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忙拉住他:“不了不了,谢逐,我们还是去上早课吧,该迟了。” 谢逐这才不情不愿领着她去了课室。 云麓书院据传至今已有三四百年的历史,期间出过不少举人进士,前朝更有三四个状元出身于此,还曾有学子官职尚书,是而就学之风极浓。 在云麓书院求学的学子约莫有一百三十多人,除了有清河县的学生的外,还有来自周围各县镇的学子,是而书院内建有校舍,只需缴纳些许费用便可居住,方便了学子们专心就读。 但这一切自然与施盛无关,施盛家中贫寒,父亲早逝,全靠母亲与妹妹摆摊卖面撑起了整个家,省吃俭用才凑出束脩供他来此读书,其余的开销他自是不会再出了,是而虽然他的家住在城南,离位于城北的云麓书院步行需得将近半个时辰,他也未在此就住,夫子许他每日不必来念早课,但他仍是每日早早地起来,迎着星辰与弯月赶往书院。 每每他还是书院来念早课最早的学生。 他们四人之中,谢逐性子顽劣骄纵,几乎从未来上过早课,但人家是县令的胞弟,除了不喜欢念书外,倒也不会在书院里惹事,山长便也睁只眼闭只眼算了,齐广平是个随意的性子,想来就来,不想来便不来,他是清河县富商齐家的幼子,齐家虽是在清河县内,但生意却做遍潭州府,甚至涉及其他各府,云麓书院破破烂烂的课室校舍,多亏了齐家才能修葺的焕然一新,山长自然又闭了只眼。 容道便不能似二人这么随意了,若是偷懒不去念早课,便会被书院加重考核学业,不过关直接劝退,他那屠夫老爹一心想让他考个举人,最好是进士,当上官,从此再不必杀猪,每日猪还没醒他便被屠夫老爹踢出家门走上求学之路。 恰巧今日三人都汇聚一堂,施盛认认真真地摇着头逐字逐句念书,容道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齐广平无趣地转着手中毛笔,心里想着待会儿下了课该去吃什么。 谢逐领着阿桃一进课室,便被他盯上了。 “哎呦呦!这是谁啊?” “这不是咱们从来不来念早课的谢小公子吗?”齐广平惊喊道:“谢逐!太阳打西边起,你今儿怎么来了?” 说话间,他又看到了跟在谢逐身后的阿桃,小姑娘着一身齐腰裙,妃色对襟上衫绘有团花暗纹,下着同色百迭裙,腰间悬着一簇小铃铛,他同时注意到了那发髻梳的是妇人发式,但仍顽皮地在辫上系了根杏色发带,看着便像是个喜庆俏皮的小姑娘,哪里像个新婚娇娘。 清河县有习俗,新婚妇人半个月内都是要穿着红色衣裳的。 齐广平顿时已有所感:“这位是……” 谢逐一路丧着脸走来,现在面上又是浮现了不自在,干咳了声道:“她是阿桃,我,我娘子。” “哦~~~”齐广平冲着谢逐眨眼,“原来是弟妹。” “弟妹好。”他起身朝阿桃行礼,对着谢逐谑笑道:“怎么,新婚舍不得小娇娘?连念书都要带着来?” “不是的,不是的。”阿桃慌忙回礼,忙解释道:“是大哥安排了我也来此入学,与相公一起,相公才带着我来的。” 谢逐微挑眉,不知怎的被某个词愉悦到了,面色缓和许多。 “书院也准女子入学,是我大哥安排她来念书的,可与我无关!”说罢他便径直朝自己的桌案走去。 齐广平这一喊把认真念书的施盛与睡大觉的容道都喊回了神,容道睁开迷蒙的眼,乍一见阿桃,惊喜道:“嗬!好漂亮的小娘子!咱们书院何时又入学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谢逐迈出的步子一顿,转身拉着阿桃径直越过坐在第一的容道,往后头走去。 旁侧的齐广平拿笔往容道额上一敲:“睁大你的猪眼看看!这是弟妹!” 容道摸着被敲疼的脑袋,待看见谢逐拉着的阿桃的手,嘿呀一声:“是弟妹啊!谢逐,我说错话了,我说错了,你别见怪!” 谢逐走至他们这一排最后才松开阿桃坐下,施盛坐在他前头,忙起身朝二人见礼。 “谢兄。”又看向阿桃,颇为实诚的喊:“见过嫂子。” 阿桃被他们三人闹了个大红脸,羞得也不敢接话了,只朝他们讪讪一笑,看向谢逐。 “谢,谢逐,我坐哪儿啊?” 谢逐头一次觉得他自己的名字听着有些扎耳。 他嘶了声,“你一下喊我相公,一下喊我谢逐,你到底要喊我什么?” 阿桃只感觉脸颊都有些发烫了,懵懂的杏眼眨了眨:“那我该喊你什么?” 那自然是……谢逐烦躁地挠着头发:“随你喊什么!” 容道与齐广平贱兮兮凑到一块儿,手搭嘴边:“喊小相公呗~~” 施盛忍不住扑哧一笑。 “去你们的!”谢逐随手朝他们丢了本书过去。 郁燥地看向阿桃,伸手指向旁侧:“那里有空桌案,你坐那儿去!” 阿桃早已是羞得眼睫轻颤,不敢看他。 阿桃才发现屋内摆着两扇并列摆放的竹制屏风,屏风隔开的另一侧原来还有四张并列摆放的桌案,透过间隙,见前两张桌案上似乎放着笔纸之类的物品,似乎有人使用,最后一张桌案上则空无一物。 这是安排给女学子的位置。 她赶忙越过屏风走至最后的桌案落坐,双手捧着又燥又烫的小脸,咬紧了唇。 她打量着周围,转头发现透过屏风间隙看去,谢逐正与自己坐于一排,她又将脸埋进了掌心之中。
第19章 一起罚站 他们嬉闹的这会儿功夫,有越来越多的学子赶来念早课。 云麓书院有学子约莫一百二十余名,课室分了二十人一间,其中有女学子一十五人,山长是想着女子就学不容易,倘若皆共处于一处课室,那么难免学到的知识会与男子的有所差异,是而将十五人分散到了四个课室去,正好谢逐所在的课室缺了一个。 课室空着的三个桌案正是另外三名女子的,随着其余学子一起,手挽着手入了课室来,待看见坐在后头的阿桃时,皆讶异“咦”了声。 “咱们书院里又来新的女学子了吗?” 待看清阿桃的装束后,又惊诧问:“你已经成亲了?很少见着有成婚了的女子也来书院念书呢!” 清河县的习俗,新婚妇人都要穿红裙,原本阿桃还感觉没什么,但此刻却觉得感觉自己有些招摇过市,好似要昭告全天下人她成婚了似的,由其谢逐还坐在旁边,因而小脸上的羞意更甚。 隔着屏风的谢逐冷不丁呛了声:“怎么?成婚了就不能来念书了?书院是你家开的?” 三名女子闻言皆面色讪讪,其中一个生得高挑的忍不住回呛道:“我们就是问问而已嘛!又没别的意思!” 阿桃生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打圆场:“相公他没别的意思,你们别误会,我,我叫温桃,你们以后可以喊我阿桃。” “我叫宋傲云,你可以喊我傲云,这是徐香,这是孟四娘。” 生得高挑的姑娘名叫宋傲云,听阿桃喊谢逐相公,赶忙凑了过来,好奇问:“你,你就是那黑风寨里嫁给谢府二公子的土匪娘子?” 阿桃闻言腼腆羞涩的一笑,点了点头,而后道:“不过我们寨里人都有了良籍,已经不是土匪了,我,我也不是土匪娘子了。” 旁侧另一个稍矮些的名唤徐香,却是拉着宋傲云蹙着秀眉忧心道:“傲云,她是谢逐的娘子,那,那悠柔怎么办?” 阿桃疑惑地眨了眨眼,宋傲云微微皱眉,朝那女子不赞同的摇头,又拉着阿桃好奇的问:“我听闻黑风寨里有十八悍匪,只要是他们出手,所劫之人无一活口,是真的吗?” 阿桃摇头:“爹爹命令了,绝不允许胡乱杀人的。” 宋傲云还要再问,谢逐从屏风外探头过来,不耐烦得敲了敲屏风:“夫子来了!” 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子拉着宋傲云的袖柔声道:“跟一个匪娘有什么话好说的?傲云,夫子来了,咱们快坐好吧。” 宋傲云忙朝阿桃笑道:“阿桃,你在这儿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我们迟些再说话。” 三个姑娘连忙入座。 谢逐又瞪了眼阿桃:“你搭理她们做什么?还不坐好?难道就学第一日就要给夫子留坏印象?别到时候还连累了我。” 这话说的,难道他在夫子处的印象还挺好似的,从安都跟她说了他气得那些夫子胡子头发直掉的事了,阿桃心下嘟囔。 “知晓了。” 她朝他做了个鬼脸,兀自坐好,将书袋里的东西都拿出至桌案摆放好。 谢逐只手扶着屏风愣了会儿神,直至旁边有人不断咳嗽提醒他,他才坐了回去,又呆愣了会儿,才挠了挠头发。 方才阿桃那个做鬼脸的模样,瞧着还挺可爱的。 今日来监督念早课的夫子是陈夫子,陈夫子年级约莫五旬,生的方方正正的脸,下颌处蓄着短须,头发尽数梳拢,扎于网巾之中,穿着素色深衣,进来的时候拉着一张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很是严肃,令阿桃不禁坐直了身体。 显然山长已经着人通知过了他,所以陈夫子进来看见阿桃也毫不惊讶,倒是看见谢逐露出诧异神色,敛了神,只说了句今日书院来了个新女学子,安排在了这间课室,其余之外,再无其他。 其他的没有听见阿桃她们对话的学子,闻此不由得有些失望,即便隔着屏风,但影影绰绰的,透过间隙,仍能看到阿桃的模样,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却也喜欢瞧美人,现下不能知道美人姓名,不由得有些失望。 且观美人年级虽小,却已经梳了妇人的发式,更觉遗憾。 有些个还是好奇的,抓着容道想问,被他一句“那可是谢逐谢二公子的娘子,你们问什么问!”给憋了回来。 谢逐这人是个混不吝的,即便心中有再多的好奇,也全都压了下去,万一被他听见,只怕会直接一拳揍过来。 早课上陈夫子先让众学子一起默念了篇文章,是史记之中的一篇,温尧在黑风寨中教学,阿桃自然也跟着他学了很好,虽她不是个好学的,但温尧学富五车,好歹也给阿桃灌了一车知识进去,是而虽默念的磕磕绊绊,但好歹也能跟上。 但观旁边的谢逐,只见他随意地只手撑头倒在桌案上,闭目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在睡觉。 他们皆并排坐在课室最后,屏风并未完全从中间挡住二人,阿桃稍稍后倾便能与谢逐面对面。 “谢逐。”小姑娘小小声的唤:“你在睡吗?你怎么不念啊?” 谢逐睁开困倦的眼看向她,顿了会,深深看了她一眼,唇瓣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后才说了句“要你管”,旋即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她,趴下选择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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