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缜缜看他那赖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起上次爬他家院子的时候,曾被他用两个小石子给打了下来,于是也在地上寻了两颗小石子,朝他扔去。 扔了两次,都没能扔上去,连树枝都没碰到,就落了下来。 陆白羽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缜缜气极,掉头回房里,取了一张弓来,拉箭上弦瞄着陆白羽。 陆白羽坐直了身子,拉开架势戒备着,真怕她一个气恼真的给他一箭。 “你房里怎么还有这玩意儿?” “还不快走?”苏缜缜闭着一只眼,瞄着箭尖,“是不是觉得我箭术不好,射不准?” “准,准得很。”上次一起玩投壶,他就发现了,她扔得准得根本不像初学者,原来是练过弓箭。 “可你这会儿箭尖对着我,我怵得慌,动不了。”陆白羽说着,缩了缩肩膀,表现出确实害怕的样子,“你先放下,咱们详谈。” “我同你有什么好谈?”苏缜缜嘴上这么说着,弓箭往下移了半寸。 “我来是想帮你。”陆白羽见危机解除,打开折扇,靠回到树干上,“周玦这个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说什么你都不能信。” “我信不信他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你这人怎么冥顽不灵呢,我好心冒着这么大风险,翻到你家来劝你,你一句都听不进去?” 苏缜缜放下弓箭:“那可真是谢谢你这么好心,翻我家院墙了。” 陆白羽摇着扇子,怡然自得:“客气。” “小姐,小姐。”金子走入院内,“你猜谁来了?” 陆白羽悄无声地往上爬了几步,上面枝叶茂盛,将他遮了个严实。 苏缜缜瞧他麻溜地像个猴子一样,没忍住唇边带了笑。 金子进门见小姐拿着弓箭,院子里也没有放靶子,疑惑道:“小姐,射什么呢?” “没什么,刚瞧见有只猴子进院子了,这会儿不见了,许是眼花了。”苏缜缜将弓箭交给金子,同她进屋,“你方才说谁来了。” “宁远伯家的周公子。” 主仆二人进了屋内,陆白羽在树上听得清楚,这个周玦可真是阴魂不散。 他想不明白,周玦怎么会突然盯上苏家呢,昨天才哄骗了苏缜缜一番,今日又直接来到她家中,如此步步紧逼,他到底看上了苏家什么呢? 想到此,陆白羽心中颇为不快,周玦可以正大光明进苏家,他陆白羽却要翻墙爬树,还险些被人射一箭。 此番辛苦,也不知为何。 陆白羽跳出院墙,拐出巷子,走回到大道上,看到宁远伯府停在苏家门口的马车,他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侍从丁筵跟上前提醒道:“爷,时辰不早了。” 醉香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一到饭点人满为患,雅间需要至少提前七天订,才能排得上。 陆白羽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醉香楼,酒楼老板就亲自迎了出来:“爷,这边走。” 陆白羽把厅里扫视了一圈,扇子一合,打在手心:“行了,你忙去吧,我自己过去。” “哎哎——”酒楼老板一面应着,把陆白羽送到了楼梯口,“爷慢点,留心脚下。” 陆白羽抬脚上了楼,丁筵跟在身后,二楼最里侧的雅间,门口有两位侍卫把守,见到陆白羽齐齐行礼,打开了门。 屋内陈设奢华,入目是一个能坐十人的大圆桌,墙上挂着名家字画,侧边有一百宝阁,将外间同里间隔开。 一男子立在百宝阁前,细眼薄唇,玉冠束腰,手里拿了一个青花瓷瓶,见人进门,将瓶子放回到架子上:“这瓶子是你新得的?大略值不少钱。” 陆白羽在桌边坐下,提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堂堂一个王爷,开口闭口都是钱。” “没办法。”静王在桌边坐下,端起酒杯,与陆白羽碰杯,一饮而尽,“缺钱嘛。” 陆白羽又倒了一杯酒,递给静王,说起了旁的事情:“周玦最近有新动静。” “哦?”静王放下酒杯,正色道,“什么动静?” 周玦是太子幕僚,万事都与东宫有牵连,自是不能松懈。 “他最近与苏家议亲。”陆白羽仰头饮尽杯中酒,“户部绫州司主事苏居贤那个苏家。” 静王笑了,端起酒杯:“我当是什么事,他年纪不小了,议亲也是正当事。” 陆白羽指尖摩挲着杯沿:“周玦此人,步步都是算计,看上苏家定是有原因的,也不知他所图是什么。” “你一个人过太久了,你不懂。”静王夹了一粒花生米,放入口中,“男女之事有时候就是说不清楚,不知道图什么,不就图个人呗!” 图人? 苏缜缜吗? 图她什么,图她脾气差,图她赌技好? 第11章 静王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扔着的一张纸:“宣武院下通告了,下个月开始招募新生员,从京中权贵和六品以上官员子弟中选拔。” 宣武院建在京郊,与普通书院不同,除了常规的授课以外,还有武术操练,教授以兵法知识为主,培养的是国之将才。 从宣武院出去的,能在军中担任要职,最低校尉起步,便是在军中混不上职位,也能留在御林军,既不出京城,离家近,又能保卫皇城,探听消息也容易的多。 是以京中权贵,凡家里有读书不济事的,都想给孩子送到宣武院去。 静王问道:“你不如去里面混几年,挑选几个有用的人。” 陆白羽将杯中酒饮尽,抓起通告,收到袖中:“我回去看。” “哎这——”静王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拦不住,“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苏缜缜听得金子说周玦来府上了,她不便去前院,便让金子去找林草打听。 林草传回来的话是,周玦在前厅同老爷夫人聊天,厅里不时传来笑声,应是聊得很融洽。 苏缜缜在房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她今日才犹豫着要不要将周玦的真实情况告诉爹娘,周玦便自己来了。 周玦怎么像是会读心术一般,先是猜到了她不是想真的成亲,后来又像是知道她犹豫,直接过来帮她把问题处理了。 果然,待周玦走后,她被爹娘叫到了书房。 杜氏笑得合不拢嘴,她看周玦,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周玦这孩子不错,谦逊有礼,学识渊博,长得也俊朗,方才你爹有意考一考他,他答得相当精彩。” 一旁苏居贤朗声笑道:“确实不错,配得上我们缜缜。” 苏缜缜试探着问道:“那你们看他这个人……就是……看着身子骨怎么样?” “好好好,好得很。”杜氏接道,“周玦这孩子实诚,都跟我说了,是胎里带出的病,但不碍事,这两年已经离了药了。外面传言猛如虎,生生把这孩子的婚事给耽误了,我瞧着精神不错。” 看父母心情不错,苏缜缜也放了心。 苏居贤趁热打铁问道:“现在就剩你的意思了,我跟你娘都同意这门亲事。” 苏居贤方才同周玦聊得快活,已经当场应下了这门亲事,再问女儿也是想着以宁远伯府的条件,周玦的才貌,女儿应是不会拒绝。 苏缜缜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陆白羽的脸,三番两次地告诉她,让她提防周玦。 虽不知他二人有什么过节,但单凭只见过一次面,苏缜缜还想再斟酌斟酌。 “我想,再考虑考虑。”苏缜缜没有直接应下。 苏居贤同夫人对了下眼,均是笑了,杜氏嗔道:“哪有这么直接问到女孩子脸上的,叫人怎么答你。” 苏居贤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的错,把咱们缜缜问害羞了。” “我不是,我没有。”苏缜缜辩驳道,“我真的要考虑考虑。” “嗯!让我们缜缜好好考虑考虑。”杜氏戳向夫君的脑袋,嗔道,“可不许再问了。” “不问了,不问了。”苏居贤一把抓住夫人的嫩手,杜氏念在女儿还在场,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书房外,李忠送来一封信:“爷,宣武院送来的。” 苏缜缜到门口接了,转交给父亲。 苏居贤拆开一看,是一封招募选拔通告,凡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家中十三岁以上男子,均可以参加宣武营下个月的选拔。 苏居贤同夫人细细一看,均是眼前一亮,如今女儿的婚事定下了,家里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读书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谋旁的路子。 单看这封通告,论品阶,论年龄,儿子都能够得上。 苏居贤乐得仰天大笑:“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哪!” 儿子和女儿的出路,一天之内全都定下了,压在他们心头的两座大山,瞬间全部移走了,怎能不叫人欢喜。 “今天晚上要好好庆祝庆祝。”杜氏掀了帘子出去吩咐道,“李忠,今晚上不做饭了,到醉香楼定一桌送家里来。” 李忠应声去做事了。 杜氏又将他喊了回来:“把府里人都叫到前院来,一个个都有赏!” 李忠喜得眉眼乐开,连声应下,忙不迭去做事了。 苏缜缜将通告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边,宣武院是一个培养将才的好地方,从宣武院出来,可以守卫皇城,可以保卫边疆,可以征战沙场。 再不用困于后院一隅,走几步便到了尽头,终日看不尽的日升日落。 苏缜缜难掩胸中激荡:“爹,我也想去!” 苏居贤还未从喜悦中回过神来,怔怔地一愣:“你说什么?” 苏缜缜拿着通告给苏居贤看:“爹你瞧,上面写着只要是六品官员家中的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可以参加,我也可以去。” “说什么浑话!”苏居贤将通告推开,训斥女儿,“你是男的吗?你是个女儿家!” “我可以女扮男装啊!”苏缜缜又凑了上来,一脸的期盼,“您就说,还有一个儿子养在绫州老家,跟我是一胎生的,不日就要来京与我们团聚了,在绫州补个户籍也容易的多,这事不难。” “你想得倒是周到!这般机灵,怎么就不知道用到正道上!” 杜氏朝女儿脑袋上戳了一下:“对你的婚事上点心,娘就不用这么愁了。” “娘!” 像是一道光照到了她的世界,苏缜缜心底升腾起了无数的动力,她浑浑噩噩这些年,终于有了一个方向。 她一把将杜氏抱住,眼神是少有的坚定:“我不成亲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杜氏被她吓得不轻,女儿虽然一向调皮,但大事上从来不忤逆父母,今日竟然说自己不成亲了! 苏居贤一团火气直冲上头顶:“不成亲你要做什么!哪个女儿家像你这样,整日里胡言乱语!” 杜氏尚未回过神,她只觉得女儿突然变得很陌生,眼看苏居贤怒火上来,杜氏埋怨道:“你小声点,别吓到孩子了。” “都是你给她惯的,你就惯吧,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苏居贤甩袖背过身去。 杜氏拉着女儿在窗边坐下,柔声问:“缜缜,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娘,我好得很。”苏缜缜虽然被爹吼了,面上仍带着笑,“是我刚说得太急,让爹生气了,我不是一辈子都不成亲了,我是想缓一缓……” “还缓?!”苏居贤转身,一掌拍到书桌上,“缓到几时?你都十八了!跟你同龄的,生的孩子都会叫爹娘了,你还要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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