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惜琴是为着姑娘,还是为着自己立功,总归让人看到皇帝的一点真心。 难怪,姑娘说想信皇帝一回。 就连她,也忍不住动摇。 “陛下听清楚了?”刘太医忍笑道,“臣先行告退。” “慢着。”宋云琅叫住他,神色有些不自在,语气却勉强绷住,“没听到她疼得厉害?开个止痛的方子。” 刘太医:“……” 很快,屋子里静下来。 皇帝在,霜月没法儿替楚黛更衣、换月事带,只得把东西交给呆若木鸡的香英,她自己先出去煎药。 “漪漪,还痛不痛?”宋云琅撩起软帐,挽在床柱边的玉钩上。 见她蒙着脸,身形瑟缩,宋云琅低笑一声,将薄衾拉下些许,露出一张小巧的芙蓉面。 “别闷坏了。”宋云琅连同衾被将她抱起,在她背后垫上软枕,长臂揽在她肩头,轻哄,“吓着了?朕陪陪你。” 楚黛腹部仍疼得紧,后腰也疼,躺着不舒服,坐着亦然。 被他拥在怀中,心内倒有一丝慰藉。 所有委屈找到着落处,身上痛意似乎不那般难捱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衣香,细声细气道:“陛下还是快些离开吧,若被太后娘娘撞见……” 也不知他此番来,有没有刻意避着人? 楚黛心中既担忧又欢喜,为他匆匆赶来,为他对刘太医吩咐的话而欢喜。 她身上的痛,他肯放在心上。 “朕若走了,漪漪岂不是要委屈地哭鼻子?”宋云琅揽住她细肩,语气坚定,“朕去同母后说,哄哄你便去。” 他要今日说吗? 楚黛心里有些慌,又隐隐激动,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嗔道:“谁要陛下哄了?” “那朕伺候你更衣、换月事带?”宋云琅一本正经逗她,“只是朕没学过,你教教朕?” 登时,立在一旁的香英,惊得像是变成一根立柱,连气息也屏住。 她日日侍奉姑娘左右,怎么好像错过许多不得了的事? 廊庑下,霜月正捏着蒲扇,对药炉扇风。 忽而,院外传来动静,云宁郡主扶着顾太后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服侍的宫婢。 “皇祖母,楚姐姐不是好些了么,怎的突然又病倒?还病得这般急?刘太医是怎么说的?”宋玉栀喘着气问。 不过是带着云杪去御花园玩了半日,楚姐姐怎么就病了呢?宋玉栀想不通。 顾太后一听到惜琴禀报便过来,根本没来得及问刘太医。 “连你皇舅舅都惊动了,才来告诉哀家,哀家宫里这些人,也该重新学学规矩了。”顾太后快步走着,又随口问,“你来的时候,可碰到你皇舅舅了?” 宋玉栀摇头。 霜月留也不是,逃也不是。 只得一个劲儿地咳嗽,试图提醒屋里的人。 “霜月,你这是怎的,也病了?”宋玉栀关切问,“楚姐姐可好些了?” “禀太后和郡主,姑娘只是……来了月事。”霜月嗓音比平日里大些,语调也有些变样,“奴婢是被烟呛着的。” 寝屋内,楚黛听到霜月连声咳嗽时,便心弦一紧。 再听到宋玉栀和霜月的交谈声,更是惊得小脸煞白。 她坐直身子,慌乱去推宋云琅:“陛下快藏起来。” 即便宋云琅要同太后言明,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 楚黛自己接受不了,更怕顾太后承受不住。 可素来依着她的宋云琅,忽而固执起来。 他不顾香英在场,紧紧攥住楚黛手腕,将他拉回怀中:“朕就这么见不得人?” 话音刚落,门扇被打开。 来人脚步略滞了滞,随即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屏风侧。 楚黛使力推宋云琅,却怎么也推不动。 身下小衣沾着血迹,又被汗水沾湿,她指尖发冷,掌心却全是汗意。 “皇舅舅?”宋玉栀望着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宋云琅!”顾太后扶着宋玉栀小臂,气得面色铁青,“你究竟在做什么?!” 宋云琅轻拍楚黛脊背,细细安抚着。 回应顾太后的语气,却散漫不羁:“如母后所见。” 如她所见?她看到的是什么? 她看到被视为天之骄子的皇帝,她亲生的儿子,竟不顾对方意愿,在为难一个弱女子。 为难的,还是孟沅唯一的女儿。 难道他宋云琅忘了,他的皇位如何得来的,他的皇兄做过什么? 那么多的贵女,任他挑选,为何偏偏是孟沅的女儿? “臣女楚黛,无颜面见太后。”楚黛哽咽着,泪水簌簌而落。 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随时等着向太后请罪。 没想到,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还是会因为,让爱护她的人失望,而心痛。 “楚丫头,你的性子,哀家清楚的。”顾太后深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心绪,冲宋云琅道,“楚丫头是哀家接进宫的,哀家必须为她做主。你不该为了气哀家,伤害她一个无辜女子。” 顾太后说完,狠狠盯他一眼,拉着宋玉栀转身出去。 傍晚的风甚是清爽,可宋玉栀的思维乱糟糟搅在一起,很不清明。 “皇祖母,皇舅舅怎么能那样待楚姐姐呢?”宋玉栀眼眶发红。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宋云琅也是楚黛的长辈。 她虽一贯当宋云琅是暴君,私心里,却认为他从不迷恋美色,算得上端方君子。 没想到,他竟会对楚姐姐起心思,简直禽.兽不如! “放心。”顾太后拍拍宋玉栀手背,宽慰她,也宽慰自己,“哀家不会让他糟蹋漪漪的。” “别怕。”宋云琅攥住她止不住发颤的手,轻吻她眉心,温声哄,“相信朕,朕心悦漪漪,并非与任何人置气。只是因为,你在朕这里。” 说话间,他将她小手按在自己心口。 感受到他胸腔里蓬勃的心跳,楚黛眼睛有些泛酸。 她相信的。 令她动容的,不止这一句剖白。 还有他特意在太后进来时,做出一副是他强求的模样。 宋云琅是为了让太后不要怪她,把怒气全引到他自己身上吗? “臣女想陪陛下一起。”楚黛轻轻咬唇。 她已悄然动了心,此事便不该怪他一人。 太后于她有恩,宋云琅是她心中很重要的人,楚黛不忍他们为她针锋相对,她希望能做些什么。 “傻姑娘,朕长你六岁,倒要你来护着朕,朕成什么人了?” 宋云琅捧起她姣好的,犹带泪痕的脸颊,轻笑:“再说,你这副模样,如何陪朕去?” 那样倔强的小姑娘,甚至只在被他欺负狠了的那回,才禁不住落泪,方才却哭湿了他衣襟。 宋云琅尝到心疼的滋味。 像是盛放的心花之下,无数的根系牢牢扎在他心口每一寸,一牵扯,便是密密麻麻的疼。 被他一提醒,楚黛才想起来,她尚未更衣。 这么一闹,腹部的疼痛似乎不再难以忍受。 喝完霜月煎的药,又减轻许多。 正殿中,顾太后和宋云琅坐在上首两个位置,中间隔着宽大的方几。 宋玉栀立在顾太后身侧,眼睛红得像兔子,看仇人似地盯着宋云琅。 “哀家知道,皇帝心里一直对哀家有怨气。之前你迟迟不选秀,却特意收下瑄王、瑀王送的美人,是为同哀家置气。被哀家催得不耐烦,答应选秀,却不肯听哀家劝,立孟羽宁为后,转而去动她的表妹,是为给她难堪,也给哀家难堪。” “可皇家愧对孟沅,帝师又于你有教导之恩,于情于理,你不该动楚丫头。” 顾太后侧过脸,失望地望着他:“哀家想好了,楚丫头不想嫁人,实则是怕对方不能一心一意。明日你便降旨,册封她为异姓公主,哀家亲自为她择选驸马。” 皇帝为难她,太后便想到册封公主以补偿。 总之,太后不想让他纳楚黛入后宫,哪怕是以皇后之礼,也不成。 否则,她如何面对孟沅和怀诚?宋云琅又如何面对,一生对孟沅求而不得的宋云玓? 楚黛身着干净衣裙,扶着霜月的手,静静立在殿侧珠帘后。 本来是想同宋云琅一道,向顾太后请罪的。 可听到这样一番话,她脚步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过去。 皇后的人选,太后娘娘早已认定,从来不是她。 太后愿意封她为公主,以示厚待和补偿,这是莫大的恩典。 她其实不想要这样的恩典,可她该如何说? 去告诉太后,她心里有陛下,想同陛下在一起? 谁会相信她是真心,而不是为着皇后的尊荣?或是被宋云琅逼迫?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再让太后对她失望一次。 顾太后的话,语重心长。 把母子二人多年微妙的对峙打破,摆在明面上。 捧着茶盏,默默听完,宋云琅弯唇未应。 他抬眼,望向珠帘后的一角罗裙,不疾不徐道:“可惜,朕不缺皇妹,倒是缺一位皇后。” 作者有话说: 顾太后:你这立后之路,可没那么容易。 宋云琅:嗬,朕连岳丈都揍过了,越刺激越有趣。 楚黛:你打我爹爹? 宋云琅:乖,这个爹不是东西,咱换一个。
第38章 傻话(二合一) [V] 隔着珠帘,以及不远不近的距离,楚黛感受到他眼神中坚定的安抚。 她攥着丝帕,指骨不安地动了动。 终究没再迈步,只默默等着。 殿内,宋玉栀听到皇帝的话,红红的眼睛惊得圆瞪。 是她领会的那样吧? 皇舅舅要立楚姐姐为皇后? 原来他一直坚持只立后不纳妃,是为了楚姐姐! 一时间,她脑中回想起,曾经数次生出的疑惑与怪异感。 楚姐姐离宫半月,雪寅见到她,还会亲近地往她怀里扑,半点不生分。 琼林苑中,皇舅舅逼楚姐姐亲自开口,当她想让楚姐姐跟她一道唤一声皇舅舅时,皇舅舅冷着脸吓唬她。 皇舅舅在紫宸宫召见陈姑娘和孟姑娘那几日,楚姐姐总有些魂不守舍。日日去藏书阁,不肯陪她去御花园玩。 楚姐姐胆子那样小,从不愿给人添麻烦。可当她提出让楚姐姐向皇舅舅请教学问时,楚姐姐竟然破天荒应下! 脑中纷乱的场景,柳絮似地飘起一阵缠绵风暴。 宋玉栀被自己的推测震惊到。 原来,皇舅舅早就对楚姐姐下了手,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 正月里,皇舅舅肯让她带雪寅回公主府,哪是因为嫌弃雪寅啊。 分明是为了借她的手,把雪寅送到楚姐姐身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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