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青阮却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习得这么多的东西,这不单单是天赋二字可以概括的。 檀荇更是已经听呆了,梅干放在嘴里都忘了嚼,半晌才道:“他真的只有十四岁吗?是不是虚报的啊?哪有人十四岁能知道这么多的?” 这次连凌萧都懒得管他了,他心里此时也是同样的疑问。 “所以说,凌兄此次国考竟能和沈公子并驾齐驱,两位真可谓是天纵英才啊!”说着,秦观唐拈起茶杯,向凌萧敬了敬。 凌萧也饮尽了杯中茶水。 此时他并不知道,沈青阮自从一年前回京后,就一直马不停蹄地从事大典编修事务。 国考当日,他才抽了半日的空,去写了篇文章,奏了手琴。这个头名于他,真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第35章 糖油卷 集会典礼之后,日子便有条不紊地过起来了。 国学监开课两年,两年终便是大考。文试是必考项目,此外监生可于武道与三艺中各择其一而考之。 武道不言而喻,三艺是乐器,书法以及画艺。监生们每日上午修文章,下午修专项,课业并不紧,但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国学监最令人神往的,除了有名师授课及讲坛之外,最重要的当属这里天下第一的藏书阁。 藏书阁在极打眼的位置,其实凌萧他们刚来的第一日就见到了,就是氏月堂后面那座三层阁楼。 凌萧第一次听说这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藏书阁时,还很吃了一惊,心想这算什么天下第一藏书楼,灵山上就有个差不多大的,没准比这个还要大些呢。 可后来才知道,这三层仅供阅读笔记之用。真正的所谓「藏书阁」其实是在地下,占地之大,几乎把整个山头的地下都挖空了,一共三层,藏书不下百万卷。 其设计之精妙,结构之复杂,使得凌萧在第一次进去时,没过一炷香就迷了路。但两三次后,他熟悉了里面的路径,就能在这茫茫书海里恣意徜徉了。 沈青阮的确与秦观唐所说一样,忙得昏天黑地,但还是坚持每晚于监内住宿,次日早课也从不会缺席。 凌萧习惯夜读,经常读到亥时即将就寝时,才听到院门开闭的声音。 次日卯初,他便晨起练剑,大半个时辰后止歇,往往此时才见沈青阮起身出门,见了他也只点个头,眼中兀自迷茫。等他进屋擦洗更衣后出来,沈青阮一般仍坐在屋前石阶上发呆。 怎么也要一刻钟后,他才会慢慢清醒过来,开始活动身子,洗漱更衣,这时凌萧往往都要出门去食堂进早点了。 而辰正开早课,沈青阮又会准时出现在学堂里。巳末,讲经结束,他便会准时失踪,至晚方归。 沈青阮终日在国学监与翰林院之间穿梭,秦观唐也时常不见人影。 他其实两年课程已过,三月前刚刚结束大考。如今是他的第三年,本该是去游学的,不过他父亲希望他能够及早入仕,熟悉公务,以便日后能接他的班,便将他留在了京里。 国学监隶属礼部,他父亲是礼部尚书,自然能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而秦观唐也的确是混官场的好材料,且他自己也有此意,便仍在国学监挂着名,但实际上已经在礼部时常进出了。 公务繁忙时,他时常不回监内住宿,但也有时一住就是几天,权把这里当成了沐休之所。 来了就给凌萧和沈青阮带些市井上的吃食,正好监内膳食清淡,凌萧有时也觉得嘴里没味道。 课后一同烹茶闲聊的时候,凌萧也常听他怀念当时在监内修学的时光。一心只扑在学问上,闲暇时下下棋,当真是最为单纯幸福的一段日子。 不像他现在,终日淫浸官场,虽有父亲铺路,但有些水还是要自己趟。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实在乌七八糟,臭不可闻」。 他与沈青阮同在朝中效命,共同语言就比较多——至少他自己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凌萧有几次清晨练剑回来,看到沈青阮一如既往地坐在石阶上发呆,秦观唐就坐在他身边,跟他轻声说着话。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在沈青阮脸上看到了一丝不耐。 可仔细看时,他分明又是惯常的那副模样,眼睫半垂,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因他上完早课便下山去修书,从没在琴课上露过脸,倒令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好生失望。 第三日上,凌萧打开院门,想要去学堂听讲,忽见门口立着个人,正是开学那日在此处见过的月白纱衣,好像叫梁培的。 他绞着双手,正在院门外东张西望,见到凌萧出来,立马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来,满脸堆笑道:“凌兄早!凌兄这是去上早课?” 凌萧心道这不是废话,但面上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又问他道:“梁兄此来可有事?” “啊,没事没事……”梁培笑得越发狗腿,“就是顺路来看看你们走了没有,若是没有,可以同行。” “若是没记错,梁兄的院子是在最西头,这也顺路吗?”凌萧疑道。 “呃,这个……”梁培有些语塞,一双眼不住地往院子里瞟,“我方才去你们隔壁院子里找了个人,这不顺道就过来了嘛!那个凌兄怎么一个人,沈公子呢?” 凌萧听他如此问,又想到开学那日他对兰琴公子的追捧,心下登时了然,便道:“还在屋里,想来一会儿也出来了。” “噢,这样啊!”梁培闻言笑道,“那不耽误凌兄了,我再在此处等等。凌兄好走,咱们回见!” 以此日为开端,之后日日如此。 开始时,那梁培还只是单纯地等沈青阮一道上早课。后来他发现沈青阮从不去饭堂,竟自发给他带起早点来。今日糖角,明日麻团,后日八宝甜粽,日日不重样。 因怕耽误了早课,他还特意提前一刻钟就把早点送来,然后陪着沈青阮一同坐在屋前石阶上用饭。有时秦观唐也在,三人就一起坐着闲话。 但绝大多数都只是秦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沈青阮静静地坐在一旁,随意用些后便径自离去。 如此这般过了十几日,凌萧这日一大早开门,见梁培又一脸堆笑地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两个油汪汪的糖油卷。 他本想点个头就离开的,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梁培道:“他不爱吃甜。” 梁培登即怔住,捧着两个糖油卷进也不是,回也不是,尴尬地愣在了当场。
第36章 游河 日子一直这样缓缓过去,国学监环境清幽,山中不知日月,很快便到了第一个沐休日。 当天,檀荇一早就兴冲冲地跑上山来与他汇合。凌萧本想就和檀荇下山逛逛便罢,却没想到秦观唐在门前拦下他们,说晚间学子们聚会,要凌萧和檀荇无论如何同去。 檀荇最爱热闹,一听就满口答应了,还打包票说一定带着凌萧同去。凌萧无可无不可,便也没有异议。 这么约定好,凌萧和檀荇便一同下山去。先回了趟家,给外祖父母请了安,汇报了在监内的诸多事宜,而后便被檀荇拉上街游荡。 这么一逛便逛到了傍晚,华灯初上,元京一夜的热闹渐渐拉开了序幕。 秦观唐和章雅几个张罗着包下了一艘画舫,凌萧和檀荇到时,船上人基本已经到齐了。 他有些意外地看到沈青阮也在,正倚着船舷看水。 与檀荇上了船,他下意识地就朝他走去。还没走几步,一侧船舱内忽然走出来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定睛一看,正是今晚聚会的主办者秦观唐。他一脸匆匆之色,显然需要操持之事不少。 “凌兄!”他见到凌萧,连忙打招呼,又看到他身边的檀荇,也问候道,“檀兄你也来了,上次监内一别,近来可好?” 檀荇也颇喜欢他,此时听他问候便笑道:“都好都好,就是上学不好,师傅严厉得很!” 檀荇如今被外祖安排进了杏林书院,那也是京城除国学监外最大的书院了,以他的资质本是进不去的。 可杏林书院不像国学监这般严苛,外祖捎了句话,檀荇便轻而易举地被安插了进去。可进去了据说也不改顽劣习性,时常逃课惹事。 凌萧无奈地抿了抿嘴。 檀荇却不在意这些,呵呵一笑,又问秦观唐道:“秦兄你也一切都好吧?” 秦观唐刚想说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道:“好热闹啊,这么好的聚会,不知我们能否加入啊?” 凌萧回头一看,竟是九皇子元知若。不知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竟也到这里来了。 他站在岸边遥遥望着他们,身后还跟着那四个亲随。一众人里十有八九都认得他,不认识的看这架势也知道对方身份贵重,大家忙一同见礼。 元知若却轻轻笑了:“你们继续,随意就好,千万别因为我拘谨了。我只想上船讨杯水酒,不会不给吧?” 秦观唐连忙迎上去,一面笑一面道:“岂敢岂敢,九皇子大驾光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请,快请!” 元知若遂往前几步。凌萧这才看到他身后除随侍外,还跟着一人,只是身量尚小,方才一直被他挡在身后,所以众人都没瞧见。 “呀,这不是知非……这不是十六皇子吗?见过十六皇子!” 秦观唐一眼认了出来,忙也拱手一礼。他与元知非是表兄弟,平日里自是熟稔,这一叫差点漏了嘴,好在及时刹住了。 凌萧并没见过这位皇子。今上子嗣繁盛,皇子公主加起来足有二十之数。他之前在宫宴上只见过其中六七,这位当时并不在列。 只见这位皇子年岁尚小,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岁的样子,脸上稚气未脱,但一双眼睛已经颇为世故。 他望着一众监生,不发一言,面上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不悦,连一丝笑容也没有,站在元知若身边就显得有些僵硬拘谨。 晚宴于酉初开始,画舫上请了几位乐师,为了避嫌,均是上了些年纪的师傅。 丝竹声极好,菜肴也甚是精致,但凌萧被檀荇拉着,已经在外面进了些东西,此时并不饿,便只一杯杯品着酒水。 九皇子被一群监生围着敬酒,恭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檀荇也混在那群人里,自从他上次在烟雨楼偶遇九皇子后,就对他颇为崇拜,此时又见,自是喜不自胜。 凌萧被他们吵得有些头痛,便起身去舱外透风。出来他才看见,沈青阮也站在船舷边,手中还拎着一个小酒坛。 他便也走了过去,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下,冲他点了点头。沈青阮看了他一眼,也略略点头致意。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眸色荡漾,但眼睫还是一如既往地半垂着。 凌萧发现,他似乎从未见他睁大过眼睛,也从没见他做出过类似于吃惊的夸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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