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峰一蹙,瞪着二人厉声道:“你们两个长舌妇,又躲在这儿搞什么阴谋?今日是哥哥娶妻的大日子,陆姐姐以后就是我嫡亲的嫂子,你们要再敢惹事,小心我的鞭子!” 说着,她扬了扬右手,玉雪皓白的手腕上赫然缠着一条细细的红色皮鞭。 一见那蛇一样的鞭子,雪纤柔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温书兰却没把它放在眼里,反而颇为不耐地对琼华道:“三公主别淘气了,大人们说话,你还小,听不懂,别让那起子坏了心眼的给糊弄了!” “什么?”琼华登时气得七窍生烟,“我小孩子,我淘气!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爆喝一声,她右手一扬,细蛇一般的皮鞭吐着血红的信子,出现在她手中。 “啊呀,三公主息怒!”雪纤柔大惊,倏地躲到了温书兰身后。 “我乃堂堂三公主,你竟敢对我不敬,看我不教训你!”琼华大喝一声,右手一动,皮鞭眼看着就要落到温书兰身上。 “琼华!”忽听一声呵斥。琼华回头一看,手中的皮鞭倏地收住,借力往回一旋,「嗖」的一下,又缠回到她的手腕上。 “大姐姐。”她低声唤道。 “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又闹起来了?”云晖大公主在侍婢的搀扶下走来,越过琼华看到她身后的两人,不由眉头一皱,不悦道,“又是你们?” “大……大公主。”温、雪二人惊魂未定,连礼都忘了行。 温书兰的眼中还噙着一抹泪,仗着与大公主平日里有几分亲厚,张口便哭诉道:“云晖姐姐,琼华这孩子忒也凶悍了些,竟要拿鞭子抽我们!我们一大早便赶来观礼,不过闲话了几句,也不知是哪里惹了她,竟险些在这宁王府里遭了血光之灾!” “你!”琼华闻言大怒,喝道,“满嘴放屁,颠倒黑白!看我不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琼华!”云晖大公主又喝了一声,“好了!身为公主,当修容言辞,端方仪态,整日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 琼华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刚要反驳,云晖长公主却不理她,转身对温、雪二姝道:“今日是我九弟的喜宴,我一向最疼爱这个弟弟,他的好日子,万万容不得半点差池。婚宴宾客众多,二位若不想再为言辞不谨而失礼人前,就请谨言慎行,谦恭礼让,莫要再让我一次次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了。” 这番话说得极重,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斥责了。琼华听得解气,温书兰却是大惊失色。 她再不敢多言,目送二位公主远去,一只柔夷死死抓着雪纤柔的手,纤纤玉指甚至掐进了她的皮肉里。一口银牙咬碎,三个带着血毒的字从她纹理细腻的樱唇中吐出: “陆灵雪……”
第173章 侯府悲 宁王府内歌舞升平,一里以外的平南侯府却是一片悲戚。 平南侯赵彧病重难医,支撑了一年多,终于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全府上下被凝重的气氛笼罩着,来往仆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犯了错,碍了主子的眼。 主屋内,平南侯夫人,先帝明珠长公主踞坐窗畔,一只手撑着额角,目色沉沉地望着窗外的春色,幽幽道:“他还是放不下她。这么多年了,他面上对我百依百顺,心里念念不忘的却还是那个贱人!” 「哐」的一声,一盏琉璃紫玉仙兽花樽飞了出去,撞在梁柱上,稀里哗啦摔得粉碎。 “夫人……”身后侍奉的嬷嬷上前一步,忧心道,“夫人消消气,千万保重身子。都是前尘往事了,夫人已经和侯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那人也已经死了。 侯爷……侯爷也不过是想在临去前,见见与自己相关的人,听听与自己相关的事,了却心愿罢了。夫人又何必为了这点子事,让自己不痛快呢?” 明珠长公主红着眼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怒意道:“我知道,当年之事是我强迫于他,仗着父皇母后对我的宠爱,逼迫他休妻再娶。他心里有怨,我不怪他。 可是……可是我们都已经在一起大半辈子了!我处处爱他容他,多少次他忤逆于我,我都没计较,还帮他在父皇面前周旋。 我有什么不好,我可是公主啊,是先皇手心里的长公主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秀才家出来的贱婢!” 随着忽然爆喝的尾音,她失控地发起疯来,双手一挥,面前矮几上的果盘杯盏被拂落一地。 见状,嬷嬷暗暗叹了口气,上前在她后背上轻轻抚了抚,柔声安慰道:“夫人这就钻了牛角尖了。人都说,年纪大了易生感慨,总想着年轻时候的事。有时自己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但就是心里挂念。 那女子毕竟给侯爷生过一个女儿,舐犊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忘记的呢? 依我看,侯爷念着的不见得是那个女人,更多的该是挂念那个孩子吧。 如今侯爷大限已至,招沈公子来,不过是想听听女儿的近况,交代交代后事。凡此种种,为的不过是一个「愧」字罢了。这种心情,夫人应该体谅才是啊。” “女儿……”明珠长公主却不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狂怒,“他心里只念着和那个贱人生的小蹄子,可还有与我一同诞下的扶儿?我身子不好,生养艰难,四十多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未及弱冠就被贼人戕害了。 他倒好,几次三番招幕后黑手的帮凶来府中说话,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的亲生儿子?你说,他究竟把扶儿当什么,又把我当什么?” 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下。明珠长公主将自己隐在丝帕之后,浑身颤抖着大哭起来。 上了年纪最忌动气伤心。嬷嬷心里忧急,可少爷之死是长公主心里的一根倒刺,谁也触碰不得。 如此,她只敢小心劝道:“夫人莫要气糊涂了呀,少爷是被段氏所害,别的话,咱们可不敢乱说呀!” “哼……”明珠长公主冷笑一声,“怕什么?扶儿已经去了,那个杀千刀的眼看着也要走了。世上独留我一人,无牵无挂,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元知微,温秀端,还有她那个口蜜腹剑的爹!这些个暗地里捣鬼,害我扶儿的人,我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明珠长公主的咒骂声被阻在重重高墙里。 侯府禁制严格,庭院内的花木一律修剪笔挺,不得有枝杈旁逸斜出。 只在人迹罕至的后园里,一枝无人问津的红杏借着撩人春色,从院墙上探出了头。 花下立着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位身披明蓝色大氅的少年。 一头乌亮的长发高束,他扬起脸,嫣红的杏花落在他细腻如脂的皮肤上,就像是为他皎洁明丽的面容添了一丝红妆。 晴好的艳阳刺地他微微眯眼,他抬手拈下面颊上的花瓣,又伸出手去,任微风将其带走,吹远。 沿着侯府后院外的小径一直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月西江边。 此处是月西江的一条支流,又临着王公贵族的府邸,所以人迹罕至,是喧嚣的元京城里难得的清净之所。 沈青阮一路策马而来,碧翠的枝叶摇落满径芬芳。辛勤劳作的蜜蜂围绕着花枝轻舞,无所事事的赤羽蝶便调皮地盘桓在他的马头,又趁他不备,轻佻地落在他的肩上。 可他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路走来,无论是倾心而落的杏花雨,还是轻薄挑逗的胭脂蝶,都未能让他微蹙的眉心舒展。 一直走到月西江畔,他在一株枫树下站定,望着绵绵不绝的江水出起了神。 宁王府的婚宴已经闹了半个白日,直到现在才渐渐有衰微之势。 同在京中,又有几分交情,他本应去观礼的。可马头拨了又转,最终还是向着城南而去。中途恰逢平南侯府派人来请,他便顺势去见了见那位弥留的赵侯爷。 许是不该轻易去见将死之人,或是不该听他那些临终之言,又或者,是这元京城里的春风太过恼人,让他原本静如月夜的心,像这眼前的江水一般,泛起了微澜。 心事滚来滚去,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搅出一个足以吞噬他毕生欢愉的漩涡。可人之一生何其长远,便如长河之波,浩瀚无极。 马背上的褡裢里还放着那把阮咸,可他眼下并不想弹。他只想这样静静地望着江水,静静地,任万千情绪在心中放肆蔓延; 一刻钟后,两刻钟后,骄阳稍稍西斜了些,在他身前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他回转目光,望着地上自己的倒影。 忽然肩上有什么东西一动,他侧过脸去,就见一只赤羽蝶,正对着他轻轻扇动羽翼。 蓦地,长翼一动,这小小的生灵腾空而起,赤色蝶翼舞出一道绚烂的花火,惊了他微微低垂的眼睫。 半空中,它又回转身来,绕着他的头脸飞旋一周,在他发间停驻片刻,就扇着双翼,渐渐远去了。 沈青阮长睫一动,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绚丽火红的身影。 小小的造访,在他心上划过一道浅浅的痕,在给他的人生带来一抹短暂的惊艳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啊,他想,还要奢求什么呢? 如此,极好。 唇角微微上扬,他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朵缠丝金叶海棠。灿烂的颜色,一反海棠本身的娇弱,在艳阳下闪着耀眼的光。 他在花瓣上轻抚了片刻,蹲下身去,将它放入了沉沉江水。 金色的花枝顺着水波漂了一段,便缓缓沉了下去。那一刹那,他的手猛地动了动,像是要将花枝捞起,却终还是收拢五指,握成了拳。 转过身,他不再去看江面上那个小小的漩涡,也不再挂念此间之事。 紧了紧披风,他飞身上马,用力一夹马腹,向着元京城外的大好春光疾驰而去。
第174章 猜想 出瀛洲府后,凌萧三人在瀛颍地界又盘桓了两日。 阿贺回了趟颍州县城,拜访了故旧,又看了眼幼时住过的土房子,面上轻松了些,似是也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仍是不发一言,但也没有要与他们分道扬镳的意思。凌萧和纪麟也正不知该如何跟她相处,便也顺着她,只闷头策马赶路。 凌萧本就是个寡言的性子,如此也不觉得什么。而纪麟虽不是话痨,但身为正常人,还是觉得一日只说三句话委实太少了些,便拉着凌萧又絮絮说起了瀛洲之事。 “当日之事,真是越想越觉得不简单。”他对凌萧道,“庆王之死,他椎骨中形似花瓣的东西,还有这位容颜不老的节度使大人……啧,真是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不得其解!” 这几日,这件事也一直在凌萧脑中盘桓,此时又听他提起,不由又陷入了沉思。 好在纪麟也不需要他回答。他是这么一种人,在想事情的时候喜欢说出来,只消有个人在旁边听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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