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好饿了,”徐春君拿起一块就吃:“紫菱,你也就着茶水吃几块。吃饱了好睡觉,再不睡天就亮了。” 这样的羞辱惩罚,换成别人,指不定要怎么委屈呢。可是在徐春君这里,却只当是春风过面,细雨落江,除了身上的伤,再找不出别的痕迹来。 紫菱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他们家姑娘实在太省事了,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徐春君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外头又落了雨。 紫菱忍着腿疼过来服侍,徐春君笑着道:“你今日就在家养着吧,我带绿莼出去。” 太久的阴雨天,台阶上起了青苔,绿莼抬着胳膊让徐春君把手搭在上头。 “先去太太那边请个安,”徐春君道:“然后再去三姑姑那里。” 魏氏还没起,陪房吕妈妈耷拉着脸说道:“太太今日身上不爽利,五姑娘回自己房里吃早饭吧!” “可请了大夫?”徐春君还像往常一样温言询问:“要不我过去给太太捶捶腿,说不定会好些。” “不劳姑娘了,太太说了要多睡一会儿,不想人打扰。”吕妈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实则是魏氏觉得没脸,不愿意见人。 “那四姐姐……”徐春君话没说完,吕妈妈便不耐烦地道:“五姑娘别假惺惺了,我们姑娘心实性子直,见不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说着扭身进了屋,把徐春君关在了门外。 绿莼气得咬了咬牙,心说真是夜路走多见了鬼,这帮含血喷人的! 徐春君于是去了徐琅的院子,徐琅见了她就说:“五丫头来了,我特意要她们多备了一份早饭,你陪着我吃吧!” 关于昨天受罚的事,徐春君不说,徐琅不问。 但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昨天事情太多太乱,没顾得上同你细说,关于上京的事,你自己考虑得如何?”吃过了早饭,徐琅开始和徐春君说正事。 “眼下咱们家的情形不用多说,姑姑若是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那最好不过了。若是不能,侄女只好勉为其难出个头,也算是为家里分忧。”徐春君说道。 “好孩子,多谢你,也难为你了。”徐琅拉过徐春君的手说道。 徐琅早把家里的人在心里过了几遍,男子不必说了,只有徐道庆一个,还不堪用。 女子里头,太太们但凡有一个顶用的也轮不到她个姑娘掌家。 大奶奶心灰意懒,二奶奶正坐月子。二姑娘马上要出阁,三姑娘胆子又太小,四姑娘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有徐春君是个能拿得出手的。 “姑姑别这么说,和您比起来,我做这点事又算什么呢?”徐春君微微低了头,她是真心想要出一份力。 “说起来咱们家虽然有几门亲戚,只可惜都不在京中,”徐琅叹了口气:“也实难托付。” 徐春君知道,她说的就是大太太、二太太等人的娘家。 “你也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更何况咱们离京已经近十年了。”徐琅不免又叹息一声:“你年纪小,又是个女子。虽说有见识,可终究人地生疏。我这里有三封信,是我如今能想到的能帮咱们的人,只是我也没有太多把握,到时只能碰运气了。” “三姑姑,侄女有个不情之请。”徐春君道:“若这三个人都不能成事,我就去见第四个人。” “你要见第四个人?是谁?”徐琅听她如此说大感好奇。 徐春君不过是个刚及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她先前能有那样的见识,于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若说她还认得京城中的什么人,徐琅是不大信的。 “我见姑姑有封信是写给礼部毛大人的。”徐春君道:“若我没记错,他该是祖父的弟子吧?” “没错,毛以正是咱家老太爷的门生。当年咱们家出事的时候,他刚好丁忧,没在官场,所以未受牵连。”徐琅道:“他的人品应当是信得过的,且你祖父对他有恩。可惜的是,他在礼部如今只是个司郎,怕是……” “侄女只是想让毛大人做个引荐,”徐春君道:“他的上官,礼部员外郎邱大人的舅舅诚毅侯如今是刑部侍郎,正管司法典狱。” “诚毅侯就是你要见的第四个人?他肯见你吗?”徐琅觉得徐春君是在痴人说梦。 番外 春(八) “这正是我要和姑姑商量的事了,”徐春君道:“诚毅侯酷爱名人法帖,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他尤其推重付元英,只是付圣手的真迹传世少之又少。” “你的意思是……”徐琅立刻明白了徐春君的意图:“要拿咱家祠堂里供的丹书铁券?” 徐家的祖上十分显赫,在前朝是开国功臣。 大周太祖敕命造了三张丹书铁券,颁给三位功劳最高的臣子,徐家就有一块。 由当时的凤池阁大学士尤荣撰文,书法大家付元英书写篆刻。 只是朝代更迭,随着大周覆亡,那丹书铁券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但那毕竟是先祖之物,所以徐家一直珍重保管,就供奉在祖先堂里。 “动这个心思实属大逆不道,可二哥哥的性命危在旦夕,”徐春君也是迫于无奈:“其他人或许能帮忙,但胜算都不够大,我们不得不做个更周全的打算。不知姑姑意下如何?” “亏你能想到这法子,我竟把这东西忽略了。”徐琅道:“虽说有些冒犯,但不失稳妥。当初范家、柳家和咱们家各有一块丹书铁券,只是范家在战乱中惨遭灭门,他家的丹书铁券为乱军所获,将表面的鎏金刮去,那铁券便也毁了。 柳家那块沉了湖,据说这六百年里打捞了几次,却始终也没找到。其实就算找到了又怎样,久经水浸,上面的字迹怕是也已湮灭不清了。” “顶数咱们家这块保存得最是完好,若真能将其送给诚毅侯,的确算得上是一个份大礼了。”徐春君道:“以他的身份,想要开脱二哥哥,不过是一封书信的事。当然了,我会先试试从别人那里下手,若能办成是最好不过,实在没有办法,也只好搬出它来了。” 徐家这份丹书铁券,旁人便是想要也不能轻易到手。 因为这东西人所共知是徐家家传的宝贝,若平白无故夺了去,那可是犯法的。 不管他是谁,就算弄到了手也是个烫手山芋。既不能拿到明面上来,更要防着徐家人不肯甘休。 要知道,徐家虽然败落了,可人还在。 真要告起状来,也不是好开交的。 何况于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吃相太难看了,难免为人诟病。 除非是徐家人自愿相送,这便说得过去了。 徐琅微微沉思了片刻,下定决心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到时便是有人怪罪,有我担着就是了。五丫头,不是我要抢你的功劳,以后无论对谁,都要说这主意是我出的。” “姑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被家里人诟病。”徐春君当然不会蠢到误会徐琅,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功劳。 “好孩子,你真是个明白人。”徐琅欣慰极了:“我早就看出你是个好的,当年何姨娘就是最聪慧识大体的。” 徐春君听她提起生母,不禁微微低了头,但很快就平复了心绪,建议道:“依侄女的愚见,咱们取这丹书铁券的时候最好也瞒着众人,免得节外生枝。” “不错,就别让有的人跟着添乱了。”徐琅和她想的一样:“既然已经定下了计策,那就快些动身吧!” “姑姑说的是,我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会儿就能收拾完。”徐春君忙说。 “你别急,最快也得等到明天。”徐琅笑道:“此时天还早,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连同你的那两个丫头都带着,身边没人服侍可不行。我这屋子里的人再给你几个,路上总得多些人照应。你别忘了向众人道个别,明日一早就动身吧!” 徐春君从徐琅这里离开,便回了自己住处收拾东西。 两个丫环没料到忽然要进京,不禁有些惶惶然。 “姑娘,咱们到京城去成吗?”紫菱心里没底。 “这是没办法的事,为了二哥哥,咱们硬着头皮也得去。”徐春君还好,哪怕是有些忧虑也压在心里不露出来。 “与其窝在家里瞎担心,还不如出去闯一闯,说不定真能闯出一条活路。”绿莼这丫头倒是胆大,最初的怔忡过去反而觉得有趣。 虽说没有太多东西要带,可到底还是忙乱了半天。 “我向众人去辞个行,”到了下半天,徐春君想着要的各处去说一声:“这是三姑姑特意叮嘱过的。” 大房自然只是走个过场,白氏杨氏都叮嘱她路上小心保重。 二房宋氏正在月子里,拉着徐春君的手道:“五妹妹,这一去就全指望你了,我代不会说话的孩子,还有狱里二爷都谢谢你。” “嫂子别说这样见外的话,春君但有一分之力也要用尽,只是现在不敢跟嫂子打包票,还请见谅。”徐春君温言道。 “好孩子,我这里还有些散碎银子,你带着吧!到京中行动就要花钱。穷家富路,千万别不要!”孙氏早准备了一包银子,硬塞到徐春君手上。 听自己陪嫁的男仆回来说,徐道庆去邻县探监,根本一点都不尽心,那副嘴脸连下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明摆着恨不得二爷永远别放回来。 “二伯娘的一番心意侄女却之不恭,那就先拿着,若用不了那么多,再给您带回来。”徐春君推辞了两次才恭恭敬敬地收下。 好容易从二房出来,徐春君又向魏氏辞行。 魏氏压根儿就没让她上前,只是隔着帘子训话道:“树高千尺也不能忘根,别说还只是棵尺八高的秧苗!你四五岁上死了亲娘,是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育大的,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至于一味地争强好胜,越过我们去别人跟前买好儿!” “太太息怒,我并不敢,”徐春君说着便跪了下来:“我是想着您和我的心一样,想要快些救二哥哥出来,所以就没同您先商量。” “你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咱们是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你自求多福吧!”魏氏冷哼。 “太太千万别动气,我以后不敢了。”徐春君道。 “快扶五姑娘起来吧,姑娘大了,翅膀也硬了,”魏氏才懒得听徐春君解释:“我身上也乏了,你回去吧!我可受不起你的跪!” 徐春君无法,只得站起身。 魏氏跟前的人,没一个送她出来。徐春素更是隔着窗子朝她的背影啐了一口。 番外 春(九) 三月二十七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徐家门前停着两辆马车,几个仆人或坐或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徐春君比每天起的都要早些,梳洗打扮完又吃过了早饭来见徐琅。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74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