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君不是有意冒犯,还请各位长辈见谅。”徐春君说着福了一福,算是赔礼了。 “傻孩子,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魏氏这几日装好人装出了甜头,对徐春君也是一般的和蔼。 “既然太太叫我不必见外,那我就斗胆说上两句了。”徐春君扶着二伯娘孙氏坐下说道,这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没人猜得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许多。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最后还是徐琅开了口。 “方才我在门外听到了几句,二伯娘想求曹大人把二哥移回到本县。这法子看似稳妥,实则一样有风险。”徐春君开门见山。 “如何会有风险?只要你三姑姑答应……”孙氏话没说完,毕竟这话好说不好听。 “我不是说曹知县不答应,”徐春君道:“可他终究只是个知县,或是上司刁难或是同僚陷害,到时他尚且不能自保,又何以保全二哥哥?” “你这孩子忒也多虑,”魏氏心里头恨得要死,表面还是要拿出一副慈母面孔:“哪里就有人闲得肝疼拿这个做文章呢?” “若是平时自然不大可能,”徐春君不疾不徐,只是头头是道地分析给众人听:“可三姑姑要是嫁给了他,一定有人会这么想。咱们只想着让曹大人救二哥哥,可这曹大人不过是个知县。何况我虽不出门,却也听说过一些话,这位大人可是不大讨上官的喜,否则也不能从靖州那么富庶的地方调任到这里来。他是得罪过人的,难保不会有人拿住这个把柄做文章。更何况上官下令严惩贩私盐的,曹大人是否真有这个胆量呢?便是他有,上官又是否会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番外 春(六) 徐春君的话好似一桶冰水浇到二房婆媳的头上,她们果然不似先前那般一盆火似地赶着徐琅嫁给曹泓了。 岳娘子端过一杯茶来给徐春君道:“五姑娘喝口茶吧!四姑奶奶那边送过来的。” “可是如果不求曹大人,我们又能去求谁呢?”宋氏更着急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呀!” 这几天她吃不好睡不着,心里头怕得要死。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应到了,在里头异常地闹腾。 “五丫头,你见事这么分明,不如你给出个上策吧!”魏氏见徐春君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饮茶,不由恨得牙痒痒。 其实不用她说,屋里众人早已经将目光都放在了徐春君身上。 这位五姑娘平时安安分分,不声不响,谁想在这节骨眼儿上居然挺身而出。 也不知她是真有办法,还是哗众取宠。 “我是想着最好能够查明究竟是怎么回事,洗清二哥哥的冤屈,那是最好不过的。”徐春君道。 “到底是个孩子,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孙氏掩饰不住失望,还有几分气急败坏:“要是能查清楚,哪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呢?” “既然一时查不清,那起码能让二哥哥不在里头受苦吧?”徐春君知道,这一点,徐家还是能做到的:“我私下想着人挪死树挪活,便是做最坏的打算,最少也得三个月后才出结果。倒不如去京城看看,不知道姑姑有什么打算?”徐春君看着徐琅问。 “五丫头,你的这番话倒是真给我提了醒。”徐琅说道:“我原本也打算找京中的故旧帮帮忙,只是放眼望去,竟找不出个合适人去京城。” 徐春君能想到的徐琅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如果她要说出这法子来,一来二房的人多半会疑心她只是为开脱自己,二来也的确没有一个得力的人能上京城去办这事。 这件事必须徐家自己人亲自到京城去,家里下人是不成的。 可大房的婆媳俩半死不活,徐道恒又出家云游去了。 二房更不必说了,三房虽有个徐道庆,可还不如没有,带了银子给他必然要自己挥霍了,等于肉包子打狗。 徐琅自己须得在家中坐镇,否则这一家子就得乱了套。 不用别人,三房明晃晃想要夺权,又怎么能让家宅安生? 只怕牢里那位没救出来,又得搭上几条人命。 徐琅就算是巧妇,也做不得这无米之炊。 “几位太太、奶奶,别怪我老婆子多嘴,”徐琅的奶娘程妈妈开了口:“虽说年轻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可此一时彼一时,为了救二爷,也顾不得许多了。依我老婆子看,五姑娘就是个合适人选。” “程妈妈你还真是老糊涂了,现有道庆在,又何必让五丫头去呢?” 魏氏连忙把自己儿子推出去了。 “道庆得留在家里,不但是往邻县跑,便是移交到本县来也得有咱们家的男丁出面。”徐琅开口截住了魏氏。 魏氏哪里就肯轻易死心,还要再说话,那边宋氏却捂着肚子哎呦起来。 徐春君眼尖,看到宋氏的裙子上已经染了血污,连忙上前扶住说道:“快请大夫!” 二太太孙氏见此情形,眼睛一翻向后倒去。幸好二小姐徐春茂在她身后,顺势扶住了。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不过所幸的是,二太太只是晕了过去,掐了半天人中就缓过来了。 宋氏被送回到自己屋子里,过了一个多时辰生下个儿子来。 虽是瘦瘦小小的,可产婆说了有骨头就不愁肉。自古就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这孩子别的地方都没大毛病,只是比足月的孩子要多精心护理一些也就是了。 徐琅毕竟身体虚弱,便叫徐春君代为接待大夫产婆等人。 徐春君温和大方,处处都有分寸。 等到忙完了这些事已经到了晚饭时候,徐春君还像往常一样到魏氏的屋子里去。 才一进门,徐春素就阴阳怪气地来一句:“老鸹窝出凤凰了,怎么不继续攀高枝儿去呢?” 魏氏坐在那里阴沉着脸,好似阎王附体。 徐春君微微低了头,态度一如往常:“春君来伺候太太吃饭,今日天凉,太太、四姐姐早用饭吧。” “你还在我们面前装相呢!今天可是出了老大的风头!在三姑姑那儿买了不少好吧!”徐春素说得更狠了。 不单是因为徐春君得罪了她母亲,而是她今天才发现,平日里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庶女,居然这么有心计。 这种感觉让一向自大的徐四小姐极不舒服,仿佛自己一直都受徐春君蒙蔽,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成了傻子? 徐春君见徐春素没完没了,知道这母女俩跟自己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于是只好说道:“今天的确是我莽撞了,只是心急二哥哥的安危,也是为了全家着想,才说了几句。” “你给我过来。”徐春君进来这么久,魏氏才开口说话。 紫菱在徐春君身后,心跳得厉害。 看三太太这个样子,一定是生自家姑娘气了。 徐春君知道魏氏会发落自己,所以心里也没什么好怕的。 她既出了头,早就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了。 “跪下!”徐春君走到跟前,魏氏又让她跪下。 徐春君顺从地跪下,身后的紫菱也跟着跪了下来。 “啪!”魏氏一个耳光甩过去,结结实实打在徐春君的脸上。 “太太!”紫菱本能地护住自家小姐,但一对上魏氏凶狠的目光,语气又不得不哀恳起来:“太太仔细手疼!我们姑娘错了,您教训几句就是。” “死丫头,也有你多嘴的份儿!”徐春素平时心不顺的时候对自己的丫头们非打即骂,此时更是伸手就给了紫菱一巴掌。 她手上带着玉石镯子,正磕在紫菱的腮边骨上,咔嚓一声碎了。 那断玉的茬口整齐锋利,一下就将她的手腕割出了血。 徐春素自幼哪吃过这等亏,当即又哭又叫,又要把紫菱拉出去打死。 徐春君想要上前帮她包扎,被她狠狠推到一边去。 魏氏叱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到外面跪着去!下作娼妇!把你兴的!看着吧!早晚有你们好瞧的!” 骂的如此难听,也不知是在骂紫菱还是骂徐春君,或是徐琅。 番外 春(七) 三更天,一钩残月,两缕飞云。 虽是三月末的天气,深夜仍是凉意渗人。 绿莼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不时伸长脖子朝外望。 徐春君和紫菱在崔氏的院子里罚跪,到这时候还不见回来。 因为知道去求情只会让徐春君受更大的罪,所以绿莼就算是再着急也不敢过去。 好容易看到一点昏黄的亮光,绿莼急忙忙跑过去。 果然是徐春君和紫菱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提着一盏灯笼走了回来。 绿莼把手上拿着的夹袄给徐春君披在肩上,拖着哭腔说:“怎么这么作践人?!他们自己心术不正……” “别乱说,当心给自己招祸。”黑暗中看不清徐春君的神色,但她的声音还像往常一样沉静从容,丝毫不见委屈凄楚。 “快扶姑娘回房里去,”紫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她的膝盖已经跪肿了,还不忘提醒绿莼:“可准备了热水?” “备着呢,”绿莼答道:“我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到可真是白活了。” 几个人进了屋子,绿莼这才看见她们两个人的脸都肿了。 “这、这是谁打的?”绿莼太过震惊,甚至都忘了哭。 “我的是四姑娘打的,”紫菱伤得更重,半边脸肿起,更有一道深紫的印痕,那是徐春素的镯子硌的:“姑娘的脸是太太动的手。” “凭什么?!”绿莼只觉得一股怒火快把自己胸腔烧穿了。 就算魏氏是主母,可五姑娘也一样是主子呀! 徐家再怎么败落,也还是诗礼之家。怎么能拿出这等泼皮破落户的嘴脸来?! “好了,我的女张飞,有这怒火填膺的功夫,不如给我们找些冰来敷一敷吧。”紫菱不顾自己的伤,一面帮徐春君宽衣裳,一面催促绿莼去找冰。 徐家是有冰窖的,每年腊月采冰能用到来年八九月。 绿莼叫过来一个小丫头,叫她去拿冰。 “姑娘这膝盖得上药了。”紫菱看着徐春君红肿的膝盖,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皮里肉外的伤,养两天就好了。”徐春君不在意:“快别哭了。”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挨魏氏的打。 徐春君五岁的时候徐家从京城往思源县走,半路上常常食水不济。 有一次小孩子每人只有半块糕饼,徐道庆吃完自己的又来抢她的。 徐春君没有松手,魏氏便劈头给了她一巴掌,还罚她饿了两天。 自那以后,徐春君事事让着徐道庆兄弟三个,也再没惹过魏氏生气。 处理了伤绿莼又端过一盘点心来:“知道你们没吃饭,特意托厨房的刘婶子蒸了几样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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