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卫相护,倒是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郑千户被打板子,不过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楚黛担心出去又惹上事端,不太想出门。 挣脱他的手,轻轻摇头:“云琅自去便是,我有事可做。” 他走后不多时,惜琴便抱着雪寅来暖阁伺候。 便榻清理好,他留下的些许气息便闻不见了。 楚黛稍稍沐洗,坐在便榻上,抱着雪寅,捧一卷书看。 白日里还好,宋云琅不在,将军府中又无姬妾,没人来扰她们。 楚黛或是看书,或是陪雪寅玩,或是与惜琴投壶、打络子,时间倒是很好打发。 可天黑之后,夜深人静时,楚黛听着枕畔雪寅匀浅的呼吸声,自己却辗转难眠。 这些日子,总是宋云琅搂着她睡。 她已习惯他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弯。 眼下,他没在身边,她仍下意识给他空出一处位置。 床榻显得空荡荡的,摆着炭盆,也有些凉。 床褥紬衾皆被惜琴拿熏笼烘过,是暖和的。 楚黛闭上眼,纤手捂着心口,睫羽轻颤。 她明白,自己只是有些想他了。 宋云琅离开将军府时,让人把刚敷了药,正养伤的郑匡也带去大营。 当时,郑将军忍不住求情:“陛下,郑千户伤得不轻,可否容他养两日再回营?” “养两日?若北狄今夜打来,可会等他两日?”宋云琅神色疏冷无情,“这点小伤便要将养,朕看他也不必做什么千户,不如回去做个闺阁千金!” 郑将军哪里还敢求情,当即把人抬出去。 到了大营,宋云琅倒没空去理会郑匡。 他头戴兜鍪,换上银甲,手持长剑,如三年前一般,巡视军中操演事务。 巡视两日,他面色便一寸一寸沉郁下来。 尤其郑匡领的那一支,叫人看着生怒。 在与其他兵士的对战中,个个落败。 唯一获胜的,竟是因罪入营的楚驰。 用过晚膳,楚驰被同伴簇拥着回来。 经过郑千户门前时,无意中听见他向人吹嘘:“当皇帝可真好啊,你们是没瞧见,皇帝身边那添茶磨墨的婢女,生得有多美。那腰肢又细又软,小爷一只手就能搂住。皮肤白得像雪,让人见着就想搓一搓,看会不会像雪一样化成水。” “千户大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哪会这般夸张?难不成,那小小婢女,比大人养过的那位头牌还美?”身边给他端茶的兵士,谄媚地凑过去奉承。 “要不说你们见识短呢,京城来的小美人,哪里这穷山恶水之地的野花能比的?”郑匡咂咂嘴,不小心牵动伤处,哎哟几声。 脑中回味片刻,又道:“待小爷伤好了,悄悄把人弄到手,好好尝尝鲜,这顿打才不算白挨。小爷来这破地方两年多没回京,都快忘记京城细皮嫩肉的美娇娘是什么滋味了。” 闲侃中,他们话题又转到花楼,说出的荤话越发不堪入耳。 楚驰听不下去,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离开。 还想等养好伤祸害人,这狗东西也不去街角找个瞎子算算,看他还有没有命活到伤好。 他与数十位兵士一道,住着大通铺。 其他兵士身上多少挂了彩,正互相上药,抽气声此起彼伏。 楚驰挥挥手,让簇拥着他进来的一伙兵士散去。 对旁人闲散的调侃充耳不闻,桀骜地坐到铺上,从床板下抽出一卷兵书,走到烛台边翻看。 刚看两页,脑中又响起郑千户说的那番话,目光忽而一滞。 皇帝信守承诺,立了姐姐为后,怎会带一位美貌婢女在身边红袖添香? 再说,他在京城时,也没见皇帝身边有宫婢伺候啊。 楚驰越想越不对劲。 想到皇帝对姐姐的在意,他心口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脑门。 该不会,郑匡那狗东西说的美貌婢女,实则是姐姐? 皇帝把姐姐带来北疆了? 楚驰越想越觉得可能,当即合上书卷,胡乱塞回床板下。 手背被粗糙的床板刮出数道血痕,也不在意。 踢掉脚上棉履,套上外出的乌皮靴。 另一只脚还没穿好,他曲起一条腿,一面往脚上套,一面单脚往外蹦。 “阿驰,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有人伸着脖颈问。 “没事,我吃多了,出去跑两圈。”楚驰随口糊弄。 话音传过来,人已踏过积雪,跑得没影儿。 宋云琅脱下银甲,在墙壁边又点上一盏灯烛,锐利的眸光落在密密麻麻的舆图上。 “陛下,郑千户麾下的兵士楚驰求见。”侍卫在外通禀。 阿驰?宋云琅收回视线,朝门扇望了望。 蓦地,想起楚黛,唇角不由自主弯起。 进城前,漪漪便说想见见阿驰,他已答应。 只是说要先看看阿驰在军中表现,再带阿驰去见她。 这两日事忙,没顾上,阿驰倒是自己找上门来。 该不会,是想向他打听漪漪的事? 这小子,当儿子当得很混账,弟弟倒是当得还不错。 “叫他进来。”宋云琅负手立在舆图侧,淡淡应。 楚驰进来,便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灯烛侧。 烛光照在皇帝身上,衬得他龙章凤姿,贵气天成。 想到姐姐曾说喜欢皇帝,他暗自撇撇嘴。 行吧,就皇帝这副姿容,勉强还算能配上姐姐。 更重要的是,皇帝有足够的能力护住姐姐。 姐姐生得那样好,若非出身侯府,又被立为皇后,像郑匡那样心思叵测的人,不知会有多少。 “楚驰参见陛下。”阿驰向皇帝行礼,动作比从前标准许多。 宋云琅冷眼看了一瞬,目光又落回舆图上,不懂声色应:“免礼。” 楚驰依言站直身形,想等他问几句什么。 可宋云琅神情专注盯着舆图,半句多的话也没有。 终于,阿驰沉不住气。 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问:“陛下,姐姐是不是也来了北疆?她在何处?” 这小子能猜到漪漪人在北疆? 宋云琅侧眸望着他,有些刮目相看。 “你怎么知道?”宋云琅没直接应,随口问了一句。 莫不是阿驰长了本事,在将军府安插了眼线? 思忖片刻,阿驰将郑千户私底下那些话禀了几句。 为着借机报复,他半点没替郑千户粉饰。 只是考虑到被那狗东西觊觎的,可能是他的姐姐,他掐掉了其中最不堪入耳的几个词。 可他斟酌过后的话,也足以让宋云琅拼凑出郑千户原本的意思。 登时,他面色阴郁冷冽,沉沉吐出两个字:“找死。” 楚驰听着不寒而栗。 很快,他稳稳心神,把郑匡平日里公报私仇,狎妓误事,郑将军多番包庇之事,一一禀报。 “楚驰斗胆怀疑,郑将军与北狄有勾结,请陛下明察。”说到最后,楚驰正色禀。 这两个月他才起疑,可也只是怀疑。 宋云琅摩挲着壁上挂着的,冰凉的剑鞘,未置一词。 玄冥卫毕竟不是守在军中,若郑将军有意相瞒,自然有法子躲过玄冥卫的耳目。 再者,一个小小千户,玄冥卫未必会仔细盯着。 若有些事,郑将军没直接出手,而是让看似烂泥扶不上墙的郑千户做的呢? 他默然而立,没说处置郑匡,也没斥责郑将军。 阿驰说完,心里忐忑不已。 若是皇帝不相信他子虚乌有的话,认为郑将军包庇郑千户只是无关紧要之事。 回头略敲打郑将军叔侄几句,轻拿轻放,并不惩罚。 那他以后在军中,怕是要被折磨死。 一时,阿驰有些后悔冲动说出口。 想着想着,他又觉得宋云琅睁只眼闭只眼的做派,不像明君所为,配不上姐姐。 “新任北狄王即位后,与北疆起过几次小纷争,你可还记得他们做了哪些动作,郑将军又是如何应敌的?”宋云琅长指叩了叩舆图,不喜不怒道,“指给朕看。” 蹲守北疆的玄冥卫,早已暗中把这些事密报给他,宋云琅心如明镜,倒是想试试楚驰的深浅。 看看他究竟是安于做个小打小闹混日子的小兵,还是胸中另有乾坤。 楚驰不太明白宋云琅的用意,不过,宋云琅问的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 暂且把找姐姐的事放下,一门心思放在舆图上,楚驰不仅条理清晰,还能说上几句自己的见解。 宋云琅望着他意气风发的侧脸,眸光微闪。 不错,是个可造之材。 也不枉漪漪时常惦记这个弟弟。 三日后,忠毅耿直的沈副将罗列出郑千户数十条罪名。 玄冥卫奉特谕,直入大营,当场拿下。 当着千军万马,取下郑匡头上兜鍪,挥刀斩首。 至此,大营气氛骤然不同,偷奸耍滑者寥寥无几,操演时,个个卯着劲争功。 对于有功者,宋云琅不在乎其身份,多有提携。 连戴罪之身的楚驰,也因立功被提为千户。 七日后,沈副将顶替了郑将军的位置,军中风貌焕然一新。 将军府往外搬东西,楚黛才知,宋云琅去大营不到十日,便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军中之事她不太懂,可她明白,宋云琅治军有方,这般做自有他的理由。 幸好他来北疆一趟,否则,再过几年,想整顿怕是也晚了。 他离开的时间越久,楚黛在窗前朝外出神的次数,也越多。 被惜琴撞见,打趣了好几回。 终于,日暮时分,宋云琅身披紫貂氅衣,身姿俊拔,走进院门。 楚黛在暖阁窗前听到院中踏雪的声响,下意识推开支摘窗,朝外望一眼。 看见他的一瞬,她眸底迸出潋滟光彩,唇角止不住上扬。 一时激动,不小心碰落了支杆,她忙探出身形,朝下面唤:“当心!” 宋云琅看着那支杆落下来,不仅不躲,反而上前两步,将下落的支杆轻易握在手中:“谁家的小娘子,这般心思玲珑勾情郎?” 窗棂畔,楚黛听到他这句不正经的话,登时面热。 她唇瓣翕动,想到能还嘴的话,却羞于启齿。 下面那人,恍若未觉。 将支杆顶在指尖,潇洒地转动数圈,又重新攥住。 仰面望着二楼暖阁窗畔的玉人道:“这支杆可伤不到朕,便是美人落下来,朕也能接住。” 他越发没正行,又是情郎,又是美人,偏勾着人往旖旎处想。 楚黛伏在窗棂侧,狠狠瞪他一眼,只觉他此刻倜傥的模样,像极了沉湎美色的昏君,柔声嗔道:“净胡说。” “不冷么?”楚黛见他氅衣被寒风吹得飞卷,又忍不住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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