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怎能不怨!自己曾是父亲的长子,也曾被父亲抱着四处炫耀。 可如今,他苦笑一声,抬头看向沈熙,虽知道他不在乎,却还是问一句,“你怨过吗?” 明明是候府血脉,却被养在民间,明明有亲生父亲,却被扫地出门。 若是他,他会怨吗? 沈熙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拿起架上的箭,拉起,撑开,放手,百步之外,箭羽稳稳地扎进靶心。 “我从来不怨,只有无能为力,才会怨天尤人!” 沈源看着远处的箭靶,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几月前,这人还不会拿箭,如今,却已能百步中靶,自己自幼习武,如今也只七十步而已。 原来,这就是他的底气,原来,这就是自己始终不如他的真正原因。 他永远为了自己而努力,而自己,却始终靠着别人而活。 顾潜听着墨棋说着昌平候府的闹剧,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也有了丝愕然。 因为与正妻不睦,就能不管不顾嫡妻嫡女多年,如今更是因为嫡妻,干脆连儿子也不要了,这样的爹,闻所未闻! 而沈熙,竟然也弃了亲生父亲,站到了毫无血缘的嫡母一边,行事也是出人意料! 他脑子里又闪过那张流着鼻涕眼泪的脸,皱了皱眉,恐怕,也是无奈之举吧。 他又看了眼手中的地形图,将它卷起,收入怀中。 三更刚过,顾潜一身夜行衣,几个闪身,悄无声息地出了候府。 片刻之后,他便站在了宣武阁的院子外,听着院内寂静无声,突然有了片刻的犹豫。 一切若是像自己所想,那自然好说。 可,若并不是像他想得那样,他对她并无任何兴趣,那他前番冒犯,今日又趁夜偷窥,自己又该如何同对方交代? 犹豫不过一瞬,人便翻身进了院子。
第52章 夜探 借着皎洁的月光, 顾潜一眼便看到了蜷缩在锦被中的那张脸。 肤若凝脂,莹白如玉,几缕青丝掠过光洁的额头, 长眉入鬓, 小巧挺立的鼻子微微翕动,呼出满室馨香。 想到那一晚,她在自己耳边呼了一夜,他的耳根又不自觉跟着热了起来, 忙将目光移开,落在那微微张开的薄唇上,却见唇角闪过一丝晶亮。 听说还没到十四,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嘴角微弯, 微微向前倾去,想要再看得仔细些, 谁知, 床上的人忽地睁开眼, 翻身跃起,将身上的锦被劈头扔了过来。 顾潜后退伸手接住, 一抬眼却又是寒光闪闪, 只得后仰闪过,同时出手如电,一把将她手里的匕首夺下。 沈熙这才后悔, 自己不该逞强, 再顾不得其他, 张嘴就要呼救。 谁知, 对方却似早已明白她的意图,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大怒, 抬起胳膊就往后捣去。同时,左手的刀片顺势划上了勒住自己的胳膊。 手下一片温热,禁锢自己的胳膊却没有松开,不待她再动作,就听耳边传来顾潜那低沉而威慑的声音,“若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秘密,就不要声张。” 沈熙浑身一僵,心下大骇,秘密! 他说得秘密,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他又如何得知? 瞬间,她想到自己昏迷不醒的那两日,立刻急红了眼。 这登徒子! 顾潜见她不说话,慢慢将人放开,见她一脸要吃人的模样,想到自己做过的事,脸上都顿时一片热,抱拳道,“对不住,我,并不是有意冒犯。” 见她脸上怒意不减,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自会对你负责,待你及笄,接你进府。” 进府?做妾? 沈熙真想一口呸他脸上,果然跟璞玉是对奸夫,都是一样的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他个断袖还好意思娶妻纳妾?弄回去做蜡像吗!呸! 沈熙被他这一句气得倒忘了之前的事,脑子也清醒了过来,“侯爷客气了,永安候府高门大户,侯爷更是天之骄子,人品贵重,哪是我一个外室之子敢肖想的,进府的话还是算了,也请侯爷忘了这事吧!” “只是,看在我九死一生救了侯爷一命的份上,还请侯爷为我保守秘密,如此,便不甚感激了!” 顾潜哪里看不出她眼里的嘲讽,可他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他,怎得倒比先前还怒上几分? “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你我,有了肌肤之亲,日后。” “考虑你个头!”沈熙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忽地又闭了嘴。 “公子!”窗外还是响起了铁柱警惕而不安的声音。 半晌,沈熙才打着呵欠,含糊不清地问,“什么事?有事不能明天早上再说吗?困死了!” 静默了片刻,窗外才传来铁柱平板无奇的声音,“是!” 顾潜看着她一边冲他飞眼刀,一边装着被吵醒的不耐应付小厮,不由得笑了起来。 沈熙见他笑,气得牙痒,偏还不能发出动静。 等外面再没了动静,她转头,“还不快滚!” 顾潜眼睛一眯,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翻身跳出了窗外。 第二日一早,石奎便上了门,“三公子,昨夜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熙摇头,“没有啊,一觉睡到天亮,发生了什么事?” 石奎看了她一眼,“昨夜三更左右,护卫在西院看到有人影闪过,便追了过去,谁知,那贼人跳入杜御史家后,便没了踪迹。 府里巡查了一遍,发现你这院墙外有一双男子的脚印,长约八寸,贼人身量定然奇高,又能甩掉护卫,我担心他要对公子不利!” “当真?我倒是没听到动静,金戈,你们听到了吗?” 金戈摇头,铁柱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石奎看了主仆三人,只当自己想多了,也不耽搁,又去别处查看了。 沈熙在屋里转了一圈,立刻去了练武场,挑起了来。 他顾潜下次再敢趁夜吓人,她就将他射成个刺猬! 倒是隔壁的杜御史听说自己府里进了贼人,还是从昌平候府过来的,吓得直喊报官。 武将人家,杀戮过重,谁知道惹了什么人,连候府都没抓到人。可想而知有多厉害,这槐树胡同当真不太平! 青羽见侯爷一大早又黑着脸,心里又是一喜,忙去收拾房间,见床上干干净净,衣裳上却血迹斑斑,吓了一大跳,忙要叫大夫来,却被顾潜拦下了。 “一点皮肉伤,不必了。” 墨棋听了这话,立刻也跟着看了过来,想到昨日候爷的行踪,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顾潜这会儿却顾不上他们的打量,满脑子都是沈熙嘲讽的眼神,还有那句算了。 怎么能算! 她一个女子,就算年纪再小,也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就是他顾潜的人! 哪能她说算了就算了?难不成她以为她成了他的人,还想再嫁给别人? 休想! 她就是死,那也是他顾潜的鬼! 老夫人看着自家孙子食不知味地吃着早饭,以为他是为了城中的流言焦心,给窦妈妈使了个颜色,将几张薄薄的纸推了过来。 “瞧瞧,这些都是京里有名的大家闺秀,这是礼部尚书家的长孙女,听说知书达理,恬静贤淑,写得一手得簪花小楷,连皇后娘娘都夸过。” “这是太常寺戴大人的女儿,从小就长得明眸皓齿,光彩夺目,性子也温婉可人,还有一手好厨艺。” “还有这个,这位刘小姐是太医院刘太医的孙女,门第低了些,可自幼聪慧伶俐,小小年纪,熟读医术,人也孝顺乖巧,咱们虽说是候府,可也不一定非要看门第。” 顾潜看着祖母一页页地翻,忽然有些烦躁,起身道,“祖母看着挑合适的就是,我先回去了。” 说完,行礼告退。 窦老夫人看着他大踏步走出院子,有些不敢置信,转头问窦妈妈,“他这是什么意思?” 窦妈妈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见老夫人问,忙大声喊道,“老夫人!大喜啊!侯爷同意了!” 窦老夫人欢喜得差点儿掉下泪来,这么多年了,日日盼着孙子娶妻生子,开枝散叶,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可一想到城里的传言,老夫人又有些担心,儿郎们寻花问柳乃是寻常,可若是传出好男风,谁家还会愿意把闺女嫁进来。 窦妈妈忙安慰她,“老夫人别担心,流言而已,清者自清!咱们候爷什么人,那可是京城第一公子,只要候爷点了头,哪家姑娘会不愿意?您就紧等着抱孙子吧!” 墨棋见候爷出来,忙紧跟一步,小心问道,“侯爷,那几个人怎么处置?” 顾潜脚步一停,手臂上的伤隐隐作痛起来。 大树巷那几个推车的都是沈熙的人,自己若是将人抓来,照着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还不知又要怎么报复他! 算了,何必再惹她不快! 想到此,他淡淡说了句,“不用管了!” 可一想到她手下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的脸又黑了起来。 墨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侯爷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那件事给揭过去了! 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啊! 满京城的人都等着永安候知道流言后的反应,却发现不管是昌平候府,还是永安候府,都平静地如同忘了这件事般。 就在大家以为这是场恶作剧,转眼,醉仙居的门墙上又挂上了那装着半截儿袖子的鸟笼。 消停了几天之后,满城又开始议论起了永安候的断袖来,连带着还到处打听这醉仙居跟永安候的过节,可这事儿,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皇宫里,崇文帝听完手下的报告,一向威严肃穆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无奈。 “胡闹!让安平有空去劝劝老四。” 太子心里叹气,脸上却不敢显露,恭敬地应了。 沈熙听说璞玉将那鸟笼和醉仙居的大灯笼一左一右挂在门墙上,也叹口气,转身接着苦练武艺。 日子一天天过,天气也一天天地冷了下来。 这天一早,天阴沉沉的,竟还飘起了雪花,沈熙又收到了璞玉让人送来的地契。 只是,这次除了一张地契,再没了旁的。 沈熙捏着地契想了半天,到底跟老夫人告了一声,出了门。 还没到醉仙居,一眼便见到那只做工精细的鸟笼,以及鸟笼里随风猎猎作响的袖子,她忽地停住脚,随即转身。 别人的悲苦喜乐又与她何干,自己若是走不出,别人又能奈何?与其浪费时间在此,不如多想想怎么给自己多赚几两银子。 可还没等她跨出两步,就听璞玉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沈三!还不给我过来!” 沈熙转头看去,醉仙居二楼的窗子撑开,璞玉探出大半个身子,正冲着她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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