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也安然自得地享受,每日懒洋洋的,出太阳了就到院中,窝在沈青阮的怀里,陪他一道读书,阴天的时候就钻到他屋内,窝在火盆边小憩。 有一日凌萧从外面回来,见到一人一猫又坐在院中躺椅上,一个看书,一个打盹。 沈青阮抚着白猫的脊背,听见他进来,也没打招呼,当先便道:“我想了半日,给这猫取了个名字,叫太平。” “太平?”凌萧重复了一遍,点点头道,“熙攘繁盛,万世太平,这名字很好。” 沈青阮沉吟了一下,道:“倒不是因为这个。” 凌萧一听,停下脚步看着他。 沈青阮这才放下手中书卷,把白猫硕大的头从两只前爪中间挖出来,让它侧脸对着凌萧,然后单手往它面上一怼,道:“你看,是不是太平了些?” 「嗷」的一声,在大白猫的暴怒和沈青阮飞快逃逸的笑声中,太平这个名字便定了下来。 日子清清淡淡地流过去十几日,明日便是大寒,国学监封山放年假的日子。 凌萧这日特意比平日起得早些,打算在早课前收拾一下行囊,以便课后直接下山回府。收拾停当,已近卯时,他拿起紫霄剑准备去后山练武。 时辰还早,他怕扰了隔壁,轻手轻脚地打开屋门。谁知一只脚刚挪到廊下,眼角忽然瞥到旁边蹲着个人。 他微微唬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沈青阮。他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前放着个小碗,里面是昨日从饭堂捎回来的鱼肉,太平正蹲在碗边大吃大嚼,好不快哉。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诡异,凌萧不由走上前去,可还未到他身前,忽见他猛地回过头来,厉声喝道:“谁?” 身形迅捷,而眼中却兀自朦胧。 待看清来人,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揉了揉眼睛,道:“世子,是你呀。我太困了,一时不察。” “这是怎么了?”凌萧忍下心中想笑的冲动,问道。 “还能怎样?”沈青阮气哼哼地道,“都是这个!大猫!太平!”他每说一个词便在太平头上打一下。 “我就是昨夜读书读得太晚,忘了给它放粮。结果,它!”他又在猫头上敲了一记,“一大清早就把我闹起来!这么冷的天,我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太平吃得正欢,一任他打也不恼,还不时抬头白他一眼。凌萧也忍不住暗暗偷笑。 沈青阮见太平又瞟了他一眼,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在它鼻尖上轻轻一弹,嗔道:“成精了你!” 说完,他又回头看着凌萧,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中忽然透出几分不怀好意来。 凌萧正被他看得发毛,就听他道:“世子,商量个事。反正你日日都要早起练剑,顺便喂喂太平行不行?” “好……”凌萧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又道,“可它夜里一向跟着你,我要怎么喂?” 沈青阮沉吟了一下,道:“那让它夜里也跟着你睡,行不行?” “好……”凌萧又道,“不过我屋里没火盆,它大概不愿意。” 沈青阮认命地闭了闭眼:“世子去练剑吧,在下不耽搁了。” 凌萧拼命憋着笑,状似无意地朝他点点头,然后潇洒地走出了院门。
第76章 段氏(一) 午初,早课毕。大家互相恭祝着新春,一一拜别下山而去。 沈青阮的脸阴了一个早课,到此时也未放晴。 凌萧跟他一起走出山门,忽然想起太平,便问道:“咱们都走了,猫怎么办?” 沈青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跟看马的王伯说了,要他每日在山脚下放些吃食,也给太平指了地方。” 凌萧一怔:“你就那么一说,它能听懂?” “我管它能不能听懂!”沈青阮忽然怒道,“听不懂就饿着!这么大个猫了,连自己都喂不饱,还要我为它操心!”说完,他气哼哼地快走了几步。 凌萧暗暗一笑,加快步伐追了上去,刚要说话,忽见山下奔上几个人来,正是早先下山去的几个同窗。 “快走!快走!”几人一面喊一面冲他们挥手,“晚了就赶不上了!” “赶什么?”同行几人面面相觑。 “瀛洲大战咱们胜了!公善会被除了!”一众人欣喜地喊道,“段大人率部回京,刚走到长街南口,老百姓们夹道相迎呢!” 凌萧与沈青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意外。 瀛洲那场仗两月前才开打,这么快就胜了?一直以来,公善会都被传得神乎其神,他们本以为这场仗怎么也要打个一年半载。可这才多少日子?这么轻松就把盘踞东部近二十年的大帮派给端了? 他们在心中疾速思量,周围人却仍在催促:“哎呀,诸位快快随我等下山去,晚了队伍就进皇城了!” 凌萧看了沈青阮一眼,两人随大部队下山而去。 一路快马,众人赶到长街上时,已是人满为患。但好在部队还未走远,几个同窗一路拨开人群,在众人的骂骂咧咧声中,挤到前排占了个好位子。 “凌兄,沈兄,快来!”纪麟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忙挥手招呼。 凌萧便同沈青阮一起走了过去,远远就见到几匹身披坚甲的高头大马。这气势,与上次状元游街简直是天壤之别。 马队一路行进而来,安静整肃,人群如此喧嚣,那些马匹竟一丝声息也无。 马不嘶鸣,人也肃穆。凌萧打眼一看,就见当头一匹全黑骏马上稳稳坐着一个全身铠甲之人。即便是在马背上也看得出他身量极高,肌肉虬结,横眉冷目,不怒自威。 “那就是段大人吧?”纪麟抻着脖子,张望着道,“段于风段大人,瀛颍节度使?” “段于风?”听见这个名字,凌萧微微皱了下眉。 “段锦澜的祖父。”沈青阮在他身侧轻声道。 凌萧立时转过头去看他,目光中闪过一丝警觉。沈青阮见状,也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眼。 凌萧早知段家手握兵权,却从没把酒囊饭袋的段锦澜,同这位声威赫赫的瀛颍节度使联系在一起。 或许是他心里下意识不愿吧。 不过纵然作风迥异,段于风与段锦澜的血脉亲情却是毋庸置疑的。即便两家长期分居,也是割不断的事实。 这才不过一年,段毅和段锦澜便先后惨死。段于风白发人送黑发人,其心之痛可想而知。不知他此次进京,又要掀起何等风波。 正想着,人群中又骚动起来。 “哎哎,快看那个骑白马的!”凌萧身前几个女子窃声道,“就是那个,身穿红甲,白面皮的,生得好生俊秀啊!” 凌萧忍不住皱了皱眉。 每每有人游街,总会碰上这样一群人,毫不关心时事,满眼只盯着谁家儿郎英俊,谁家女子美艳,一场看下来有时候连主角是谁都搞不清楚,让他颇为不喜。 不过他虽不喜,他身前的女子却完全二般想法。几个人簇拥在一处,七嘴八舌,直把那人夸得天花乱坠。最后,就连他也被她们说得有些好奇起来,禁不住往那边瞧了一眼。 只见队伍中确实有个骑白马的,一身靓丽如雪的皮毛在黑压压的马群中甚是扎眼。 这人本身也处在个极显眼的位置,就在段于风的右后侧。凌萧往他面上一扫,心中也微微惊讶了一下。 就见这人面容白皙,虽不见得如何明丽,却十分儒雅。在一众粗野大汉中,他就如一片落羽一般,消瘦却不羸弱,清雅却不媚气,长相并非江国人心中典型的俊美,却有一番独特的味道。 他不由往身侧看了看,就见沈青阮也正静静地盯着那人。 “白皙清俊,智计无双。”沈青阮轻声道,“刺史陈嘉运曾如此形容段于风手下右副使,吕信州。” “吕信州……”凌萧微微凝眉,“怎么,此人有何特别吗?”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道:“也无甚特别,只是听说此人智谋过人,极善兵法。陈大人向来眼高于顶,能得他如此形容,想来有些本事。” 凌萧点点头,没再言语。 说话间,马队已经渐渐走远。他们几人也互相拱手告辞,恭贺新春,而后便各自散了。 回到府内,凌萧即刻便去外祖母房中请安。外祖母见到他自是喜不自胜,拉着他的手又是一番家长里短。 见外祖母精神颇好,凌萧心下高兴,便与她多说了会儿话。 但说着说着,他却总觉得什么地方不自在。四处一看,才发现周围服侍的丫鬟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瞧着自己,见他回头,又都避开眼神,捂着嘴窃笑。 他心下不解,便疑惑地看着外祖母。 外祖母有些不豫地瞥了眼众人,道:“都没事做了吗?围在这儿作甚?散了吧,各干各的去!” 小丫鬟们答应着出去了,屋内只剩下他、外祖母还有管彤。 如今管彤也大了,郝嬷嬷去后,外祖母没再招新人,倒是越来越倚重她。好在她也稳重,能帮梁嬷嬷挑一半的担子。 “是出什么事了吗?”见外祖母屏退左右,他更加不解。 一听这话,连一向稳重的管彤也笑了。 外祖母瞅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也别憋着了,告诉告诉他也无妨。你说吧!”
第77章 段氏(二) 一经允许,管彤立刻双眼放光。她戏谑地瞅了凌萧一眼,调侃道:“少爷几月前在国宴上出了好大的风头,把全京城的姑娘都迷得神魂颠倒,日有所思,夜……” “要说就好好说!”外祖母打断她道。 “诶,好!”管彤立刻收了玩笑之色,可看看凌萧黑了一半的脸,又忍不住笑道,“少爷在山中不闻世事,咱们府上这几日可热闹了,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今早才刚打发走一位,都是来给少爷说亲的!” “说亲?”凌萧一呆,耳根登时有些发热。 “哎哟,少爷脸红了呢!”管彤偎在外祖母身边笑道。 外祖母轻轻打了她一记,也呵呵笑道:“你们几个小丫头,我就说他脸皮薄,此事说不得,你们偏忍不住!” 说着,她见凌萧是真的尴尬,便敛了笑,正色道,“好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天理伦常,你也不必窘迫。只不过,我看来说亲的几家都平常,反正我是没看上。 也就今日来的韩国公家,门第上还算匹配。可他家那个丫头我见过,瑟瑟缩缩,娇娇气气的,我不喜欢。” 凌萧看了她一眼,又微微垂下头去,道:“外祖母既不喜,孙儿也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若便算了。” 外祖母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与你外祖父商量过了,也是这个意思。你今年刚满十六,又尚在读书,倒是不必这么早就将婚姻大事定下来。况且如今朝局不稳,谁知道来年是个什么光景,还是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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