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润了润喉,觉得舒服些了,便问道:“那晚到底怎么回事?这两日你可打听清楚了?” 大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打听是打听了,可还是乱七八糟的。我一项项说给少爷听吧。” 凌萧颔首,他便道:“当晚少爷出府后不久,宫里就闹了刺客。加上白日的事,皇上当即命老爷率宿卫军驻守皇城。我一直以为少爷随老爷守在那里,却不想当夜被禁卫军的人血糊糊地送回来……” 说到这儿,他哽咽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后来我才听说了段于风的事。这人好生厉害,昏迷着被压到宫里,皇上说要亲审,可他醒过来后居然发了狂,幸亏老爷就在殿上,跟他打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制服。” 凌萧立时担忧道:“那外祖父怎么样?” 大和道:“少爷安心,老爷虽也受了些伤,却都是小伤,不碍事的,连第二日的早朝都没耽误。不过段于风就惨了,他被老爷重伤,又被废了武功。皇上暴怒,当庭判了他斩立决,就在今日午时行刑。” 闻言,凌萧不知为何,忽然生出了一丝悲凉之感。 他闭了闭眼,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又问:“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大和道:“我也不知道查没查,大概也不用查了吧。现在满京城都在传,段于风为给段毅和他孙子复仇,火烧太子别院,强闯刑部大牢,虐杀囚犯,还当街行刺太子,胆大包天,十恶不赦。” “嗯……”凌萧应了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可曾听说,当晚是谁截下的段于风?” “嘿!”一说到这个,大和满脸的哀戚之色顿时一扫而光,兴奋道,“少爷你肯定想不到那人是谁!” “那……真是个人吗?”凌萧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个人啊!”大和道,“不仅是个人,还是个大名鼎鼎的人呢!那人就是万相山的大宗师,左侍莲华!” 「砰」的一声,凌萧心中有一朵小小的烟花爆裂开来。 左侍莲华,万相山空禅寺的大宗师。他的名号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在习武之人眼中,就是神话一般的存在,是所有人一生难以企及的武道巅峰! 传说此人乃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奇才,二十五岁出山,只一招就打败了当时的武林第一高手,对方甚至连他的招式都没看清。 虽说万相山惯出名家好手,但这么轻的年纪,就能有如此之高的造诣,也是空禅寺建寺以来从未有过的。 但此人主修的还不是武道,而是禅宗。据说他的禅性与悟性极高,习武只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 他曾说自己尘缘极浅,佛缘却深,在武林中创下传奇之后,便重归山门,闭关自修,从此销声匿迹四十余年。江湖上一直有一个传言,说他潜心多年,已经顿悟,成为半佛之身。 这样一个人,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以来,有多少习武之人费尽千辛万苦只为求得一见。 但万相山险峻异常,常人只能登至半山腰处。再往上就是空禅寺的地界,山腰上立一界碑,劝诫众生就此止步。 也有不信邪的,硬要往上走,却无不是如坠五里雾中,围着山转圈,常常转上一两日都找不到出路。最后都是忽然昏厥过去,再在山脚下醒来。 大宗师为何会突然驾临元京,又为何会那么巧地出现在西市,并救太子于危难? 太子又为何会那么巧地出现在那里,还有备而来,带了弓箭手和大内高手?当夜巧合之事太多,倒令他不得不起疑。 心里揣着太多疑问,之后大夫来把脉换药,外祖母抓着他的手一番哭诉,他都几乎没听进去。直到午间外祖回府,到他院中探望,他才有机会与之一番长谈。
第89章 万相宗师(二) “太险了!”外祖上来便道,“这次你也真是胡闹,差点把你外祖母吓出个好歹!” “我没料到段于风是重境高手,也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凌萧垂下眼眸道,“让外祖父母担心,是孙儿的过错。” 闻言,外祖倒没再斥责,只叹了口气,道:“何止是你,就连我也不知道,他在东边这些年,竟已把功夫练到如此境界!大概太子也没想到,以为带了个解千军,又有三十弓箭手足矣。没想到……唉,说来也真是巧,若不是大宗师及时赶到,今日朝野岂不要变天!” 一听这话,凌萧立即起了精神:“太子怎会得知段于风当晚在西市?” 闻言,外祖又叹了口气,道:“这还要多亏了他那个右副使,吕信州。你在宫宴上不是还问起过他的事吗?他和段于风之间不知为何生了嫌隙,段于风那日行动之前,他本想阻拦,却被段于风一掌打成了重伤。 醒来之后,他立即派人去东宫示警,并将段于风的报仇计划全盘托出,还说了段于风可能的行刺目标。 其中之一,就是沈家小子。只可惜信送到时已经太晚,别院和刑部大牢已经遇袭。后来宫里又闹了刺客,太子只能调了一队禁卫军去城西救援。” “吕信州?”凌萧心下意外,“竟然是他……” “是啊,我也没想到。”外祖道,“跟了段于风二十年的人,最终还是跟他走了两样的路。不过也多亏他脑筋清楚,没跟他主子一起做下糊涂事。否则……”他下意识看了凌萧一眼,目光中满是后怕。 凌萧被这道目光一看,心中不由有些内疚。 外祖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望了望窗外的天光,叹道:“江国武道衰落,能出一位重境高手实乃不易。唉,可惜了……” 凌萧下意识看了看时辰,忽然心下一紧,闭了闭眼,道:“午时三刻了。” 二人一同默了一会儿。 外祖道:“对了,你应该已经知道,大宗师进京了。” 凌萧心中又是一动,便即问道:“大宗师怎会忽然进京?不知是路过,还是特意来访?” 外祖望天沉吟了一会儿,捋捋胡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道:“这佛家高僧的道理,就是让人捉摸不透。大宗师说,他月前参禅时,看到海棠垂丝,上有赤羽蝶轻舞,瞬间福至心灵,决定来元京走一遭。” 闻言,凌萧也愣了一下,又问:“那大宗师会在京城逗留多久,外祖可知?” 外祖看了眼他浑身的绷带,道:“你也不必心急。大宗师既已驾临京城,又在段于风手下救下太子,就不会在短期内离开。总要应付了皇室,又去各大寺院讲经,少不得还要与几位大禅师讨论一番,才得离开。这一来二去,总要数月之期。到时候,你的伤总也好了。” 凌萧这才稍觉宽心,点了点头。 “对了……”外祖又道,“今日早朝,沈尚书告诉我,他家小子也已经醒了,虽还孱弱,却已无大碍。此番你们二人都伤得不轻,监里放了你们大假,先在府里安心休养,等伤好了再进山。” “是。”凌萧应下。 “哦……”外祖刚起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他道,“这次你为救沈家小子受伤,你外祖母有些生气。这几日莫要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凌萧心下一凛,道:“是。可是……” “不必多言……”外祖大手一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但你外祖母身子不好,她又一向疼你,莫要让她担心。” 不想,一向严厉的外祖到头来却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凌萧心中一阵熨帖。他点点头,外祖又看了他一眼,嘱咐大和好生服侍,便出门去了。 凌萧被大和伺候着进了午饭,喝了药,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掌灯时分,他才又苏醒过来。大和伺候他起身,当先就问:“少爷饿不饿,要不要传饭?” 吃了睡,睡了吃,这是在养猪吗?凌萧心中好笑,道:“不急,先倒些水来。” 大和依言倒了杯温水过来,凌萧饮了,又让大和添几支灯,自己从床头取出那本手稿,单手翻着看了起来。大和劝了几句无果,便也不再多言,呆呆地坐在床下的脚踏上陪他。 凌萧翻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半晌才意识到,打从自己受伤回府,还没见过檀荇。他有些纳闷,便问大和道:“小少爷呢?这几日去书院了?” “嗐,去什么书院啊?”大和道,“小少爷如今连睡觉都不敢黑着灯,大保更是一日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就连小少爷出恭,他都得在一旁站着。” 闻言,凌萧皱了皱眉:“还是为着段锦澜的事?” “是啊……”大和也无奈道,“这都过了多久了,况且这事说到底也没牵扯到他身上,不知道小少爷怎么就怕成这样!” 凌萧也暗暗叹了口气,正思量着,忽然听到外面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不出片刻,门上就轻轻扣了三下。大保的声音传来:“少爷醒了吗?小少爷想来看看。” 大和忙过去开门,檀荇便在大保的搀扶下挪了进来。一见凌萧醒了,正倚在床头看着他,他一把撇开大保,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了过去。 “表兄,你可醒了!”他一屁股坐到凌萧的床沿上,抓着他放在被外的手,带着哭腔道,“这次真是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凌萧一见他眼眶青黑,脚步虚浮,浑身瘦削的模样就皱起了眉,此时又听他连哭带颤,便轻轻挣开了他的手,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倒是你,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段锦澜,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谁知,一听到这个名字,檀荇就像被烫了一下,浑身一颤,神经兮兮地道:“别别别,别提这个名字!表兄你知不知道,许世光也死了,也被人砍断手脚勒死了!那可是在刑部大牢啊!他们连刑部大牢都敢闯,还有什么不敢,还有什么不敢?” 刑部大牢又如何?凌萧不由腹诽,连宫里都进了刺客,段于风甚至连太子都敢杀……不过这些没必要再提,否则檀荇又不知要如何。 他捏了捏眉心,想了想,道:“皇室党争一向如此,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不为人知的还藏在幕后。国公府立于朝堂,你既是国公府的人,当然免不了要受些牵连。 其实又何止你,夺嫡之争一起,满京官宦人家谁能独善其身? 不过夺嫡两派也不会如疯狗一般乱咬人,所有阴谋都是利益权衡下的产物。凌府一向不涉党争,只是在旋涡外围而已,你何至于担忧至此?” 他甚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此时是见檀荇实在不好,才多啰嗦了几句。 熟料,听了这话,檀荇哭得更厉害了:“只在外围就已经这样了,那若是被裹挟进去会怎样?赵扶就死在我眼前,血糊了半个厅堂。 他可是侯府世子啊,说没就没了!紧接着我就下了狱,好容易出来,段……段……又死了,还是那般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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