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他皱眉。 “给我看看。” 铭风遂张开掌心,将东西朝着梁钰递过去, 是一个用五彩丝线编织成的一个小小的结扣,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与盛京惯喜欢用平安扣来编的不同,这结扣的中间不是平安扣,而是一枚铜钱。
第40章 梁钰看着手里的东西嘴角含笑, 笑那个送东西来的傻子,今日算是她运气好,暗卫没有出手, 遂才让她得逞。 这白日送薄荷,晚上送平安,而分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直接给他, 却偏要拐个弯来送,是觉得她藏的够好, 不会被人发现? 他复又笑笑,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二人相处之间发生的细微变化。 她离开前在船上对他说的那些话, 让他思虑了良久。 是以自从到了江陵之后, 自己就再也没主动对她说过那些在她听来似是而非的话了, 只是小心思却是有的。 每次看到她和表哥单独在一处时, 他就忍不住要把陈朗外派一段时日, 至于肖氏这桩案子, 也是他欲擒故纵利用她的同情心和好胜心来鼓动她主动参与到此件事中来。 而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和她多相处些日子, 毕竟姜姝挽对他的了解太少, 就像她说的,他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看法,但是她却不能。 梁钰看的出来,姜家于她不是一个坚强的后盾,无法给予她可以任意施为的底气,也让她无法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看法。 他之前也是思虑不周,没太考虑到她的立场, 才会差点把她越推越远。 所以后来他想了很久,如果只凭着嘴上说说就想让姜姝挽接受她, 难免会把她吓到,是以从那之后他便将那份心思都藏在心里,也让她误以为他真的听进去了她的那些话,但其实他只是步步为营的手段罢。 后来他又用肖氏的案子作饵,哄骗她和自己赌一场,也是想让姜姝挽更了解他这个人,知道他和梁骋不是一类人,是可以值得托付和信任的。 但想要真正让她交付出来,只能让她自己打开心房来接受他 梁钰嗅着空气里的凉气,又细细摩挲了掌心的东西,忽然觉得身上的伤都不那么痛了,也是总算是把她这根木头给焐热,有点要烧着的那意思了,他不由在心里暗道,竟有种解决了大理寺繁复案件的成就感一般. 嘱咐铭风通知外面的暗卫,就当此事不知晓,若是姜姝挽还来也不要阻止。 她应当还会来的吧?他在心里猜测。 … 赵乾的营救并未引起骆正的注意,毕竟他的道场里有那么多被他强挟而去的士兵,他们又找了一个和赵乾样貌有五分像的人去顶替赵乾的位置,是以没被发现也属正常。 而今,赵乾却因为长时间被奴役进行着高强度的劳作,对正常的生活已是不能适应,整日里都恍恍惚惚,夜里有时做梦都在求饶,是以,未免他产生过激的情绪和行为,梁钰提议把他安置在城中一处僻静的宅院。 一来,那李岩暂不知是敌是友,一旦走漏风声那此事便功亏一篑,二来,为了打消赵乾的顾虑,近期就要安排他们夫妻相见才是。 害怕出意外,陈朗还特意从府里拨了个小厮过去照看他的衣食起居,而梁钰则借口身体不适心安理得的养起病起来。 这也引起成王和萧辞那边疑惑,甚至给他发了拜帖以示关心,他却推说是案件一无所获心情烦闷,需要休息休息,才能继续找到其中关节。 对方这才不疑有他,也暂且打消了顾虑。 梁钰的伤势也在这看似淡云流水的日子中一日日恢复,而随着他伤势的好转,那冰鉴里面的薄荷也会随之换成别的,有时是芙蕖花瓣,有时是茉莉花,更有甚者,梁钰还闻到过苦茶的气味。 无一不是对平心静气和消除杂念有用的味道,芳香沁脾,凝气聚神。 梁钰心知肚明,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每日夜里那枚扣结成了安抚他伤口疼痛的关键药物。 五月一过,六月一至,赵乾那处已经快要差不离了,梁钰见机尚好,算着日子决定去宅邸亲自见过他。 这也是姜姝挽时隔近一月才第一次见他。 和从前一道去衙署时一样,铭风驾车,她和梁钰坐在车内,只是不知为何,这次从见面开始气氛就不太对。 姜姝挽跟着铭风来到大门外时,梁钰已经坐在车里了,一月未见,视线刚一碰上姜姝挽就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在此之前,梁钰已经很少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了,而他上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时,还是在山郊二人突遇狼群,他为了逼自己做选择时才有的,那会夜色掩盖,可要是细想来梁钰当时的眼神和现下是无差的。 那目光中有愉悦,开心,还带着宠溺,来的猝不及防,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去回应,一时间就愣在当下就这么看着他。 “不认识了?”见她呆愣了半晌,梁钰适时出声问她,也打破了因长久未见而有些不太正常的氛围。 她被唤回了神,想是有些心虚的缘故,总觉得梁钰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有些回避着她的目光,嘴里也囫囵着回答:“没,只是在想一会赵乾夫妇相见会是怎样的场面。” 今日梁钰所安排的就是夫妻二人相隔三年的第一次见面,和姜姝挽想象中的不同,梁钰并没有事先告知二人今日即将发生的事,只简单的告知肖氏让她今日独自前来。 她想不明白梁钰如此安排的理由,困惑之余她还是想明白原因为何,事实上她也的确问了出口,而梁钰又是反问了她: “若你是肖氏,提前知道了今日会见赵乾,你当会做些什么?” 她想到之前梁钰之前说过,肖氏寻夫是有目的的,既然有目的的话,那如果提前知晓丈夫还在世,那必定会事先准备好她的说辞以达到目的,就不是最真的,而如果是骤然见到,那便是不知情的,也没有准备,也是她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 姜姝挽他们到的时候,肖氏已经侯在宅院里了,梁钰领着她行至屋后的碧纱橱中,将她按坐在细软的鸡翅木雕花大床上:“他们夫妇俩都有心思瞒着我们,你若在场他们会有所顾忌,且在这里听他们如何说便是,记得,不要发出声音。” 他的声音喑哑好听,背对着碧纱橱中窗户,将外面流泻出的阳光挡回去了些许,姜姝挽抬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视线便无可避免的就看到了他受伤的右肩上。 从明至暗看不清,可从暗至明却能看到清清楚楚,梁钰这角度看去,姜姝挽的眼神就落在了他的伤处,他知道她此刻看不清楚他的表情,遂有些得贪婪的盯着她的脸看,好一会,才出去。 赵乾已经等在屋里,他亦不知即将要发生什么,只是听从安排早早便等候在此处,一月的平静生活已经让他暂时脱离了对谷底的恐怖记忆,这会正自如的等着人来。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他尚才饮过一杯温热的茶,抬眼便见到那日在谷底救了他的那位贵人,他后来听这里的人说,那是盛京城的大理寺少卿,开国公府年轻的世子,这会猝然见到来人,连连起身准备作揖行礼。 可不妨才刚弯腰,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略微颤抖的声音:“赵哥!” 这声音…这声音,他来不及多想,止住动作匆匆就往梁钰身后看去,就见一位不过三十左右的妇人,面色枯槁,一脸蜡黄的朝着他惊喜又道:“赵哥!真的是你!” 肖氏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平静无波的眼神立时散发出精光,拂过梁钰就两步就扑到了赵乾身边,拽着赵乾的袖口就大声诘问: “你究竟去了那里?可知我和孩子等了你整整三年!”她表情复杂,不知是不是久不相见,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堪堪说了一句话后便不知说什么了。 一双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和惊讶,却独独不见欣喜和宽慰。 赵乾也在看到她的时候呆愣了好久,直到她拽着他的衣袖连问了好几句他才回过神来: “我,我被人关在了一个铸造兵器的地方,没日没夜的做活,稍有懈怠,轻则招致毒打,重则酷刑过后便随意丢弃。”肖氏的骤然出现反倒让他稍显木讷。 肖氏不肯放过,继续追问,只是方才还有些强硬的话语这会变软和了许多,语气中带着丝哭腔,像是把之前三年所受的委屈要一股脑都吐出来:“那你既活着,为何不设法送信给我?” “官府说不知你的下落,同乡一块回来的也不知你去了何处,你走后,家里难以为继,我便四处接些零活补贴家用,可即便是这样周围的人也有闲言碎语!”她整个人挂在赵乾身上,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说越大,把自己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和不忿都说出来。 只是,赵乾的眼里不见气愤,也不见愧疚,透出来的是一丝心烦,他从头至尾都不发一言,只是在肖氏说完后有些淡漠的开口:“我既已失踪三年,你何以今年才报官,又何以宁愿守着孩子也不愿改嫁?” 肖氏被他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还字字珠玑诘问赵乾的样子因为这两句话变得有些不自然。 赵乾将她抓着的袖口从她手中抽出来,看着犹还挂着眼泪的肖氏有些讥诮的说: “我来了这儿以后,他们都告诉我,这次是因为你求大人的缘故,我才被他们救出来,你若是真的担心我,何不早些报官,那样我们也好早点一家团聚,何至于是今天这个地步?” 赵乾讥笑,像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把肖氏的那点心思都给点破出来: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报官,心里早就当我死了,拖到现在只是为了得到官府的抚恤金,可你没想到我根本没死,是被他们藏了起来,不仅是抚恤金,就连粮食也一并贪了,你眼见没法,才想起了报官。” 肖氏一下就被她问住了,眼神里上演着不敢置信,这眼神不过一瞬就立马变换,肖氏一改方才哭哭啼啼的模样,态度立时来了一个转变,反倒时在质问赵乾: “你只顾着说我,那你呢?你既还活着,也知道我们娘儿俩没了你不行,为何就不愿搏一搏,拼一拼,为了我们你就不愿争取一把从那里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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