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看他二人聊得正酣,不敢多问,忙行礼告退。 定国府门外聚了一众人,林草站在最首,跟捕快不依不饶:“我家少爷才不是贼!是我报的官,反倒说我家少爷是贼,你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捕快跑这一趟,不过是看上了林草腰里鼓鼓囊囊的银子,林草也爽利,直接就把银子取出来交上去了。 捕快这才乐意同他跑这一趟,以为是个轻松差事,不曾想竟追到了定国府门口,他们哪敢进,可既然追到这里了,掉头就走的话,哪方面都不好交代。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跟门口的侍卫谗笑:“我们刚追过来,说是有一小贼翻进了定国府内,不知国公爷需要不需要咱们进去抓捕?” 这话一出,林草就不乐意了,他才不管什么捕快不捕快,诋毁他家主子就是不行,二话不说就嚷嚷了起来。 捕快也不容他放肆:“再叫就把你拷起来!” 林草把脖子一伸:“拷啊,拷啊!” 捕快揪起他的领子:“别以为老子不敢!” 这边争执着,王三从门内走了出来,见他们吵闹,呵斥道:“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你们这般吵闹?” 捕快先松了手,看向侍卫时,面上带了笑:“既如此,我们便不在此叨扰了。” 又转身吩咐道:“都散了吧,别在这聚着了,没得扰了国公爷的清静!” 众赌徒不甘心,有些个胆大的上前低声道:“那钱……” “钱什么钱?”捕快登时黑了脸,“钱的事都问清楚了,除了那一桌骗的钱,这小子在旁的桌上又赌了几把,输输赢赢的算不清楚了,一律充公!” 赌徒们吃了哑巴亏,跟着起哄的早散去了,只剩下真正输钱的少数人憋了一肚子气,可民哪能跟官讲道理,官字下面两个口,说什么便是什么,这到哪说理去。 少不得生生咽下这口气,各自散了。 定国府门前的人群散了个干净,只有林草还没走,伸长了脖子往门缝里瞄。 王三叫住他:“嘿,你干嘛呢!赶紧走!” “我不走,我家主子还在里面呢!” 王三一琢磨,这小厮口中的主子,兴许就是方才跟国公爷玩投壶那个小白脸。 国公爷向来不喜在府里宴宾客,今日却单独留这小白脸在前厅玩投壶,想来此人身份不低。 王三换了副好脸色,道:“在这等着,我去与你通传一声。” 林草见他和善,行礼道:“有劳了。” 定国府内,陆白羽正跟苏缜缜闲话绕到了小木剑上:“这玩意儿不错,不如卖给我?” “不卖!”苏缜缜上前去抢,“快点还我!” 陆白羽避开她的手,伸长了手臂向后躲,苏缜缜胳膊短够不着,为了抢回来,整个身子向前倾,一个没站稳,向前扑去。 眼看就要扑进陆白羽的怀里的前一刻,苏缜缜撑着椅子扶手,稳住了身子。 一场猝不及防的投怀送抱,被苏缜缜及时刹住。 陆白羽被圈在了椅子里面,看着突然靠近的娇颜,忘记了呼吸。 苏缜缜趁他不备,跳起去抢小木剑,陆白羽反应极快,避开她的手臂,抽身离开了椅子。 苏缜缜扑了个空,犹自愤愤,要不来又抢不过,气得骂道:“偷木剑的小贼!” 陆白羽立于厅中,将木剑背在身后:“想要回去也简单,你只需告诉我从哪得来的,我也去弄一个来。” “这你可弄不来,因为做这个小木剑的人……” 恰在此时,王三入内禀道:“爷,门外有个小厮,说要寻他家主子。” 他上一次来,国公爷说他鬼鬼祟祟不进去,这次他学聪明了,不待国公爷恼,自动自觉,直接进来禀告,不惹国公爷发脾气。 这一回,他乐滋滋抬眼看时,国公爷的脸冷得像冰。 王三搞不明白状况,低着头不敢再吭声。 一旁苏缜缜听了,问道:“长什么样子?” 王三悄悄瞄了一眼国公爷,见国公爷侧过身去不看他,于是向问话的人身边挪了几步,放小了音量道:“小鼻子小眼,长相腼腆,脾气倒挺暴躁,刚才在门口还跟捕快叫板来这。” 苏缜缜一听便知是林草,她有心让林草进来接她,但碍于这是别人家的院子,不好直接说,她悄悄看了一眼陆白羽,瞧着他脸色不大好,便没有开这个口。 因想着今日八成要不回小木剑了,不如回去吧,便道:“那是我的小厮,我去寻他吧。” “那便放他进来。” 苏缜缜走到门口,听到身后人说道。 王三得了国公爷的令,去府门口把人领了进来。 林草进门就看到自家姑娘换了一身衣裳,立时挡在了姑娘身前,对着定国公怒目圆睁:“少爷莫怕,我保护你。” 陆白羽本以为不过是个普通小厮,跟在身后伺候着要方便许多,但看这小厮进门就拉开了架势,不老老实实站在主子身后,倒逾矩站在主子身前。 还挨得那么近。 都快要比方才他们在椅子那里抢木剑的距离还近了。 陆白羽只觉这小厮碍眼。 苏缜缜拍掉了林草的胳膊:“我没事,没人欺负我。” 林草一眼看到了苏缜缜手背上肿起一个小红点,急问道:“你手怎么了?” 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手背上也有一样的小红点,林草皱着眉问道:“在哪弄伤的?” 苏缜缜也是才发现,抬起手翻来覆去看了看,不疼不痒的,除了有个小红点没下去,一切都还好。 “刚才在树上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已经没事了。” 主仆二人低头研究着手上的伤,陆白羽仿似一个外人,虽然他本来就是一个外人,虽然她手背上的伤,是他用小石子砸的。 但他颇为不爽。 更让他不爽的是,这小厮一进门就发现他主子手背上的伤,而他跟她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留意到。 陆白羽攥紧了小木剑,往门口走去,路过他主仆二人时,只说了两个字。 “送客。” 苏缜缜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只看到了门口一个背影,没有停留,转身便不见了。 这人可真奇怪,刚才还一起玩投壶呢,这会儿倒冷冰冰的。 王三已经上前摆出了送客的架势,苏缜缜瞧着今日木剑是要不回来了。 “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得赶紧回去了。” 刚出定国府,身后一个仆人送来了一个木盒子,雕着缠枝莲花的木盒子,苏缜缜看之便觉熟悉,上次腰伤,收到的药就是在这样的盒子里装的。 那人把木盒递给林草,道:“此药外敷,可消肿散淤。” 说罢便回了,旁的没有多说一句。 苏缜缜一个念头闪过,莫不是上次腰伤送来的药,也是定国府送的?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摔到腰了呢? 林草捧着木盒子,问道:“他欺负你了没有?” 苏缜缜摇头,转瞬又点头:“旁的没有,就是不还我的木剑!” “那就好。”林草安心把药揣进了怀里,定国府的药应是好药。 “哪里好了?”苏缜缜皱眉,她想不明白,那小木剑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他抢了去干嘛。 林草方觉说错了话,在自个儿脸上轻轻拍了一巴掌,给姑娘赔不是。 “你打自己自做什么,我哪就恼了?”苏缜缜往前去了,林草忙跟上。 有林草护着,苏缜缜这次回府没有被旁人发现,到了东院门口,林草把药给了金子,交待再三,方才走了。 金子伺候着小姐换了身衣裳:“夫人今日派人来交待了,说下月初三户部尚书张大人家老夫人做寿,叫小姐莫乱跑,到时候要带小姐去。” 苏缜缜最讨厌夫人小姐的聚会了,在一起聊的衣料胭脂,这家长,那家短,她全然不感兴趣,她擅长的那些偷鸡摸狗的技巧,也拿不上台面。 每次去只能当个摆设,坐在一旁陪笑喝茶,艰难地熬过几个时辰,等着娘亲叫她回家。 这种聚会,男人和女人一向是分开的,苏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若不去,娘亲在后宅就没人陪了。 这日,杜氏带着苏缜缜出府,苏缜缜难得换上女装,正大光明地出门。 杜氏一见她那一身素素的打扮,就推着她回屋:“姑娘家还不趁年轻多穿些鲜艳的?” 杜氏给她选了一套樱粉的衣裙,不由分说让她换上,又让金子给插上步摇珠花,打扮得光彩照人。 苏缜缜穿衣,向来喜欢红就红得彻底,白就白得纯净,像那些樱粉、嫩黄、淡绿这些色彩轻轻一染,既不纯粹,又不深透,淡抹颜色,欲说还休,穿在身上,别别扭扭。 不忍扰了杜氏兴致,苏缜缜硬着头皮套上了一身粉嫩,跟着杜氏出了府。 马车上,杜氏拉着女儿的手笑道:“咱们来京城这么些时日了,都没带你出来逛过,你爹还老是怪你往外跑,我说他多少次了,你不带孩子出来逛,那孩子不得自己往外跑?” 苏缜缜陪着母亲笑,她若出来逛,逛的与母亲想逛的可不一样。 母亲无非是喝喝茶,逛逛金店、胭脂铺子什么的,她只当陪母亲消磨时光了。 马车在聚贤茶楼门前停下,苏缜缜穿着一身樱粉衣裙,从马车跳下,日光正好,天朗气清,让人心情畅快。 苏缜缜转身欲扶母亲下车,抬眼看到了二楼窗边坐着一人。 那人轻摇折扇,对上她的目光时,手上顿了一下,唇角带出一丝笑。 屋内人唤他:“陆兄,看什么呢?” 陆白羽慢悠悠合上扇子,笑道:“一只粉蝶。” 第7章 要回木剑 “娘,咱去别的地方吧,这茶楼看着不怎么好。”苏缜缜把要下马车的杜氏,往里面推。 杜氏拨开她的手,出了马车:“这是京城顶好的茶楼了,位置都定好了。” “才刚从家出来就进茶楼多没意思,咱去旁的地方逛逛。” 杜氏拉住女儿的手,不容她乱跑:“你这孩子,陪娘去喝个茶怎么了?” 苏缜缜被她拽着,极不情愿地进了茶楼,上了楼梯,至奔向东侧第二个雅间。 推开门,屋内已有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里面,见到她母女二人,笑着起身:“哟,这就是缜缜吧,长得可真惹人怜!” 杜氏把苏缜缜拉进门,笑回道:“徒有一副长相罢了,什么都不会,不中用。” 苏缜缜总算知道,为何今日一早母亲便去她房里,执意给她选一身粉色衣裙了,敢情是让人来相看她的。 现在人已经进来了,走又不合适,只能端着笑,跟着母亲入座。 “这是宁远伯夫人,快些叫人!”杜氏见她不情愿,催促道。 苏缜缜心里憋着闷气,行礼问好。 “都是旧相识了,别那么拘束。”宁远伯夫人搀起苏缜缜的胳膊,笑着送她回到位置上,吩咐了随身的丫鬟张罗布菜。 说是旧相识,实则也没见过几次面,苏居贤当年进京赶考时,恰与宁远伯周世嫌是同榜进士,约着吃过几次饭,仅此而已。 后来苏居贤去地方任职,俩家便再无联系了。 近来,周家得知苏居贤回京,这才又联络上了,俩家各自心有打算,无非都是为了儿女婚事。 宁远伯夫人提议要相看一下苏家女儿,于是便有了今日这场茶楼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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