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院中回荡,下人们皆是胆战心惊,唯独若梨蹲了下来,将脸埋在膝弯,泣不成声。 若是以前,她绝对想象不到,会有今日这样的场景。 三年,裴屿舟心里竟真的还有她。 可这对她来说太过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 或许是晚上吃得多,再加上心绪不佳,若梨躺在床上后一直辗转难眠,不是很舒服。 最后她掀开被子起身,从柜里取出白色的狐毛斗篷披在身上,出门前,她在喜宝的小窝门口停顿片刻。 夜色昏沉,月光在冰凉的地砖上铺了层朦胧的清辉,透过这些许光亮,依稀可见睡得香甜安然的大白兔。 来到京城后,她便鲜少碰喜宝,反倒是裴屿舟时常将它捞进怀里,喂菜叶,顺毛,他甚至给它做了个金灿灿的,挂着金铃铛的小项圈。 喜宝蹦到哪便响到哪,清脆欢快。 项圈上面刻着“裴屿舟,程若梨”六个字。 而这两个名字中央,空着的那一块,刚好够写一个字。 “喜宝,对不起,他心里不该有我的。” 这样对彼此都好。 蹲下身,若梨的手轻轻覆在白兔背上,温柔地摸了摸,眼中却是一片黯然。 打开门时,门外守夜的丹颜立刻回过身,恭敬地向她见礼。 或许是旁观者清,她与丹青三年前便看得透彻。 若梨注定会成为她们要一生侍奉的女主子。 “不必跟着,我想一个人走走。” 朝她摇了摇头,若梨的余光又扫过不远处漆黑的书房,而后便抬脚离开。 这些日子裴屿舟都睡在书房。 这座宅子是随着封官圣旨一并赐下的,环境和布局都十分精妙,确实可以算作将军府,不过正门上方至今不曾挂上牌匾,便暂称别院。 若梨如今对后院的路有所熟悉,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逛到了后花园。 远处,湖心中央的亭子里依稀有道人影,似乎正在自斟自酌。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过脸,看了过来。 虽有段距离,但月色下,面具流转的清冷光芒仍像是刺进了若梨眼底。 她转过身,要离开。 只是没走两步,身旁便刮过一阵带着浓烈酒味的劲风,吹起若梨未着发饰,散在肩头的柔顺青丝。 怔怔地看着裴屿舟高大的背影,若梨的发丝尚未完全落定,他便消失在她视线。 回过神,她重新迈开脚步,去往那座湖心小亭,与他背道而行。 待到若梨走过湖上曲径,小桥,来到亭前时,便看到桌上,地上,歪倒着七八个精致酒瓶,还有一个已经碎得不成样子。 晚风吹拂,浓烈的酒气却一直未曾消散。 在围栏前的长凳上坐下,若梨侧望着清澈的湖水,里面倒映着一轮弯月,满天星斗,波光粼粼,清幽安然。 这府里的精致确实极好,可不属于她的,入得了眼,进不去心。 鬓边发丝在寒凉的风中柔软浮动,时起时落,未有定时,为她平添一份凌乱不宁的美。 坐了片刻,胃中不适仍未完全消减,若梨便又起身,离开湖心,继续在后花园中转着。 当她即将绕过一片假山时,手腕猝然被一只灼热有力的手攥住,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被拽进假山之中。 熟悉的酒味在风中燥烈地跳动着。 等到若梨反应过来,看清眼前的男人时,后背已抵上嶙峋不平的假山石,而他的手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仰头,同时俯首吻了下来。 唇齿之间浓郁的酒味让若梨一时无所适从,她的小手拼命抵着他结实的胸膛,不停地推,甚至是捶,却无济于事。 有巡视的府兵听到动静,刚窥探到一星半点,便被裴屿舟强横的内力给击得血气上涌,捂着胸口踉跄绕开。 大手重新圈住若梨的细腰,裴屿舟微微用力,迫使她完全依偎在他怀里,踮起脚尖承受他欲念汹涌,像是要将她吞掉的蛮横亲吻。 他完全沉浸在强迫掠夺,报复得逞的快感中,而仰着脖子,挣扎不得,最后筋疲力尽的若梨却只有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裴屿舟方才放下捏着她下巴的手。 若梨眼底的泪光在这月色下更显清透,瞳孔里的凄楚和难受直直地刺进裴屿舟眼底,将他因着酒劲丧失大半的理智唤回几分。 她隐忍着呜咽,唇瓣因着刚刚激烈的亲吻甚是红润饱满,却更衬得小脸有几分苍白。 大手伸向若梨细嫩的脖颈,裴屿舟轻轻给她捏着,但他眼底的暗涌并没有因为她的难受平息。 男人的唇瓣又贴上她的脖颈,感受着滑嫩肌肤之下脉搏的“砰砰”跳动,凤眸中划过危险的,让人胆颤的狠意。 流连片刻,他张开嘴,咬住那跳动最为明显之处,力气不大,却也不小,至少若梨感觉到了丝丝难言的灼热钝痛。 身体里某些可怕的冲动在叫嚣着,要咬破她的肌肤。 这样便能知道,她的血,如今究竟有多冷。 晚上她说的那些话又开始在裴屿舟耳畔回荡,克制与疯狂在他瞳孔中激烈碰撞,难分胜负。
第50章 回京城 当其中一阵浪潮要将其余的挣扎完全吞没前夕, 裴屿舟耳畔响起若梨无助的抽泣声。 他眼底的汹涌迅速退却,片刻后,便是一片熟悉的漆沉。 托起若梨苍白的小脸, 裴屿舟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带着几分安抚, 嗓音仍是蛊惑而迷人的低哑:“你怎么敢躲我,无视我?嗯?” “想让我死心, 是不是?” 怀中人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瞬,被他从容猎捕,尽管想将她就地正法,裴屿舟粗粝的手指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抚/弄起她白嫩柔软的小耳垂。 周围静得厉害,他的声音明明不大, 却在若梨耳畔产生了诡异的,让她心悸的回音。 为何,为何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思看透。 而她, 便是连他心里有她这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地,一再试探, 确认。 她在他面前怎会这般狼狈无用。 “再不听话, 我会让你先死去活来。”裴屿舟盯着她轻易便能让人动容, 生起恻隐的小脸,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不要理会。 让她去哭。 反正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出来干什么?”他冷冰冰地问,莫名有几分切齿的意味。 好像这句话本不该问出来。 眨眼间,又有泪水自若梨眼眶滑落, 她努力咬住哽咽, 倦乏地道:“有点不舒服。” 闻言, 裴屿舟抚摸她的手无意识地停顿,“哪里?” 不曾开口回答,若梨垂下了眼帘,不想再与他说话。 她只愿他放手。 关心,照顾,通通都不想要。 无视了她抗拒的,漠然的态度,裴屿舟的思绪飞快转动,很快便想到晚上她吃的那两块猪蹄,将前因后果连贯起来。 心又冷了几分。 原本他还有过一丝幻想,以为她也为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失眠,伤神,甚至后悔。 程若梨,你如今果真很懂要怎么折磨我。 将人放下,裴屿舟牵起她的手,与她五指紧扣,而后强势地带着她走出假山,开始在后花园中散步。 尽管盛怒,但他的步伐不快,若梨跟在他斜后侧一点的地方,并不吃力。 而裴屿舟也没将她拉到身边。 大抵此番受的气有些难消。 他们谁都不曾开口打破静谧,若梨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他走了多久,胃里的不适早就没了,久久未曾有的浓烈倦意席卷着意志,她的眼帘不由得耷拉下来。 但裴屿舟好似不知疲倦,仍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在后花园绕圈。 挺括的背影变得有些朦胧,疏离而遥远,似有重影。 尽管筋疲力尽得像是下一刻便能原地倒下,睡去,可若梨依旧倔强地咬紧牙关,强撑起眼帘,凭着身体的本能,以及他的拉扯,迈动脚步。 直到她的脚踩上个不知打哪来的小石子,膝盖莫名一疼,整个人方才瘫软下去。 裴屿舟的手从容地揽住她的细腰,将人横抱起来。 尽管很想下去走,不愿依赖着他,可靠在那宽厚胸膛的一瞬,若梨便失了所有强撑的力气,酸沉的眼帘被困意压垮,合了起来。 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当年神医发现问题的时候她年纪尚轻,经过两年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可体质依旧较寻常人弱些,熬不得夜,更经不住过度劳累。 若是再回到国公府,被那些无孔不入的下作手段荼毒,便是神医也难救了。 而这份阴毒,或许只是长公主的冰山一角。 将熟睡的若梨放到床上后,裴屿舟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床畔,静静地看着她。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不停纠缠。 许久之后,他正要起身离开时,床上的人儿却呢喃起来:“裴屿舟……” 男人的脚步猛然顿住,他侧过身,面具后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粉嫩的唇,瞳孔里却并没有欲,满是灼热的,动荡不宁的波澜。 只要这三个字,不要再——“你不要逼我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半晌,裴屿舟的唇角扬了起来,笑得恣意,气息却压抑至极。 程若梨,我偏要逼。 嫌我脏也好,痛苦也罢,都无所谓。 三年前一无所有时我便如此想,三年后更是如此。 倾身上前,裴屿舟的手轻轻贴上她白嫩的面颊,指腹划过她柔柔隆起的黛眉,有着与气质相悖的温柔。 像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 我已经等不及要与你洞房花烛。 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这样你或许就能安稳一些。 单腿支在床上,裴屿舟弯下腰,唇瓣再次落在她白皙脖子上留下的那块红色吻痕上,却只是蜻蜓点水,不曾久留。 你要乖一点。 - 若梨仅用三天,便将红盖头绣好了。 虽然样式简单,所用的线也稀松平常,明显看得出敷衍的痕迹,可到底是挑不出什么错处,过个面场绰绰有余。 她看着裴屿舟,多少有点如坐针毡,对面的男人却始终垂眸摩挲这方帕子,凤眸里映着红,仍是看不透的深邃。 像是已经将先前答应的事忘在了脑后。 尽管知道他可能是故意吊着,可若梨到底是没忍住,开口打破静谧:“我绣完了。” 将帕子叠好还给她,裴屿舟冷淡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焦躁的小脸上,低低地应:“嗯。” “可你答应过……” 她很着急,下意识圆瞪起美目,话至一半脑中便回响起他那日说的,霎时失言,进退两难。 心底也涌上了不甘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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