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变故,玄冥卫才自作主张。 也不知陛下如何作想。 孔肇姿态恭敬,心内有些忐忑。 “倒是懂得变通,当赏。”宋云琅手持乌金扇,随手拿扇骨拨开雪寅抓他衣摆的小爪子。 察觉到主人的不耐和冷落,雪寅不敢再往上爬,只得收回爪子,委屈地往殿外走。 “眼下林金何在?”宋云琅摆弄着冷硬的扇骨,若有所思问。 “臣等不敢自作主张,已将人悄悄带回京城,安置在隐蔽处。”孔肇恭敬禀报。 “朕明日出宫一趟。”宋云琅唇角勾起一丝不屑,“也是时候会会咱们这位楚大将军了。” 孔肇颔首应下。 “仇氏那边……”孔肇不确定要不要把仇氏也带来京城。 “悄悄盯着便是。”宋云琅望他一眼,“瑄王叔为人谨慎,未必会大张旗鼓帮她找楚驰。必要的时候,不妨从昌远伯府着手。” “陛下的意思是?”孔肇心念微动,脑中想到一人。 宋云琅挥挥手:“退下吧,继续找楚驰。” 慈安宫中,楚黛泡在浴桶中。 香花浮在水面随波而动,她雪肤上也似点染着桃瓣。 “姑娘,奴婢就不该相信惜琴。”霜月替她洗着发,看到她身上错落的痕迹,几欲落泪。 “姑娘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奴婢去求太后娘娘,去求帝师,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黛本来是留惜琴服侍沐洗,可霜月执意进来把人换出去了。 “霜月,陛下说要我做他的皇后,还说会亲口告诉太后。”楚黛心不在焉应着,指尖捏起一片绯色花瓣问,“你说,我该不该信他?” 话虽这么问,内心却很清楚,其实她已经信了。 只是,此刻身处慈安宫,她有些无地自容。 不知该趁他还没挑明,早早逃离慈安宫。 还是该留在慈安宫里,等着太后娘娘发落。 “姑娘,您就这般信了陛下的话?”霜月看着楚黛纯善的模样,有些难受。 姑娘被夫人保护的太好,不懂人心叵测,更没见过男人多会花言巧语。 “陛下亲口同太后娘娘说过,皇后会从琼林苑参选的秀女中择选。那选秀名单上,根本就没有姑娘的名字。这样拙劣的谎言,姑娘怎么能信呢?” 霜月嘴里劝着,心中想着对策。 “不行,若直接求太后娘娘做主,姑娘的名声毁了不说,还得长长久久困在这深宫里。”霜月越想越惶恐,“陛下扬言只立后不纳妃,若是被太后娘娘逼着纳了姑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红着眼眶,没了主意:“还是先去帝师府找夫人吧。” 只有夫人会永远护着姑娘。 听她絮絮叨叨说完,楚黛心中反而想明白了。 既然宋云琅答应她,要向太后挑明,那她也不逃避。 就在这慈安宫里等着。 若他果真不食言,她便同他一道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 “霜月。”楚黛松开花瓣,望着它落到水波间,随涟漪轻漾,“你什么都别做,我想信他一次。” 刘太医是他的心腹,宋云琅明知她身子如何,却执意只要她一人。 或许,她也该生出些纵百折也不挠的勇气与坚定,去做些她从前万万不敢想的事。 一时间,楚黛有种心房被照亮的错觉。 就像,心上那个人,会发光。 离开月余的刘太医,终于回来。 重新替她开了方子,又取出一方油纸包,小心翼翼递给霜月:“这东西在下找了足足半个月,可千万照着方子煎,救你家姑娘性命的,收好了。” 他手上带着许多细小伤口,已然结痂,看着与从前大相径庭,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 脸上也是疲倦之色,显然好些日子没歇息好。 “刘太医,小女子的病能治好吗?”楚黛眼中生出小心翼翼的希冀。 刘太医历经千辛去找,又特意叮嘱霜月,显然对新找来的这一剂药草很看重。 想到宋云琅曾夜入香闺,对她说:“朕相信,楚姑娘会福寿绵长。” 是不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知道,刘太医能医好她? 可是,他并未明言,会不会是刘太医没有万全的把握? 楚黛心绪摇摆着,很不平静。 “臣答应过陛下,一定治好楚姑娘。”刘太医扯出一丝笑,面色越发疲惫,“楚姑娘只管照着方子用药,踏踏实实将养。” 提着药箱起身时,刘太医轻叹一声,有些没精打采。 楚姑娘是能治好,希望他招惹的那小姑奶奶别找到京城来。 霜月按照分量,从纸包中取出一根药草,同其他几味一道拿去,亲自守着药炉。 纸包中的药草,楚黛第一次见,像是什么植物的花。 许是刘太医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保存,竟没变色,连花瓣纹路也能看清。 自小吃药,她虽不太懂医理,见过的药材却不少。 排除药方上其他她认得的,这一味药应当是白霄花,名字也别致。 “陛下,那白霄花与眠藤相生相克,春日里才开花,还得在花开盛时摘下。” 刘太医放下药箱,把双手摊给宋云琅看:“臣可没少吃苦头,陛下的赏赐若少了,可配不上未来皇后娘娘的尊贵。” 他狡猾地盯着宋云琅,心道,倒要看看楚姑娘在你心中价值几何。 宋云琅没说赏什么,唇角弯起,状若无意敲打:“听说南黎圣女追着什么人来到大晋,半路把人跟丢了,正四处找。” “刘瑾,你说朕要不要帮帮她?”宋云琅好看的眼型微微眯起,目光极为锐利。 闻言,刘太医吓得几乎从圈椅中跳起来。 抓起药箱,急急讪笑:“皇后娘娘身份尊贵,于陛下而言,自然是无价之宝。臣能医治娘娘,实乃三生有幸,不敢居功。” 他咬咬牙:“赏赐臣不要了!” 话音刚落,掉头便要走。 “朕也并非小气之人。”宋云琅对他无价之宝的形容,很是满意。 冲殿外唤:“魏长福。” 片刻后,刘太医捧着一卷医书孤本走出宫门,欲哭无泪。 让他研习医术,还不是为了更好地压榨他! 不过,这样稀有的传世孤本,刘瑾很珍视。 他把书卷藏在医箱最底下,面上露出笑意。 留在京城,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那小姑奶奶无故进不来皇宫啊。 半个时辰后,宋云琅步入玄冥司特设的一处秘宅。 林金双手戴着镣铐,被锁在廊柱上。 “为林前辈松绑。”宋云琅走在庭院甬道上,唰地一声合起乌金扇,冲廊下守着的玄冥卫吩咐。 “你是何人?抓我来这里做什么?”林金盯着宋云琅。 一面质问,一面打量他。 “林前辈确定看不出朕的身份?”宋云琅淡淡看着他。 林金装出一副淳朴敦厚模样,带着些卑微的敬畏,似乎与寻常猎户无异。 宋云琅把玩着乌金扇,不疾不徐道:还是,朕唤一声楚将军,你才认得朕?” 眼前的淳朴敦厚,瞬时现出裂纹。 “陛下认错人了。”林金握紧拳头,像是正面对什么劲敌,“草民有幸同楚将军生得三分相像,只是楚将军三年前便已战死沙场。那场仗,还是陛下打赢的。” “是吗?”宋云琅轻飘飘问,“要不朕让人替楚将军把虬髯剃掉?” 话音刚落,林金便挥拳直击他面门。 宋云琅轻巧地侧身,避开他攻势。 对方趁他闪身的功夫,飞身便跃到院中大樟树上。 “拿下!”宋云琅冷斥。 墙上倏而冒出无数□□手,箭矢透着寒芒,个个对向林金。 “朕并非要伤害楚将军,不过是有几桩小事不解,想请教将军。”宋云琅慢悠悠说完,语气骤然一寒,“若将军不识抬举,朕不介意让将军名副其实战死。” 林金自己带兵打过仗,又在山野间与猛兽搏斗三年,对杀意格外敏感。 他切切实实感受到,眼前的年轻帝王,有杀他的心思。 既然如此,为何必让人把他捉来? 宋云琅信步走到堂内,坐到上首。 林金跟进来,冲上首躬身施礼:“草民三年前上山打猎曾伤到颅脑,从前的事皆已记不清,恐不能帮到陛下。如今的草民只是林金,求陛下放草民离开。” “你与仇氏,因何事起的争执?”宋云琅全然忽略掉他说的话,一针见血道,“林前辈这些日子,总没失忆吧?” 林金眼皮狠狠跳了跳。 皇帝比他想象得难对付得多,根本软硬不吃。 “草民无可奉告。”林金的语气颇有些颓丧、茫然。 “哦,那就聊聊失忆前的事好了。”宋云琅将乌金扇放到身侧方几上,力道有些重,像是刻意敲打。 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正堂格外分明。 他捧起茶盏,浅饮一口:“楚将军出征前,皇兄曾召楚将军入宫。” 细细端量着林金神色,他继续道:“楚将军战死,皇兄备受打击。甚至一意孤行降下罪己诏,让位于朕。他自己则去皇觉寺落发修行,替楚将军超度。” “朕一直好奇,将军出征前,皇兄究竟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 说了什么?林金面上露出怅惘之色。 他当然记得。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撞破(二合一) [V] 当日,宋云玓并未喝多酒,却盯着他腰间平安符,说出一番醉话来。 “每逢楚将军出征,沅姐姐总会替你求一道平安符,她盼着你平安归来。”宋云玓似在遥想过去,神情有些恍惚,“朕也盼着你打胜仗,可有时……” 宋云玓顿了顿,素来温和的人,语气倏而变得凉薄:“朕又希望你别再回来。” “这样,沅姐姐才会接受朕。” “你们的女儿都长大了,楚铎,朕退让得已经足够久。” 成亲前,楚铎便知道,孟沅与长公主是手帕交,宋云玓小时候便时常跟在她们身后跑。 他以为,宋云玓对孟沅的好,与对长公主是一样的。 直到孟沅去长公主府参加赏花宴,夜里未归,第二日换了身衣裙回来,好几日没让他进房门。 他才明白。 宋云玓对孟沅,并非姐弟之谊,而是男女之情。 长公主府那晚,明面上已回宫的宋云玓,又回来了。 还被人看到,他一身酒气,进了孟沅下榻的庭院。 为替他们遮掩丑事,长公主清理了一批宫婢。 可她们不知道,还有一人也看见了,是后来因妒给孟沅下毒,被他发卖了的通房。 明明他们多年不曾亲近,孟沅却总在出征前替他求一枚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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