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蹊跷 “仵作?”纪麟愣愣地问,“验尸?” 凌萧艰难地点了点头。 纪麟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半晌,他轻轻摇着头,不敢置信地道:“不,不会……你不可能那么干。那是阿贺啊,是我的阿贺啊……她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的吧?你说,你没有把她交给府衙,对不对?” 凌萧微微撇过头去,没有回答。 “为什么?”纪麟蓦地睁大了眼,呆呆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你不让我为她报仇,不让我手刃凶手,还要我信任陈嘉运……这些我都明白。 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相信你。可你为什么要把阿贺交出去? 那是阿贺呀,不是路边随便一具没人认领的尸骨!她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命呀!我多么信任你,才把她托付给你。你就这么把她交出去了,凭什么?” 他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发狂一般地大喊。见凌萧始终不言,他右臂一抡,「砰」的一下,一拳打在他的左脸。 凌萧没有丝毫闪避,生生受了这一拳。 十成十的力道,打得他面颊一偏,半张脸瞬间麻木。 “就是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才擅做主张。”凌萧道。 “砰!”又是一拳,这次击在他的右脸。 口中一痛,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铁锈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还这么干!你是我什么人?是阿贺什么人?你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啊?”纪麟狂怒道。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陈大人才能尽快将案情查清楚。”凌萧不卑不亢地道。 “查?”纪麟大喝一声,“还查什么查?你没听到吗?我说了多少遍,弛虞雍就是凶手!我冲进阿贺房里时,他就躺在阿贺的床上!阿贺就躺在他的身边,没了眼睛,浑身冰凉!” 说到最后,他忽然哽咽起来,双手一抱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凌萧蹲下身去,半跪在他身边,沉声道:“那弛虞雍可认罪了?” “他认不认罪有什么分别?”纪麟喊道,“我都看见了,还能有假?” 凌萧沉吟了一下,抿抿唇,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你只是看到弛虞雍躺在阿贺的尸身旁边,可曾亲眼看见他行凶?” 闻言,纪麟一怔,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我……亲眼看见?我若亲眼看见,哪还能让他得逞?阿贺又如何会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萧忙道,接着梳理了一下思绪,为他解释道,“我是想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你方才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最终有三点疑惑不解。 你想,若凶手真的是他,那他事后为何不走,还留在房里等你抓呢? 还有,他若意图不轨,何必亲自到客栈里来?这里人多嘈杂,阿贺但凡有个动静,他不就被发现了吗? 何况你我都在左近,他要行事,派人将阿贺掳到自己府上,难道不是更便捷吗?就像上次那样,那才是合理的行为呀。” “我为什么要猜度他的行为?”纪麟厉声一哼,“他就是个疯子!疯子怎么想的,我如何能知道!” “可这些都是此事的疑点。”凌萧耐心道,“此外,还有一事颇不寻常,就是客栈旅客莫名其妙的昏睡。不光是你,全客栈的旅客都在昨夜集体昏睡,这难道不奇怪吗? 不仅如此,就连对面旅店的住客,包括我,都在昨夜睡得格外深沉。你中过迷香,现在想想,昨夜可有类似的蹊跷?” “这……”这个问题正好戳中了纪麟心头的疑惑,他终于抬起头来,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悲痛与狂怒以外的东西。 他皱眉想了半晌,却终是沮丧地摇了摇头:“我记不起来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我……我脑子里全是乱的,什么都记不得。但我印象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上一次在槐镇,我也是莫名其妙就中了迷香,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就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凌萧又问。 纪麟仔细想了想,颓丧地摇了摇头。 凌萧也不禁轻声一叹:“可是,如若果真是迷香,此事就前后矛盾了。就昨夜一事看来,如果凶手真是弛虞雍,那他显然是冲动作案,并没有为事后做好打算,所以才会被你在阿贺的房间里抓个正着。 可若是冲动作案,他又如何会随身携带着迷香呢?能将一整间客栈的人全部迷倒的迷香,剂量绝不在小。 就算他是弛虞药庐的二公子,能轻易拿到此药。但正赶在陈大人前来拜访的紧要关头,先前又出了抱月楼一事,弛虞斛事后不可能对他未加管束,更不可能纵容药房,任他取走这么大剂量的迷香而无动于衷。 所以,依常理看,弛虞雍很难弄到这么大剂量的迷药。即便能,也不是旦夕之事。可如此一来,事情便又陷入了一个死局……”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几乎只是自己一人在轻轻呢喃。纪麟双手抱膝,又将头埋在了里面,也不知在没在听。 不多时,又有细细的,压抑的哭声传来。凌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室内一灯如豆,明明暗暗,在轩窗上勾勒出两个佝偻的轮廓。 凌萧看着跳动的烛火,眉心微皱,眸色在飞速旋转的思绪中渐渐沉了下来。 抱山居虐杀少女一案,在溯陵这个弹丸小镇里可谓掀起了轩然大波。本案头号疑犯弛虞雍,身为弛虞氏少家主的胞弟,更是备受关注。 当日凌萧带纪麟走后,陈嘉运果然信守诺言,没有徇私。他不顾弛虞氏满府的哀求,当日就将人锁回了县衙。 此后几日,只见衙役们满大街地问话,提人。抱山居作为案发之地,更是衙役看守的重中之重。虽然一直大门紧闭,但透过半开的轩窗,时时可见里面人影攒动。
第223章 讼师 凌萧本不是直接涉案人,加之此案情节较为特殊,在与县衙沟通后,由陈嘉运亲自拍板,特许他自由出入客栈。 纪麟作为首告和现场第一目击证人,第二日一大早就被提去问话。 此后几日更是不得安宁,无论百日黑夜,常有衙差前来敲门。不是要与他核实案件细节,就是要他去案发地配合指认。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情绪还常常失控。有时忽然就暴怒起来,严重了更是摔摔打打,手头没东西可摔,就猛敲自己的头,除了凌萧谁也控制不住他。 但随着侦查推进,他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积极配合衙差办案,闲下来的时候也不再发狂,除却吃饭睡觉,最多的便是闷头发呆。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是能见着他偷偷在眼角拭泪。 凌萧明白,纪麟不是放下了,而是把所有的哀恸都埋在了心里,在心里绪着劲。 他从未放弃过手刃仇人的想法。他在等,等陈嘉运的偏颇与无能。这样,他就有了亲自动手的理由。 他也明白,纪麟之所以愿意隐忍,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他不愿辜负纪麟对他的信任,也不愿辜负自己对律法的信任。 因此,他时常在心中暗暗祷告,希望这位陈大人能不负其名,让案件的真相水落石出,也让纪麟和他都有所宽慰。 终于,紧锣密鼓地调查了五日之后,抱山居一案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第一次升堂开审。 他与纪麟早就盼着这一刻,因此在开审当日早早起身,提前两刻钟就到了公堂。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此案特聘的讼师。 延请讼师这个规矩,凌萧原是不知道的。京里的讼师向来只替人写状纸,上不得公堂。 但在案发第二日的一大早,一群毛遂自荐的讼师便跑到抱山居门口,对着他口若悬河,一通天南地北地鬼扯。他这才知道,西南这边历来有延请讼师代为辩护的传统。 在那些讼师的口中,公堂审案竟是瞬息万变。哪怕是板上钉钉的案子,如果在堂审当日辩不清楚,被对方钻了空子,甚至有当堂翻案的可能。 闻言,他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又跟衙役们确认过,还是决定入乡随俗。 毕竟堂审时他与纪麟都在,若讼师软弱,他随时可以顶上。可若讼师得力,兴许可以事半功倍。 这些讼师里面,声望最高的是一位姓高的讼师。 凌萧本想着自己银钱有限,怕是请不到此人。但高讼师甚是敞亮,直言道,他此番并非为了银钱而来。 而是听闻朝廷的监察御史途径此处,又恰巧出了大案子,这才连夜从百里外的临镇慕名前来。 其他讼师也大都与他一般想法。否则,小小一个溯陵哪有这么多案子,能养活这么多的讼师。 此番,一众讼师都心照不宣。这个案子,给多给少全凭苦主决断。哪怕是分文不取,也要争下这个在圣上钦使面前露脸的机会。 一番侃侃而谈后,高讼师颇为得意地对凌萧道:“案件经过我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个案子不难判。凶手行凶被当场撞破,人证物证俱全,缺的只不过是一道口供而已。 届时到了公堂上,任他弛虞雍再嘴硬,在老朽的逼问和差役的棍棒下,他也得乖乖地把实情招来!” 闻言,凌萧点点头,心中一动,问道:“那先生可知,是哪位讼师接了弛虞府上的状子?” “这个嘛……”高讼师似是有些迟疑,他捋了捋稀疏的胡须,道,“这倒也有所耳闻。据说是姓秦,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大讼师,道上都没人听说过,大概是个后起之秀吧。” 说着,他掸了掸衣袖,胸有成竹地对凌萧道:“公子请放宽心。这个案子您这方优势占尽,对家要赢,简直难如登天。弛虞府都出到什么价了,他们的状子还是没一个人敢接。 这个什么秦讼师,大概是个新入行的,为搏名头接了这个状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嘛!届时老夫给他上一课,他就知道,讼师这一行,可不是凭着一腔蛮勇就能干下来的……” 在高讼师踌躇满志的笑声中,此事便定了下来,纪麟也没有异议。 凌萧便将案情经过又与他详细解说了一遍,此后,就再没见过他的人影。 直到昨夜,他才重又现身,跟他们大概说明了今日堂审的流程与注意事项,又与二人约定了时间。如此,一应准备工作才算就绪。 今日他们来得早,离升堂还有些时候。但公堂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百姓。 纪麟被人看得心烦,又听不得那些窸窸窣窣的耳语,便板着一张脸,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高讼师见状便笑道:“公子暂且忍过这一刻。老夫今日就将此案了结,日后,公子再不会为这些闲言碎语所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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