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我会让叶神医进府。” 停下脚步,若梨回身看他,对上他那双漆黑的,叫人看不明白的眼眸,喉咙眼里像扎了根酸刺,动一动便疼。 气氛越发压抑。 丹颜和丹青忍不住抬头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因为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 “裴屿舟,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若梨突然便笑了,甚至笑得溢出了泪。 原以为他知道,或许就没脸再娶她,就算他还不死心,至少心存歉疚,不再这般拘禁,限制着她。 结果不过是她自戳伤疤,自己痛苦,他还是无动于衷。 哦,也不是,他高高在上地施舍了一句,让叶神医过来瞧她。 裴屿舟,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 在眼泪落下前,在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倔强还不曾尽数崩塌时,若梨转过身往门口去。 她不要和他再待在一个屋檐下,一刻都不。 只是手还不曾触及到门扉,腰间便多了熟悉的,温热有力的臂膀,而她的肩膀也被环绕。 他从后面紧紧抱着她,像天地间最为牢固的囚笼,将她死死锁住。 “我护你。”俯首亲吻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裴屿舟的声音很低,有着隐忍至极的哑。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也终于明白了她那时的顺从和痛苦。 她想还他的恩,和他两不相欠,可迈不过心里的坎。 那时的她对他还有情,那份矛盾和痛苦至今历历在目。 如今她却宁愿再戳伤口,来赌他放手的可能。 可是梨梨,母亲是母亲,我是我,你为何一定要将这个结打死,不肯再给我一点机会。 “你所谓的护,就是把我软禁,让我日日面对你这个只手遮天的国公爷,要什么都得向你摇尾乞怜,是吗?” “甚至避无可避时,我还要去见你那个疯子母亲,对她卑躬屈膝。裴屿舟,如果是这样,我宁可早些死。” 明明她并没有声嘶力竭,甚至因为哭泣,声音湿软无力,却字字如拳,狠狠砸在裴屿舟心口。 他甚至觉得无力辩驳,因为她说的似乎是事实,又不是。 半晌,他方才敛起眼底沉痛的波澜,揽着她的臂膀再度收紧:“不允许把死挂在嘴边。” “成亲之后我给你自由,母亲那边,随你的便。” 若梨垂眸望着他手上陈年的咬痕,恨意涌上心头,她偏执地,激动地道:“随我的便?我又能把她怎么样?!难道可以像你威胁我的,把她刀刀活剐?!” “到时候你这个朝廷重臣又当如何抉择?” 尽管看不到她的视线,但男人的眼睛像是可以穿透一切,他翻过手背,将那块牙印藏到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而他眼底始终倒映着怀中之人,沉冽而专注:“我从不抉择。” 若梨突然便说不下去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若她真能快意恩仇,又何必因为他的软禁,还有接下来的一切挣扎不甘,如此不过是因为她根本没有选择。 合上眼帘,她突然觉得或许不该将所有怨恨都发泄在他身上,归根到底是她自己没本事反抗,讨回公道。 裴屿舟见她不说话,便扶着肩将人轻轻转过来,望着她颓然的小脸,心口也闷疼得厉害。 搂着她腰的臂膀微微用力,男人将她悬空抱起,让她趴伏在肩头,像在抱一个闹着脾气,闷闷不乐的孩子。 他就这样抱着若梨出门,也不在意下人们惊诧的目光,带着她在府里漫步。 月色下,二人的身影难分彼此,又透着与之相悖的黯然与疏离。 即使是最紧密的拥抱,他们之间的隔阂依旧冰冷又分明,其间甚至横了把看不见的利刃,不知何时便会刺下去,扎得彼此遍体鳞伤。 不知走了多久,晚风中多了丝许凉意,裴屿舟捏了捏若梨沁凉的指尖,便抱着她来到后花园里的凉亭坐下。 听到腰封松开的声音时,已有几分倦意的若梨眸光颤动,下意识要跳下他的腿,远远逃开,却被裴屿舟牢牢按住。 戒备而又无措地瞧着他脱下外袍,她的眼底涌上几分决然,若他当真要在这里做什么,她便跟他—— 紧紧闭上眼睛,若梨生怕接下去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也正在这时她的肩上多了熟悉的气息,温热宽大的袍子没一会儿就将她从上到下裹得严实。 身子像被暖炉包围,很舒服。 将腰封重新绕上,把她神色尽收眼底的男人逗猫儿似的挠了挠她的下颚,语气罕见的带着丝笑意:“你在想什么?” …… 长睫颤了颤,若梨轻咬着牙关,缓缓掀开眼帘,尤有嫣红的眼尾别扭地耷拉着,没理他。 小脑袋四处挪动,试图躲开他满是戏弄意味的手上动作。 这混蛋是真把她当宠物养了? 适可而止,裴屿舟淡淡收回粗粝的大手,摸了摸若梨的后脑勺,眉目深沉:“后日起我不过来,你安心待嫁。” 即使夜色浓重,他也分明看到了她眼底那一抹突兀的闪烁。
第52章 回京城 凤眸危险地眯了眯, 抚摸着她的手转而捏住她莹白的下颚,对上她又变回清澈无辜的大眼睛,“程若梨, 别作死。” “你逃不掉。” 不允许她再说些惹恼他的话,裴屿舟直接俯首堵住她的唇, 强势狠戾。 就算她能侥幸逃出京城也无济于事。 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 - 第二日下午, 叶神医便被阿七带来府上。 许是太久未曾见到,还不等老人说什么,若梨便红了眼眶,她想问,想说的太多, 可因着裴屿舟就在旁边坐着,她只能将这些都咽回去。 不过好在叶神医看上去精神依旧,并没有消瘦, 眉眼间也是一片淡然随和,若梨的心便稍微放下几分。 看来裴屿舟应是没有真的对他们做什么。 只是不知他究竟将他们安置在何处。 这次诊脉的时间比先前在锦州时长了些,不过最后神医给出的答复和张院判一样, 若梨的身体并无大碍, 目前只需要打消郁结, 敞开心扉,便可身心通泰。 “叶爷爷,若她故技重施,我又该如何知晓?” 捧着温热茶盏的小手紧了又紧,指尖甚至隐隐发白, 若梨也不避讳裴屿舟, 不安地询问叶神医。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将军府虽有他层层把关,但也难保不会有内鬼。 她虽总用死威胁裴屿舟,可绝不代表她愿意死于姜锦芝这些阴毒下做的手段。 轻叹口气,叶神医看着若梨的目光罕见的有些复杂,他无奈地扫了眼旁边戴着面具,神色不明的男人,从药箱里取出枚银针。 “毒性较强的,银针可以甄别,但若仍是从前那种凉性的弱毒,短时间内,便是诊脉也无法探出异样。” 这话一落,屋内陷入死寂,若梨的眼眸发空,心口下坠。 在叶神医开口前夕,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后的男人将她扶进怀里,贴在他结实,却也不平整的腰腹之处的若梨瞬间回过了神。 所有挣扎都被他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固定。 对上神医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羞耻和尴尬的若梨红着脸,垂下眼帘,一时也忘了忧虑。 “若真服了寒药,你的身体会先一步示警,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月事来时你便会有腹痛,血虚,乏力这些先前鲜少有过的症状。” 说这话时,叶神医并未看若梨,视线淡淡扫过正搂着她的裴屿舟。 彼时他依旧俯首垂眸,凝着怀中人儿的头顶,可他的神色显然已是将他的话尽数听进去,有几分深沉。 “若她有身孕又当如何断?” 抬头看向神医,裴屿舟的声音低沉,凤眸中的墨色却甚是浓重凌厉,仿佛叶神医不给个合要求的答复,便再也踏不出将军府的大门。 看了眼骤然抬头,神色抗拒的若梨,老人家终是别过脸,不想再看这两个被孽缘捆绑,不得安宁的人。 他捋了捋白须,平静地道:“她的身子虽已调理得当,但寒药的影响终究无法完全消除,受孕一事会比寻常女子难些。” “若有孕之时受到荼毒,不出两月便会滑胎,且之后很难再孕育子嗣。” 若梨能感觉到裴屿舟圈着她肩的臂膀变得紧绷,而她虽也感到惊愕无措,却到底比他要平静几分。 若注定逃不开嫁给他的命运,那很难有孕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算是坏消息。 若梨不想与他有孩子。 因为她与裴屿舟结合,生下的孩子不仅是她的血脉,也与姜锦芝有着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要唤她“祖母”。 只要想到这一点,若梨便觉得窒息,反胃。 在这片压抑的静默中,叶神医提起笔开始写药方,不消一炷香便递了三张写得满满的纸给若梨。 “一副滋补气血,一副温阳驱寒,最后一副是安胎的方子,若有症状,便按照这上面的配药。” 说完后叶神医便背着药箱起身,准备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回眸看向若梨,轻声道:“丫头,莫要钻了牛角尖。” 她当记清楚,身体是自己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她去糟蹋。 他们这些人会心疼,可最痛苦的到头来还是她自己。 希望这傻孩子能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 看着手里的药方,若梨的视线最后定在了“安胎”两个字上,美眸中涟漪阵阵,翻涌着痛苦,纠结,与无助。 她清楚神医的意思,可真的接受不了。 而搂着她的裴屿舟始终不曾看过其它地方,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她的所思所想几乎都能一清二楚。 凤眸里起伏不定,深沉危险。 程若梨,孩子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管你能不能想明白,我都要定了。 - 到出嫁之前,裴屿舟果真没有来过将军府。 丹颜和丹青说他这几日都在国公府准备,布置新房,安排典仪。 事无巨细,几乎都是亲力亲为。 若梨兴致淡淡,闻言只是敷衍地点点头,虽没表现出不耐,但显然也是不大有兴趣听与他有关的事。 那之后两个婢女便没敢再说。 国公爷高不高兴是一回事,但她们绝对不能让若梨不高兴。 大婚那日,天未亮时若梨就被丹颜和丹青从床上扶起来。 梳妆完毕后,仍然困乏,眼帘半垂的人儿听着喜娘,媒人,乃至婢女们滔滔不绝的吉祥话,赞美话,眸中划过几分苦涩。 她今日要嫁的是京中许多女子梦寐以求之人,可这份福气她并不想要,周遭的喜庆与热闹,仿若都与她无关。 被人搀扶起来,若梨从里到外,一件件地套上红色的,奢华庄重的喜服,正在佩戴头冠与发饰时,门口传来月儿清脆动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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