜缜没有起身,也没有答话。 陆白羽俯身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带她上了马车。 林草跟了过去,车夫招呼他来赶马,他坐到了车夫身侧,留着一只耳朵听马车内的动静。 马车内,苏缜缜同陆白羽相对而坐,斟酌良久,还是先开口谢了陆白羽那日相救。 陆白羽倒茶的手顿在半空,抬眼看她,听她说得如此见外,若不出意外,接下来就该讲俩人的亲事了。 果然,苏缜缜证实了他的猜测:“我知道,你我定亲之事,只是为了堵外面流言……” “我今日不想听这些。”陆白羽打断了她,将茶推向前,“喝茶。” 苏缜缜乖乖捧起茶,小小饮了一口,欠了他几次人情之后,在他面前总有些气短。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顶上,陆白羽品着茶,看向对面低眉乖顺的苏缜缜,如小猫一般听话,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雨势来得快去的也快,渐渐停了,马车压过一道水洼停在了一处茶楼前。 陆白羽带着苏缜缜进了茶楼,径直上了二楼雅间,雅间开了一个四方阔窗,正对着楼下大厅说书的方台。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厅里静了下了,说书人讲起了精灵志怪,苏缜缜起初吃着桌上的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说书人讲得精彩,时不时满堂喝彩,她也来了兴致,讲的是鬼怪狐仙,尽是在绫州从未听过的。 “我们绫州讲的大多是些才子佳人,无趣。”苏缜缜抓了把剥好的松子,一颗颗送进嘴里。 看到一旁堆成了小山的松子皮,才想起来盘子里的松子是带皮的。 修长的手指捏着刚剥好的松子皮,放在了那堆小山的尖尖,苏缜缜顺着手臂看去,陆白羽将剥好的一把松子放到她那一侧。 一切是那么顺畅自然。 苏缜缜盯着那捧新剥的松子,捏着松子的手滞在半空,陆白羽见她不动,挑眉问道:“不好吃?” 苏缜缜把手里的松子放下,连同新剥好的那些一起推到陆白羽跟前:“你吃吧,我吃旁的。” 陆白羽看她又吃起了酥饼,便也不剥了,打开折扇听楼下说书人讲故事。 “这京城说书的就是不一样嘿,讲得真好!咱们绫州那些就会说些才子佳人,耳朵都听腻了。” 蓦然听到有人提绫州,说的内容还与苏缜缜方才讲得香相似,苏缜缜同陆白羽对视一眼,朝旁边开着的方窗瞄去。 那间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子,穿着上好的云锦,坐得歪歪扭扭懒懒散散,这个人的胳膊搭在那个人的肩上,那个人的腿踩到另一个人的椅子上,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去。 靠窗的人问道:“可找找苏府了?” 小厮点了点头:“找着了。” 那人手里的瓜子随手一撒,起身道:“那还听个什么劲儿,走呗!” 三人出了雅间,为首的不防备,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张二!” 张二听得声音熟悉,摸着后脑勺一抬头,看到了穿着绛紫襦裙的少女,满腔激动,大喊了一声:“老大!” 另两人也聚了过来:“老大,可找找你了!” 苏缜缜挨个儿将他们的脑袋撸了一遍:“赵三,李四!” 四人聚在一起开心不已,后面跟着出来的陆白羽早已黑了脸。 这三人是绫州各家的贵公子,名字本不是这般贱名,只因苏缜缜嫌喊着拗口,就按年龄给他们排了序,便这般叫着。 这四人凑在一起,就是赫赫有名的绫州四大纨绔,胸无点墨,不学无术,每日里成群结队招摇过市,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琢磨着今天做点啥好,被盯过的人都暗暗提了速,生怕被他们注意到,若实在想不到做什么,就往赌场转一圈,毕竟有苏缜缜在,几乎输不了。 但自从苏缜缜去京城后,这仨人就无聊透顶了,少了一个人,赌钱老是输不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故而他们仨一合计,寻了个由头,一同来了京城。 “你们怎么来的?”苏缜缜随他们一同去了隔壁的雅间。 “我同我爹娘说,我要参加明年的春闱,所以要提前来置办。”李四抢着说道。 张二道:“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他李家都去考科举了,咱们家也不能丢人不是,我爹就让我来了。” 三人一同笑了,赵三用的借口也差不多。 这三家在绫州常常暗自较劲,这群坑老子的玩意儿就经常利用这个来获利,只管自己自在快活。 苏缜缜笑着打趣:“你们考过乡试吗,就来考春闱?” 张二道:“这有何妨,反正我爹又不懂,到时候跟他说没考上不就得了,为了咱们兄弟能聚一聚,我们可下了不少功夫。” “可不是?”赵三招呼小厮倒酒,“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咱们先喝一杯。” 说话间,李四就一直看着门口,门口有个白衣公子摇着折扇倚门而立,一双眼睛黏在了苏老大身上,李四怪常瞧不上这种拿腔作调的登徒子,仗着屋里人多,吼道:“你杵在那作何?这么冷的天,拿着个扇子,扇的是凉风还是热风?” 李四这么一喊,屋里人全往门口看去,苏缜缜知道他们说话没个正经,还没来得及阻拦,张二便道:“这是守着门口等爷打赏的吧?” 张二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就要朝门口扔去,苏缜缜慌忙起身,一把将他的手按在了桌上。 陆白羽看着桌上俩人交叠的手,皱起眉,合了扇子,捉住苏缜缜的手腕往外走。 苏缜缜被往外一带,踉跄了一下,张二坐在门口扶住了她的胳膊:“嘿,你这人!你们京城的公子哥都是这种路子?瞅我老大长得美,就明抢是不是?” 苏缜缜赶紧解释:“不是,不是……” 陆白羽用扇子打掉了张二的手,将苏缜缜拉到身后:“我带我妻子走,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妻……妻子?”张二揉着吃痛的手指,一脸茫然。 一直闷头的赵三忍不住问道:“老大,你不是是说你这辈子不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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