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并未等凌萧答话,而是自顾自继续解析道:“庆王一个王爷,虽然遭贬,但毕竟还是皇室血脉,犯不着以身犯险。郡王无诏擅自离开封地可是大罪,要不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他何必千里迢迢来瀛洲刺杀一个节度使呢? 他那日没说完的话,难道是在暗指,段氏一门被灭,竟与吕信州有关吗?可段氏之死不是因为党争吗?难道说……吕信州实际上是太子的人?” “说不上来。”凌萧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太子对兵权执念颇深,结交赵擎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瀛颍这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可这个办法也太阴损了点吧!”纪麟不禁咂舌,“不仅把段于风拉下马,害得人身首异处,还吞了人家手里的兵权。这……这是拆了骨吃了肉还要喝干血,一点也不给人家留啊! 怪不得庆王恨成这样。他轻易动不了太子,便去找吕信州撒气。 不过这个吕信州也是个硬茬,你看他那几个护卫,那架势,那份从容的态度,看着倒不像是第一次遇刺!” “他身边守卫严密,还有一部分当是公善会的缘故。”凌萧道,“这么大的帮派,一朝被剿,定有余孽残存,他在身边多设防卫也是常理。” “对对对,我忘了还有公善会。”纪麟道,“公善会里听说有不少好手,有些还是从东蛟那边偷渡过来的,通晓密术,功夫十分了得。要是他们当时没被剿除,如今隐在暗处,倒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也真是可怜了咱们这位吕大人了,这么个小身板,风一吹就倒,却还要在这明枪暗箭里讨生活……” 他煞有介事地「啧」了两声,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他身边那两个近卫,叫啥招命,见愁的,身手也当真是厉害!我长这么大,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武状元打擂。 当时魁首和榜眼的那一场,打得真叫一个精彩!后来这两人都入了禁军,任正副统领,成了一桩美谈。在那之后啊,我可真是好久没见过身手这么好的人啦!” 凌萧也点了点头:“这两人貌似孪生兄弟,功夫都不错,但哥哥明显比弟弟更高一筹。其身法之诡谲,已在解千军之上,不知能否与禁军大统领比肩。” 纪麟禁不住咂嘴:“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瀛洲居然卧虎藏龙。身边聚集了这么多能人好手,这个吕信州,想必也不简单啊!” “哎,凌兄……”他又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从庆王椎骨里找到的那个东西,越想越觉得心惊。那东西要真是一片花瓣的话,那这人的功力……可真是深不可测呀!你说,那个招命能办到吗?” 凌萧摇了摇头:“就他当日展现出来的功力,不成。不过当日他也未必就用了十成的力,或许他还有什么独门绝技也说不定。” 闻言,纪麟也摇了摇头:“我看不成。就算他真有什么独门绝技,单凭他的功力,也绝到不了这个火候。其余人就更不必说了。唉,可若不是他,在场又没有功夫比他高的,那到底是谁呢?难不成是鬼吗?” “不见得。”凌萧道,“咱们事先假定暗器是花瓣,才会觉得处处讲不通。但如果那根本不是花瓣,而是一种罕见的暗器,这件事就有解了。 招命的功夫远在你我之上,他若想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发射暗器,也并不是全无可能的事。” “嗯。”听他如此解释,纪麟抿着嘴,缓缓点了点头。 “唉,说来可惜。”静了一会儿,他又叹道,“当时应该把那东西带走的,这可是重要证物啊!” 凌萧看了他一眼,问:“你要这件证物有何用?” “这……”纪麟一愣,显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庆王已死……”凌萧道,“无论死于何种方式,绞杀他的就是吕信州。此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吕信州杀他也杀得合情合理。 唯一蹊跷的,就是庆王死前说的那句话。不过他人已经死了,话又没说完,再想追查已是无用。 何况,此事查到底还是会归于党争。皇上对太子与庆王的争斗早已厌烦,不管其中有再多阴谋,他都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深究了。” “唉,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也是难啊!这个太子和庆王,真是太不……”纪麟还要说下去,却被凌萧阻住了。他转头一看,就见凌萧望着阿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嗯?”纪麟也扭头望过去,堪堪捉住了阿贺匆匆躲开的目光。 “这小丫头片子,装得一脸冷漠,还不是躲在咱俩身后偷听!”他乐道。 “所以,不当讲的话还是慎言吧。”凌萧道。 “啊?你怕她?”纪麟失笑,“她知道啥?她对咱俩的身份都是一知半解,朝廷这些事,她听不听得懂还两说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凌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哎,对了,凌兄……”纪麟又想到什么,道,“我后来一想,其实那晚咱们挺傻的。要想知道是谁打伤的庆王,在停尸房那儿等着不就行了吗?你不是说,凶手可能会来消灭物证,那咱们等着不就能看到凶手是谁了吗?” 他本以为自己想了个绝妙的主意,等着看凌萧错愕的表情,却不料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没用的。”他道,“咱们最后只会等到一个隐身遮面之人,既看不出样貌,也看不出身法。或者,来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衙役,亦或是吕信州本人亲自带着一大帮手下。总之,无论是谁,咱们都不能确定他就是真正的凶手,也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啊……我明白了。”思量片刻,纪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若此事并非吕信州授意,而是有人在他手底下搞小动作,那他进入重重防卫的府衙定会隐匿身形,不让人认出来。 此人武功极高,咱们根本不是对手,硬上只会打草惊蛇。 而若此事就是吕信州本人授意,那瀛洲是他的地盘,他销毁物证的法子就多了去了。 无论是私下遣人,还是他亲自带人进去,咱们都没法弄清是谁动的手。来来去,去来来,还不如回屋躺着睡大觉,总好过在墙头吹一夜的冷风。” 凌萧点了点头。 “嗯……”纪麟连连点头,又对他笑道,“哎,凌兄,以前没发现,你这脑子还挺好使的,我还以为你只会舞刀弄剑呢!嗯,真是能文能武,治世良才啊!”
第175章 争论 当日,三人又进入了来时的那片林子。从瀛洲往西只有一条路,需得穿过树林从月西江对岸取道。 临入林子前,纪麟又置办了好些吃食,把坐骑身上的褡裢都装得满满的。 阿贺还是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纪麟几次上去套近乎,都被她冷冷地怼了回来,问她爱吃什么,她也冷着脸也不回答。 如此,三人便在阿贺的沉默和纪麟的长吁短叹中上了路。 是夜,三人在树下搭了帐篷,又生起篝火。阿贺没再去打猎,三人便老老实实地吃着从杜府带出来的肉脯和烤饼。 自从知道了她是女儿身,二人都下意识与她保持了距离,此刻便坐在篝火一头,与另一头的阿贺足足隔了两丈远。 水足饭饱,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怎的,就又说到了吕信州身上。 纪麟对此人忌惮颇深,又充满好奇,此时就道:“我还是觉得这个人不寻常。你看他面相阴柔,会不会是练了什么邪门的功法?你可听说过江湖上有一门武功,据说只有貂珰之身才能练就,邪气得很。你说这吕信州会不会……” 凌萧皱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阿贺。 纪麟当即意识到失言,忙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道:“不是,凌兄你想,常人怎会容颜永驻呢?说什么修仙之术,我看都是胡扯。世上修仙的人多了,圣上还日日服食仙丹呢,其中就有瀛洲玄宫观供上来的。 怎的这些名贵丹药都没用,道经仙法也没用,多少身负盛名的大道师都是白发苍苍,面似橘皮,怎的单就他一个人得了道了呢?要我说啊,这根本就不是修道修来的,反倒更像是修炼了什么邪术……” “不是。”林间忽然响起清脆的一声。 纪凌二人都是一惊,抬眼一看,竟是对面的阿贺说话了。 纪麟心中刚一喜,就听阿贺道:“吕大人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该随意诋毁他。” “啊?”纪麟一愣,“我我我……我什么时候诋毁他了?我就是,就是探讨一下这个可能性……” “师父说了,背后议论他人是为不敬。”阿贺冷声道。 “我……”纪麟面上一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这是在嫉妒。”阿贺又补了一句,说完也不看他,径自拨了拨眼前的篝火。 一听这话,纪麟登时炸了,张口便要同她理论,忽然又想起什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大丈夫行于世道,得失不论,毁誉由人,我为何要去嫉妒旁人?”顺了顺气,他慨然道。 “要不是嫉妒人家,你为何总在背后说他的坏话?”阿贺道,“师父说了,一个人心怀嫉妒,才会否定别人的好。” 听她一句接着一句,句句往自己心窝里刺,纪麟再也顾不上君子风度,鹰眉一横,张口便道:“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你师父不是卖香料的吗,哪来的这么多大道理?” 闻言,阿贺抬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神色郁郁,却没再说什么。 见她忽然不说话了,纪麟心头愈发闷堵,不由道:“还有,说什么我看不得别人的好,你倒是说说,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我去嫉妒?” 阿贺撇了撇嘴角,轻轻白了他一眼,道:“吕大人当然好。他本事大,性情却平和,待人也很温柔,大家都很喜欢他。他虽然不会武,但在那么危险的时候也不怕,说明他很勇敢。 除此之外,他还很聪明,很有头脑,让瀛洲的百姓都信任他,爱戴他。 咱们在万人宴上时,我听周围的百姓都在赞颂他,这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是装不出来的。 这么厉害的人,偏又生得那般好看。你们说他四十多岁了,可我看着不像,顶多就比咱们大一点儿,就像个大哥哥一样,跟他说话让人觉得很舒服,光是远远地看着他,都是一种享受……” 她一下子说了这许多,每说一句,纪麟的鼻孔便张大一分,到得最后,已经气得喘成了一头牛。 “好,我先不否认你的话。”他强压着火气道,“可他虽好,我也不差啊,何必去嫉妒他?” “你?”阿贺嗤之以鼻,“我说的这些优点,哪一条你沾的上边?你有本事吗?是性情温柔,还是头脑灵活?好容易胆子不小,却还是个莽夫。个性不好也就算了,长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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