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日他自会出现。以后少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没什么情绪地刮了她一眼,裴屿舟冷漠地无视她氤氲起的小情绪,起身便要离开,去书房阅读公文。 瞪着他高大健硕的背影,若梨忍不住站起身,语气焦灼,又带点别扭的恳求:“那,那可不可以让叶神医过来?我想请他帮我诊脉。” 行至门口的男人停下脚步,半侧过身,棱角分明,如刻般的冷硬轮廓线条在春光下似乎有所缓和,但他的话仍然不近人情。 “京城有的是大夫。” 说完,似乎是不耐烦,裴屿舟转身就走,再没给她任何争辩机会。 心里憋屈又难受,却无从发泄的若梨丢开盖头,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发饰不取,衣服也不脱,就这样躺到床上,拉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 混蛋,混蛋。 她在心里不停地骂着。 而回到书房的裴屿舟取下脸上的面具,打开本公文,没看进去几行字,便将阿七唤了进来。 “去宫里把张院判请来。” 将代表他身份的腰牌丢过去,男人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又似有一丝心烦。 阿七拱手行礼,恭敬地应下。 不到一个时辰,张院判便背着药箱走进院子,他先进书房向桌案前那位如今正当红的大将军见礼,而后便遵照他的吩咐,去往主屋。 只是离开前,老人又忍不住用余光扫过书房角落那张简陋窄小的软榻,上面铺着床垫和被褥,睡卧的痕迹很明显。 将军府是御赐,也算是京城排得上号的好宅子,虽没有国公府那般广阔,可也不小,怎的,国公爷还要在书房置榻? 就算主院没有其它房间,其它院子也该有的…… 满肚子疑惑的张院判来到主屋后便明白了。 丹颜进内室通报,不消半刻里面就响起带着恼意,却仍旧娇软动人的声音:“我不要看,送张院判离开。” 看着鼓起一团的被子,丹颜感到为难,只是若梨心情不好,她更不敢火上浇油,便默不作声地退出去,示意门口的丹青去向国公爷汇报。 虽然若梨面对裴屿舟以外的人时大多是温柔客气的,不会无故迁怒,可绝不代表她们能逾矩地规劝,甚至违逆她。 否则后果可能比直接得罪国公还要严重。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大抵早知会如此,丹青说完后裴屿舟的神色不变,用笔将公文最后一处圈画好,他方才将它合上,拿起面具起身离开。 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主屋时,他已和从前一样,遮住了半张脸。 绕过屏风,拨开珠帘,裴屿舟在所有人不自觉收敛,谦卑敬畏的目光下,径直进入内室。 许是住过一段日子,空气里已氤氲着清软的,属于若梨的甜柔香味,闻着醉人,也舒心。 男人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缓和几分。 在床畔坐下,他掀开被子,无视若梨的羞恼和挣扎,将发鬓凌乱,衣衫不整的她从床上抱起来,扶进怀里。 修长的手最先做的,便是将她散乱的衣襟拉好,将乍隐乍现的,比三年前更为玲珑诱人的波澜线条遮住。 虽没见她高多少,更不见胖,可有些地方的肉确实也没少长。 前几日他便感觉到了。 喉结滚动,裴屿舟觉得有些热,喉咙发干,异样的气息拂过若梨面颊时,她也意识到危险,没有再过分挣扎。 “你不是要诊脉?” 将她头上的发饰扶好,杂乱的青丝理顺,裴屿舟明知故问。 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若梨闭上眼睛,别过脸,不想在有外人的时候和他吵,让人看尽笑话。 “进来。” 抬手挥下床两侧的纱帐,将二人的身影挡住,裴屿舟沉声命令。 张院判也算太医院的老人,便是圣上都见过不少,但面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竟仍有几分紧张。 进去后他不敢多看,将药箱放下便来到床畔,坐在丹颜准备好的木凳上,开始给若梨诊脉。 她的手是被裴屿舟强行拿出来的,脉象不算平稳,所以他诊得有些久,屋内的气氛也渐渐冷却,压抑。 移开手后,张院判呼出口气,神色尚算平静,他简单斟酌一番,便开了口:“国公爷不必忧心,程姑娘的身子并无大碍。” “或许有些郁结在心,且多出去走走,心情开阔自然便好,无需用药。” 闻言裴屿舟垂眸睨了若梨一眼,神色不明。 靠在他怀里的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她侧过脸,轻声问:“张院判,我的脉象与三年前相比,可有不同?”
第51章 回京城 屋子里静默片刻, 起身准备请辞的张院判回过神,才再次意识到,此刻被裴屿舟如珍似宝地搂在怀里的, 正是三年前那个与他有过婚约,险些命丧虎口, 也因此失明的小姑娘。 当年给她诊脉之后,有些话张院判不曾直言。 那时她的脉象已是衰退之势, 显然是长期受慢性毒药的侵扰,寒邪已在身体血脉间流淌沉淀,难以拔除,寿数大损。 但高门大户后宅内的阴私事,他们这些看诊的大夫若实话实说, 免不得要搅进浑水。 毕竟能对她下此毒手的,只有一人。 只是时至今日,这姑娘的脉象非但没有枯朽, 反而恢复了生机,实在让他一时难以反应。 知道自己沉默的有些久,张院判敛起心神, 平和地道:“姑娘, 你的脉象平稳有力, 与三年前判若两人,日后仔细保重身体,定能福泽绵延。” 她既能康复,身后肯定有高人相助,若他再有所隐瞒, 才是真的惹祸上身。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英国公将这位姑娘看得很重, 而他与长公主的母子关系…… 垂下眼帘,若梨眸中划过一抹无力的讽刺和凄怆。 三年前,那么多京中大夫来给她看诊,最后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明哲保身,驻足旁观,任由她凋零。 最可笑的是,当初她还天真地觉得只要自己逃了,就能好好活下去。 要她怎么不恨。 眼中闪动的晶莹刺进了裴屿舟眼底,他知道有事,却没有直接开口将张院判留下。 “为何有此一问。” 主屋的人都散尽后,男人将若梨抱到腿上,凤眸紧紧盯着她,心里有阵难言的闷痛。 即使知道她亲口说出来自己或许会更不好受,但他还是只想听她的。 朝他发泄情绪,迁怒于他都好,只要不是毫无反应。 勾起唇角,若梨笑得刺目,她的声音也多了哑意:“国公爷神通广大,洞悉人心,又何须问我。” 只会徒增我的痛苦。 尽管有所预料,但真正听到她这般讽刺淡漠的话语,裴屿舟的凤眸仍是冷却半刻,又被她眼角滑落的泪滴击碎。 他俯首吻了下去,那滴本该是咸涩的泪水消融在他唇齿间,却苦得厉害。 室内静谧,裴屿舟抱了若梨许久,什么也没做,平静地嗅着她身上甜软的香,瞳孔不复深邃。 直到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他方才抬手将她头上的发饰都取下,把她放到床上躺好。 其实确实不需要打探,他也能猜到大概。 但事关若梨,裴屿舟容不下半点模糊。 所以来到书房后,他甚至还没有走到桌案前,便开口问被阿七拦住,请到这里等候的张院判:“说清楚。” 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即使已有所准备,但张院判仍有忐忑。 能用那般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长公主绝非良善之辈,而裴屿舟如今也是个狠角色,朝野上下,文武百官皆是忌惮。 但这滩浑水实在躲不开,他便只能选个相对稳妥的。 只希望不要出错,他也快到告老还乡,安享晚年的岁数了。 “三年前程姑娘的脉象便已有衰颓之兆,应是长年服用了某种慢性毒药,以至身体亏空,气虚血弱。” “那时她至多只有十年寿数。” 书房内静得让人喘不过气,张院判说完后也不敢抬头,明是气候适宜的春日,他的额头角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在快要滴落之际,他抬手擦了擦。 裴屿舟的拳头仍在颤抖,此刻的他已摘了面具,神情更显凶煞:“张院判,你从医二十余年,就从出这么个结果。” 这句质问杀气四溢,那一丝克制之下的嘶哑像生满刺的链子,勒得人皮开肉绽,濒临窒息。 张院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苍老的脸惨白不已,褶皱都堆了起来,不安地抖动着。 对方论年纪甚至可以算作孙辈,可他的气场实在强得可怕。 确切的说,是暴戾。 “此事,确是我有违医者之道,望国公爷宽恕。”老人匍匐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黑玉石地砖上,彻骨的寒凉让他全身哆嗦,也更为清醒。 若此番得以保全,他便告老辞官,远远退出京中纷争。 可下一刻,这想法就被不远处的男人无情粉碎,他压着想将人一刀砍了的冲动,切齿道:“不想死就在我眼皮底下呆着。” 俯首在地的老人下意识看向他,神色错愕惊恐,却在对上裴屿舟眼眸的刹那低头应下。 看来这滩浑水他逃不掉了。 罢了,本就是他有错在先,便该有所偿还,否则死后大抵也难安生。 出了书房,压力骤减许多,张院判背着药箱,抬头望向广袤的,白云朵朵的天空,却是轻叹口气,原本尚且笔直的背,此刻已有些佝偻。 而桌案前的裴屿舟生生捏碎了他今日戴的面具,掌心一片通红,眼眸亦是。 姜锦芝是他的母亲。 但即使背上忤逆不孝,乃至是弑母的罪名,他也会还若梨公道。 倾尽所有。 - 夜幕降临后,裴屿舟方才将今日的公文都阅完。 来到主屋时便见若梨正坐在桌前,挑着米饭往嘴里送,神思不济。 想到张院判今日坦白的话,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最后站定在不到三步之距的地方,无声地看着她。 若梨视若无睹,依旧自顾自地夹菜,用饭。 或许一个寻常的,爱重夫君的妻子会等候他,去书房寻他,温柔小意,体贴关怀,但她大抵此生都不会如此。 若梨甚至有那么一瞬在想,他为何不再晚点过来。 眼不见心不烦,她便能独自好好吃一顿饭。 半晌,裴屿舟的唇角动了动,他不曾有一言半句的苛责,来到若梨对面坐下,拿起筷子,也开始用膳。 屋内静默得让人心慌。 伺候在旁的丹颜和丹青皆是垂着眼帘,盯着地面,努力减弱存在感。 虽然二人用膳时向来甚少说话,但如此僵硬的气氛极为少有。 裴屿舟来之后,若梨用饭的速度就快了几分,没一会儿碗里便空了,她用帕子细细擦拭过唇瓣,起身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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