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宋氏急得直甩手:“打二爷起,竟没一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跟船的都在,也都给抓了,只放管家一个人回来报信。邻县的知县朱有量最是个不讲情面的,落到他手上哪还有好?” 番外 春(四) “更何况这半年上头下令严查贩私盐的,这不是撞在枪口上了吗?”宋氏怎么想怎么觉得凶多吉少。 徐春君也觉得这事的确难办,最怕的就是县官不肯仔细去查,只要屈打成招。 她本来还算是个有章程的,可一来关心则乱,二来也确实不容乐观。 这时一直在旁边察颜观色的徐春素便上前道:“二嫂嫂莫哭,这事情又不是没回转的余地,端看三姑姑愿不愿意救了。” 宋氏一听这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松了徐春乔的手去拉徐春素,嘴里急急问道:“你怎知还有余地?三姑姑必然是愿意救的呀!” 徐道安是徐琅的亲侄子,哪有不愿意救的道理。 “哎呦,是我口不择言了。”徐春素一副自悔失言的样子:“嫂子千万别当真。” 她虽这么说,可脸上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如此,宋氏焉能放手?双手死死地拖住她道:“好妹妹,我这心里都快急死了,你好歹把话说清楚。” “我也是方才在路上听几个婆子说的,只怕当不得真。”徐春素吞吞吐吐的:“再说这话也不怎么好听,刚才是我一时情急了,这终究不该是我们女孩子议论的。” 她越是如此,宋氏就越是着急,恨不得扒开她的嘴,直钻到她心里去。 “四妹妹,你瞧瞧大伙儿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不管这法子管不管用、该不该说,这时候也得说出来。总归是个办法不是?”徐春乔也出言催促。 徐春素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那几个婆子说只要三姑姑肯去求曹知县……” 她只说这半句,众人便都懂了。 如今思源县的知县名叫曹泓,到任还不足两年。 曹泓也不过三十出头,但妻子却又老又丑,且只有两个女儿。 他自然要纳妾的,但又不肯随便纳。 徐家人都知道,曹泓看中了徐琅。 只是徐琅早就立意不嫁,因此曹知县虽然托了不少人来说情,却都被徐琅一一回绝了。 如今徐道安出了事,虽然是被邻县抓了,但依照律例,只要曹泓开出文书,是可以把徐道安移交回本县来的。 虽然贩私盐是重罪,可只要曹泓肯帮忙,徐道安要脱罪,也不是不可能。 徐春素的话,算是给宋氏提了醒。 事已至此,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因此说道:“二嫂嫂放心吧,姑姑不会不管二哥哥的。你快躺下歇歇,我们也不打扰了。” 说着便拉了徐春君一同出去。 “若是别的,三姑姑自然会答应的,只是这件事……”宋氏的心好像在滚油里煎熬一般:“咱们都知道她是不肯嫁人的,何况是做妾。” 徐琅不肯嫁人,一方面是家中需要有人照料,另一方面众人虽然不说却也都清楚,当初她在京城时,已经和陈家的公子定了亲。 后来徐家获罪,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作废了。 然而徐琅却始终不曾忘记那个人,很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心思。 再说徐春君,随着徐春素从宋氏的房里走了出来,心里头翻江倒海一般,很不是个滋味。 她当然不信徐春素是无意说漏了嘴,更不信她是真的想要救徐道安。 魏氏母子几个人把二房恨得透透的,对徐琅也颇有芥蒂,这时候只能落井下石,怎么可能雪中送炭? 徐春君也不信这只是他们为了解恨在使坏,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 徐春素和她哥哥一样,从来也没把徐春君放在眼里,一路上连话也懒得跟她说,而是径直回了她母亲房中。 魏氏正倚在罗汉榻上喝茶吃蜜饯,外头闹得沸反盈天,她却觉得格外安闲自在。 好似自打来到思源县,还从未如此惬意过。 “你可把话透过去了?”魏氏见女儿进来,便坐起身来问她,眼睛亮得吓人。 “那有什么透不过去的?不过那么一半句话,刚会说话的孩子都会。”徐春素笑了笑坐下来,伸手捏了个樱桃蜜饯放进嘴里:“二房的人如今都成了没头苍蝇,有这么现成的好法子,哪能不当回事。” “徐琅想瞒着二房,偏不叫她如意!看着吧,这回好戏才真开场了呢!”魏氏把头上的金扁簪拔下来又重新插回去,在罗汉榻上歪的时间太长,发髻都有些松了:“她若是嫁给曹知县做小妾,便再也不能把持着这个家。若是不嫁,二房的人又岂能饶她?咱们再从旁拱拱火,就把她从当家人的位子上给推下来了。” “那万一三姑姑真嫁给了曹知县,回头不还是二哥当家么?”徐春素不解:“那咱们不还是白忙活?” “徐琅不会嫁的,她还为姓陈的守身呢!”魏氏尖酸地一笑,顾不得这话本不该当着未出阁的女儿面说:“当初咱们离京的时候,那姓陈的还拦在车前跟她吵了一架。人家是摆明了要与她恩断义绝,否则何必当众羞辱她。她倒是深情,只怕人家早就忘了世上还有她徐三姑娘这个人了!” “就算三姑姑心里不想嫁,可为了二哥哥,只怕还是要嫁的。”徐春素道:“否则她又有什么脸面见咱们徐家人呢?” “看着吧,二房且得闹呢!就算她真要嫁,也不能立时就嫁过去。总要把老二移交到本县来,到时候咱们秘密写封信,你哥哥的朋友里有认得知州大人身边师爷的,托他递上去,告他们官商勾结,徇私枉法。这位知州大人刚到任,手底下这帮人还没摸上路数去呢。到时候曹泓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开脱他?” “要真是这么一折腾,牢里的那位不死也得脱层皮呀!”徐春素惊得直咬手指头。 “当然了,那曹泓极有可能摆平这件事。只是有他们拉锯的功夫,这个家早就落到咱们手上了。你以为二房逼着她嫁出去,她心里不记恨么?他们依旧是要反目的。”魏氏越想越得意:“有一点你可得记住,在他们面前,咱们得两头充好人,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 番外 春(五) 近来的天气十分恼人,一连几日都是阴晴不定。 尤其是那雨,说下就下。明明不大一块云彩飘过来,连日头都没遮住,便也要下起一场雨。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倒是不似往年那般到处飞柳絮了。 徐春君把绣活儿都做完了,亲自给徐春茂送过来。 到了却只见两小丫头子在门前坐着歘石子儿,问就说二小姐去三姑奶奶那边了。 “姑娘,咱们把东西留下吧!”紫菱道:“二小姐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不如我们也到三姑姑那边去。”徐春君道:“看看二哥哥的事怎么样了。” 紫菱有些为难地跟着徐春君走了一段路,小声说道:“姑娘还是先别过去了,二太太她们都在呢!” 紫菱知道徐春君一向都是躲着事的,如今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她一个姑娘家不好上前。 谁想徐春君却一反常态,执意要过去。 紫菱看得出徐春君这几日明显心事重重,只是她不大爱说话,尤其是有愁事的时候,更是习惯了沉默。 小丫头端走了空药碗,屋里飘散着清苦的汤药味。 徐琅的病不但没好反而更重了,可她必须勉力支撑着,否则二房那婆媳俩只怕就要上吊了。 “三姑姑,你千万要救救二爷,”宋氏这几日哭得嗓子嘶哑,她同徐道安成亲不到两年,一次脸都没红过:“这镯子是我祖母留给我的,好歹值几个钱。” 宋氏说着把自己手上戴着碧玉镯子摘下来递过去:“我知道那边隔三差五就得花钱打点。” “道安媳妇,你已经拿了不少东西了,这个镯子你就留着吧。”徐琅刚喝过药,气息有些不稳地说:“放心,道安不会受苦的。” 作为内当家的,这些事情用不着别人来提醒她。但徐琅也不恼,毕竟宋氏和徐道安夫妻同体,这份亲密是外人比不上的。 “三妹妹,方才大嫂在这里,我没好意思开口。”孙氏的眼睛已经哭得快看不见了:“我知道,我这是妇道人家的见识,可也实在被逼得没了法子。你就发发慈悲,求一求曹知县,让他开一道文书,把道安移回到本县来。” “是啊,三姑姑,如今这是救道安唯一的法子。”宋氏也紧跟着苦苦哀求。 徐琅当然明白她们的意思,是要拿自己来换徐道安。 她并不怪她们,只是心里头苦涩难当。 在许多人看来,自己都应该这样做。 一来人命关天,且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二来自己是掌家的,到了存亡危急之时,自己不站出来又指望谁站出来呢? “三妹妹一向为这个家付出的最多,我们做嫂子的,又是敬佩又是心疼,”魏氏这几日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二房和徐琅两边做好人:“可惜的是,我们都是群没脚蟹,全指望着你拿主意。” 岳娘子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心里冷哼,心说这位三奶奶可真是明里一盆火,暗中一把刀。 这番话好似在夸赞徐琅,实则是彻彻底底的捧杀。言下之意是你已经为这个家做了这么多,不差这一回了。若是这一次你不肯牺牲,之前的那些功劳苦劳也都通通抹杀。 “三妹妹,你就开开恩吧!虽说这是我们的私心,可对你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总比你一个人独守空房孤独终老要好。”孙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岳娘子和另外两个丫环使劲地把她往起搀都没能搀起来。 宋氏也紧跟着她的婆婆跪了下来,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呜呜咽咽地哭。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徐琅刚一开口,就被孙氏的哭声给打断了。 “三妹妹,我给你磕头了!道安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受苦,我恨不能替他。”孙氏说着作势要把头磕下去。 这法子还是三弟妹魏氏教她的,说徐琅最是心软要强,只要捧着她求着她,她终究会点头的。 徐琅又怎么能让她给自己磕头,扶着小丫头下了床,也跪到孙氏对面,亲自去扶她起来。 岳娘子等服侍徐琅的人心中气苦,这家里的人只知道逼她们姑娘,却不想想她为这个家牺牲了多少,她只有不嫁人这一点点私心,如今还要给她糟蹋完了。 孙氏还想说什么,徐春君已经带着丫鬟走了进来。 到底是长辈,颜面还是要的。孙氏只好勉为其难地站起身,心里却有些责怪徐春君来的不是时候。 “五丫头来了,快坐吧!”徐琅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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