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把火烧死了人家二百多口人,一条命怎么够抵,非要灭他九族才解恨!” “哎呀,这弛虞家怎么会怎样啊?他们家的药明明很好的,价格也公道,几十年了,童叟无欺……” “哪来的什么童叟无欺?这几年药材生意有多难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相邻镇子里的药房都倒了,只有他弛虞氏一路高开,还把生意做到了京城去! 各位想想,这合理吗?都说风水轮流转,却怎的这么多年了,那好运气始终都聚在他一家头上?” “哼,单靠天意,自是不能让好运都聚在一个人头上,但银子却可以!只要银钱使够了,再加上这些别的什么……什么「祭财神」,还是什么杂七杂八的……那可不就能日日鸿运当头,长盛不衰吗?”“够了!肃静!”陈嘉运大喝,手中惊堂木连拍数下。 但这次的惊澜非比寻常,他压了几次都压不住。大手一挥,左右两排衙役纷纷支起杀威棒,「笃笃笃」震地敲击起来。 又过了点香功夫,人群这才渐渐静了下去。 陈嘉运目光凛凛地望着弛虞斛,道:“这位姑娘方才所言,可否属实?” “一派胡言!”弛虞斛此时已经缓过劲来,连忙一口否认,“草民根本不认识此人!不知从哪里跑来的疯妇,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张口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请大人明鉴,将这疯妇拿下严惩,还草民一个公道,莫要让她扰了公堂清净!” “哼!”陈嘉运还未说话,高讼师抢先一步,嗤笑一声。 “不认识?”他望着弛虞斛,戏谑道,“看公子方才的反应,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啊!” 陈湘湘也转过身来,遥遥望着他,道:“斛少爷不敢承认,也在湘湘意料之中。只不过……当年与你一同作孽的那几位老爷,湘湘都记得一清二楚。要不要在此将他们的名字说出来,提醒少爷一下呢?” 闻言,弛虞斛的面色猛地一寒。 然而他还未及说话,陈湘湘又想起来什么,举起一只食指放在唇边,对他调皮地眨眨眼,道:“哦,对了。前两年,听说一直给斛少爷供药的那位老板,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姓聂吧?我怎么听说有人顶了他的职,把他逼回西南老家去了呢? 哎呀……都是小道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只不过,小女子前两日途径临镇,远远见着一个挑担的。当时看着就眼熟,现在想想,那背影……怎么就跟聂老板那么像呢……” 说着,她以袖掩口,低声笑了起来。 “陈湘湘!”弛虞斛大怒。 “呀!”陈湘湘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两只杏眼望着他,道,“斛少爷这是记起湘湘了?” “湘湘还记得,当年红罗帐里,少爷抱着湘湘,还曾说过这一众孩子里,你最喜欢的就是我。 你说我模样生得娇俏,性子也乖巧,就像只驯顺的小鹿一般。 还说要让我常伴左右,一辈子对我好呢。怎么,如今才过了六年,少爷竟连湘湘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吗?” 弛虞斛冷笑一声,狠狠剜了她一眼,接着转身看向主审,抱拳道:“大人明鉴,此女确是草民当年年轻无知之时,一时兴起,豢养在府中的婢妾。” “只是后来她与府中一名小厮私通,两人不知廉耻,背信忘主,竟然卷着财物出奔了。现在这贱婢不知为何又站在这里,红口白牙地污蔑草民。万望大人明鉴,认清此女的真实面目,莫要轻信了她的鬼话!” “哦?”高讼师转了转折扇,摇头笑道,“方才咬死不认,现在又说是自己养在府中的婢妾……弛虞公子,出尔反尔,前言不搭后语,这在公堂之上,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呀……” “你个讼棍知道什么?”弛虞斛早就被他搅得心烦意乱,此时更是口不择言。 “你们那套激将诱供的把戏我都清楚,我不过是一时忘了,你休要红口白牙,咄咄逼人!我弛虞氏家大业大,府中婢妾少说也有几十之数,我哪里能每个都记得?何况六年时间这么久,她现在又是这副鬼样子,谁能一眼认出来?” “呵……”闻言,陈湘湘忽然戚惶地笑了。
第228章 梨花落尽杏花好,海棠粉面倚春娇 陈湘湘望着弛虞斛,幽幽道:“是啊,我现在变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这是拜谁所赐呢?” “斛少爷,你可还记得湘湘原本的模样吗?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兴致好时,也曾为湘湘做了一句诗:梨花落尽杏花好,海棠粉面倚春娇……怎么,这才几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梨花落尽杏花好,海棠粉面倚春娇。若得人间好颜色,冰兔遥寄玉容膏。”人群中有人惊讶道,“这不是弛虞药庐给玉容膏作的批语吗?当年大家还都夸赞斛少爷好文采,原来出处竟然是……” “你住口!”弛虞斛终于勃然大怒,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着陈湘湘道,“贱婢休得再胡言乱语,否则……” “否则如何?”陈湘湘目沉似水地盯着他,“打我吗?囚禁我吗?还是再把我丢进火海里一次,将我烧成一把灰,就像当年陈家村二百多口村民一样?” “你!”弛虞斛大吼一声,面色猛地一变,嘴角竟溢出一丝血来。 这下弛虞氏众人都慌了,纷纷围上来将他扶住。弛虞雍更是抓狂一般,拖着脚镣膝行过来,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 他们的随行人员里就有会医术的,当即给他诊了脉,然后大舒一口气,道:“无事,只是急火攻心,休息一下便好了。” 弛虞雍这才放下心来,一转头,看到从一开始就静立一旁,一脸漠不关心的银面男子,浑身的怒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你还杵在那儿做什么?”他大吼一声,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哥花了那么多银子请你,就是让你站在这儿看戏的吗?” “肃静!”陈嘉运一声大喝。 立时有衙差过来,将弛虞雍又架了回去,压在地上。 这时,那名银面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上前一步,对各方施了一礼,手中折扇一打,好整以暇道:“若在下所记不错,贵府延请在下,是为抱山居一案做辩护。可在下听来听去,这位姑娘所言俱是指向弛虞大公子。 此事与此案并无关系,如此,便与在下也无甚关系。在下留在此处的确没什么用处,那不若……”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言辞间有一种独特的,让人心静的韵律。众人都被陈湘湘方才的惊天一语冲昏了头脑,被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高讼师见势不妙,忙上前道:“如何与此案无关?陈姑娘幼年被奸人所掳,凌-辱虐-待,弛虞雍就是罪首之一!有此前科,他今日再犯下重案也是不足为奇!” “哦?”银面人轻轻一笑,转头望着陈湘湘,道,“姑娘有此遭遇,在下心中也甚感同情。只不过,在下此刻身为弛虞府聘请的讼师,便要就事论事。 在下这里有个问题,可能会让姑娘有些不舒服。但为使案件尽早侦破,也为了让另一名女子不致含冤枉死,还请姑娘据实相告。” 陈湘湘也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 银面人却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该如何提出这个问题。 半晌,他还是单刀直入道:“在下想请问,当年弛虞二公子是否曾经强迫于你,是否也与其他人一般,对你施以过暴刑?” 一听到这个问题,陈湘湘的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下眼眸,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然而那厢弛虞雍却已经等不得了。 他忽地直起身子,大叫道:“没有!我绝没有!鞭打滴蜡这些,都是那帮老头子喜欢玩的,我不好这口!我是喜欢漂亮姑娘不错,但我还没变态到那个地步!更别说是湘湘!” 此话一出,堂上抽气声一片,众人面色各异,真个是精彩纷呈。弛虞斛更是猛地闭了闭眼,面色一白,好容易稳住的身形又晃了两晃。 然而话中的主人公却平静无波。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陈湘湘微微侧头,眉目幽远地望着弛虞雍。眸光流转间,竟隐隐有水光浮现。 弛虞雍完全没注意到周遭气氛的变化,还在自顾自继续道:“湘湘是我十四岁生辰那年,大哥送给我的。说是……说是让我「开开荤」。” “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女人,又乖巧漂亮,把我服侍得很是周到。我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她?” “不仅如此,我那时还一度想纳她为妾,奈何大哥死活不同意。后来大哥要把她送给那帮老变态,我还拼死求了一阵子。最后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放的手。其实我心里,一直是很舍不得的呀……” 说到此处,他猛地转过头去,望着陈湘湘道:“湘湘,这些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在那些人手里受苦,我帮不了你,心里也是疼的呀。” “那些年,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我相信,你也……你也喜欢过我。既是如此,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污我杀人,又害我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这几句话,是要我们全家的命啊……” 弛虞雍说着涕泪横流,仿佛遭受了天下最大的委屈,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陈湘湘却还是静静地望着他,从发梢到衣角都纹丝不动。 一张斑驳破碎的脸上只有双眉还被精心描绘过,高扬的眉梢仿佛还乘着主人年少时曾经幻想过的风发意气。 只不过如今脸上缺了峰峦一点,只余正中一个丑恶的空洞,黑黢黢的,好像在暗讽着世人的自私与薄情。 “好了!”陈嘉运猛地一声大喝,“本官屡次强调的公堂纪律,全被尔等当成了耳旁风!被告不经允准,私自打乱问话顺序,搅乱公堂。来呀!给我拖下去,重责三杖!” “是!”主审一声令下,又是一声高喏,两名衙差上前,将哭天抢地的弛虞雍拖了下去。 「砰」「砰」「砰」三杖完毕,原本就体虚多病的人如今更是面如金纸,一时间竟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第229章 三点疑惑 见状,弛虞斛又惊又怒,满目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幼弟,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倒是那银面人又开口道:“方才弛虞二公子虽然莽撞,却也言之有物。不知他说的话,陈姑娘是否认同呢?” 闻言,陈湘湘双眉紧皱,显是在心中天人交战。她一番纠结过后,刚要说话,银面人忽然又打断了她。 “哦,对了。姑娘回答之前,请容在下再提醒一句。” “公堂之上若是提供虚假证词,可是要被追责的。这点姑娘兴许不甚在意,但却不得不想想此事的后果。” “姑娘要明白,只要你口中的一句话被判定为假,那今后无论姑娘再说什么,都将难以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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